圈中人 | 飯圈火出圈,「QJDC」背後藏千億級市場

飯圈，最近引起廣泛關注。

「這個人的pyq真是xswl，她居然說dbq，真是笑skr人，不過也是很zqsg。」

「這段話什麼意思，你能看懂嗎？」小湯在手機備忘錄裡打出這句話，問對面的紅星記者。

看到記者搖頭，她眨了眨眼笑著解釋：「這個人的朋友圈真是笑死我了，她居然說對不起，真是笑死人，不過也是很真情實感。」

26歲的成都人小湯，在飯圈混了一年多，她說，這是飯圈最簡單的「切口」，「如果這都看不懂，那就別在飯圈混了。」

飯圈，即fans，粉絲圈。用小湯的話來說，看到這個詞，如果只能想起小時候買明星海報、磁帶CD、看演唱會，那還遠達不到進入飯圈的標準。

2019年，飯圈文化屢次出圈：「夕陽紅粉絲團」熬夜為周杰倫打榜等消息，讓其受到關注。今天的飯圈，演繹出了新的飯圈文化，不局限於以前的「圈地自萌」，從暗語、組織、購買力、影響力等，都在從小眾圈子，燒向大眾視野。

飯圈四六級必備詞彙：

追星三大忌：zqsg、qjdc、smdg

「看懂飯圈專用語相當於拿了入場券」

小湯第一次覺得自己「老」，是在前年剛入圈時，那時的她因粉上國內一位男明星，「發了瘋一樣在QQ、微信、微博、豆瓣上找『組織』，那時看到粉絲聞所未聞的用語和操作，終於領悟了『90後老阿姨』這句話的真諦。」她告訴記者，進圈條件基本差不多，第一道門檻就是回答入群問題，「一般與自家愛豆有關，要麼是圈內耳熟能詳的八卦，要麼是愛豆的作品。」

而這，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是看懂飯圈專用語。「在網絡空間裡，用了同一套語言，粉絲們就知道對方是不是自己人了。」

小湯提到，飯圈用語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各種縮寫，比如飯圈流行一句話：追星三大忌，真情實感（zqsg)，傾家蕩產（qjdc)，什麼都管（smdg）。「這幾個詞常是粉絲自我調侃，說得多了，就容易穩定下來，成為粉絲之間的『通行證』。」

除了日常用語，當飯圈討論有爭議或有八卦的明星時，也常使用名字縮寫。一串串像摩斯電碼一樣的神秘字母組合，為這個群體增加了幾分「玄學色彩」的同時，也創造了獨有的圈層文化。

而除了上述幾個入門級詞彙，飯圈的KOL（關鍵意見領袖）們還創造出成百上千的飯圈術語。

從各社交平臺來看，在微博上，據艾漫數據和微博聯合發布的《2018粉絲白皮書》，討論次數最高的「應援」一詞，討論量達8500萬次；在豆瓣上，有專門的「飯圈四六級必備詞彙」小組；甚至還有粉絲一本正經地出了張追星考卷。

2018年在微博上，應援討論次數達8500萬次

小湯認為看懂飯圈專用語，相當於拿了入場券，是進行交際的基礎。「如果飯圈小夥伴對你說一句帶有縮寫的話，你連是『吹』是『黑』都看不懂，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是在zqsg地追星呢？」

縮寫之外，飯圈還有大量自創的詞彙，「比如討論某部劇時會用到『虛紅實糊』的說法，討論某明星火熱程度會用『爆爆+藝人名』，要開撕時，粉絲一般會說『抱走我家蒸煮（正主），不吃餅』等等。」

一頓操作猛如虎：

「夕陽紅粉絲團」熬夜為周杰倫打榜

對暗號的飯圈文化逐漸出圈

小湯告訴記者，除了網絡社交的暗語，在線下追星的粉絲，會通過服裝、周邊等方式來作為一個群體的共同代表。在TFBOYS的演唱會上，粉絲們就打出不同顏色的應援燈，來支持自己喜歡的偶像。「TFBOYS團粉的應援色是橙色，粉絲自稱『四葉草』。易烊千璽是紅色，王源是綠色，王俊凱是藍色。」小湯說。

這套做法，國際通用。Charlie和Songs是Taylor Swift（泰勒·斯威夫特）的鐵粉，兩人分別在微博上經營了兩個資訊站點。去年Taylor Swift來廣州開粉絲見會時，他們做了兩三百個應援帆布袋在現場和粉絲對暗號。「Taylor Swift的一些歌詞很有趣，我們一般會選擇這類歌詞作為接頭暗號。比如我們會用『Hey kids!』和對方打招呼，如果對方回答是歌詞的下半句『 Spelling is fun!』，暗號回答成功，我們會送對方一個帆布袋。」Charlie告訴記者。

Taylor Swift廣州粉絲見面會

據艾漫數據和微博聯合發布的《2019粉絲白皮書》，2019年，微博平臺的娛樂明星粉絲數量突破192億人次，同比增長25億人次。粉絲群體規模擴大，娛樂內容與其他圈層逐漸融合，粉絲出圈事件也屢屢發生。

小湯印象最深的圈內事件是去年7月，因豆瓣有人發帖問「周杰倫的數據那麼差，為什麼演唱會門票還難買」，於是，「夕陽紅粉絲團」熬夜為周杰倫打榜。

一時之間，「給周杰倫做數據」成了一場全民式的飯圈狂歡，最終周杰倫的影響力定格在1.1億，以超過第二名近一倍的數據，刷新了微博的超話紀錄。而在其後周杰倫發行新歌《說好不哭》，3元一首的單曲，截至發稿日銷售額已破2600萬，再次證明了「夕陽紅粉絲團」的實力。

而對於混歐美圈的Charlie和Songs而言，為自家偶像打call，大多時候是一件「很無力的事」。

Songs告訴記者，Taylor Swift在中國沒有專門的運營團隊，其事務由某公司代理。3月6日，該公司點讚了一條「黑粉」針對Taylor Swift的不友善言論，粉絲和粉絲站長去私信都未收到回復。其後，他們聯合國內8個站點發公告抵制該公司，事件發酵，但對方仍不給回復，也不道歉。「Taylor Swift的公司在美國，但她的數字唱片銷售額在中國超越了很多本土明星，我們認為她該得到更好的待遇。如果是國內偶像，會有專業公關團隊處理，但我們只能靠粉絲解決。」

通過追星，Songs的人生也發生了改變。他改變了自己的大學專業，「以後計劃從事演唱會籌辦相關的職業，希望通過這個契機和偶像能產生一點點聯繫。」

千億級市場：

周邊、打榜、衝銷量、做公益……

「氪金是飯圈常態」

「除了對愛豆的熱愛，另一個重要條件就是有錢。」小肖做站姐（指明星偶像應援站的管理者和經營者）時，追的是一個韓國偶像團，她告訴記者，做站姐也是有掙錢渠道的，比如賣圖、賣周邊。

一般來說，一張優質的圖片可以三四百元的價格售賣，站姐也可以買代拍的圖回來精修，再做成PB（photobook，即寫真集）以一百來元的價格售賣。「但做過站姐的人都知道，想賺錢很難。」小肖告訴記者，好的相機和鏡頭只是一位站姐的基本配置，如果是國外愛豆，那意味著要不停地買機票、演唱會門票。

如果一定要仔細算一筆帳，比如小肖從國內跟愛豆的演唱會，就要先飛到韓國，然後和愛豆買一樣的航班抵達目的地。站姐拍圖還要買演唱會的前排位置，加上其他花費，「保守估計兩三萬元左右。」而如果還要買幾十上百張專輯和一些周邊，這筆錢還要翻倍。

「歐美飯圈基本沒有賺錢途徑，因為大家都很尊重藝人版權。Taylor Swift在中國也註冊了一些商標，如果拿商標進行周邊生產，既是侵權也是盜版，我們也禁止粉絲自製周邊謀利。」Songs告訴記者，Taylor Swift國內粉絲集中在15—20歲之間，可能很多人並沒有雄厚的經濟基礎追星，如果買不起周邊，他們會建議對方至少花錢買一張官方發行的專輯，因為「她本身是歌手，如果你真的喜歡她的音樂，實實在在儘自己一份力去支持她的音樂，才是喜歡她的方式。」

回答與偶像相關的問題是進群第一步

事實上，在為偶像花錢這件事上，粉絲們從不含糊。近日，Owhat發布《2019偶像產業及粉絲經濟白皮書》，報告顯示，中國的偶像產業市場規模不斷擴大：2018年偶像產業市場規模達到604.5億元，同比增長26.4%，預計2020年，規模將達到1000億元。

小肖認為，以前追星並不一定需要為偶像付出大量的真金白銀，但如今，「氪金是飯圈常態，不僅投票需要氪金，愛豆成功出道後的流量維護，更是飯圈花銷的大頭。」

「現在的粉絲除了簡單地購買明星周邊，為了愛豆數據好，氪金（花錢）衝榜、衝代言銷量都司空見慣，包公交站點、高速入口廣告牌、到外國機場接機、組織幾千上萬人為偶像慶生……只有你想不到，沒有粉絲做不到。」小肖說，這些應援活動背後都是粉絲的真金白銀。

粉絲經濟有多火爆？

小肖提及，去年就有某電子刊因某期主題人物是某大火明星，期間因搶購人數過多電子刊銷售頁面伺服器卡崩三天，一度短暫下架。「流量小生帶貨的電子刊物不在少數，如刊登朱一龍、白宇的《給鎮魂女孩的一封情書》的《時尚芭莎》、銷售額破200萬的李現首本電子刊《時裝L'OFFICIEL》等。」

朱一龍、白宇

粉絲經濟也給上下遊商家帶來紅利。從Owhat公布的數據來看，以《偶像練習生》和《創造101》兩檔偶像綜藝為例，《偶像練習生》粉絲們買了這輩子都喝不完的水，直接讓農夫山泉在與節目合作期間的電商銷售量激增500倍超1000萬元；康師傅冰紅茶月銷量超1億，同比增長40%；斯凱奇練習生同款服飾全線斷貨……

粉絲的力量遠不止此，在周邊、打榜、衝銷量之外，近年來粉絲以偶像名義做公益的應援也數見不鮮。比如TFBOYS的粉絲以偶像的名義領養北極熊，易烊千璽粉絲每年都為偶像發起各類公益募捐活動等。Charlie和Songs每年也會在Taylor Swift生日時組織中國粉絲捐款，他們還花12130元在甘肅沙漠種植了1213棵樹。

Taylor Swift的粉絲以其名義在甘肅沙漠種植1213棵樹，目前這些樹已經長大

Charlie告訴記者，和國內飯圈可以常見到自己的偶像，可以接機、刷各種榜單、做線下活動應援不一樣，Taylor Swift每隔兩三年會來一次中國，「所以我們會在她來中國的時候為她做一次應援活動。」

紅星新聞記者 王垚 彭祥萍 圖據受訪者

編輯 劉宇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