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陣在微博上看到一段視頻,讓人倍感觸動。在一個節目的錄製現場,樸樹正在演唱李叔同的《送別》。唱到一半,他面容抽動,情緒突然失控。隨後他轉過身去,泣不成聲。
其實這並不是樸樹第一次在大眾視野中流下淚水。在之前的一次演唱會上,樸樹在演唱時也曾戛然而止,崩潰流淚。在唱《送別》之前,樸樹說:「有的時候覺得生活就像煉獄一樣,特別難熬。」似乎道出了自己流淚的原因。看著抽泣的樸樹,我突然想到了自己:我好像很久沒有哭過了。
在我們國家,男性似乎是不允許脆弱不允許流淚的。「男子漢流血不流淚。」「男人是不能哭的,淚水只能往心裡流。」
好像淚水是一種原罪。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的我們,常常是心頭已經翻江倒海瀕臨崩潰了,還要擠出微笑,雲淡風輕地說上一句:我沒事。不敢承認自己的脆弱,更不敢流眼淚,害怕被嘲諷被看輕。然而,人是血肉之軀,亦是感情動物,都會悲傷難過,又怎會不流淚?男生不是鐵做的,也會因為害怕失去愛的人而崩潰流淚。「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要記得還有下一句,「只是未到傷心處」。
在任何人的心中,親情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分量吧。當最親的親人離去時,我們都會傷心流淚痛不欲生。都會像塌了半邊天一樣,有種突然就崩潰了的感覺。嶽雲鵬談起父親去世時也曾淚灑舞臺。
因為我們失去的不僅是親人,還有深入骨髓的羈絆。如果這都不允許有片刻的脆弱,未免太殘忍。男生的堅強,其實更像一副鎧甲,只是為了守護柔弱的內心。如果有幸見他們敞開身心,卸下盔甲,就會發現他們也有一顆柔軟的心,也會被刺傷也會流血。
我們都聽慣了「男兒有淚不輕彈」,「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這種話。於是,男孩子從小就學著去掩飾自己的脆弱,甚至漸漸麻木。這種情況反而會得到社會正面的鼓勵:「他終於成熟了。」於是男生們就在堅強——得到認可——愈發堅強的圈子中兜兜轉轉走不出來。
現代社會也沒有給男性脆弱的機會,因為生存壓力太大太大。在這個房價飛漲的時代,辛苦工作幾十年還買不起一套房子。結個婚往往要付出慘重的代價。有多少人眼睜睜看著年邁的父母為了給自己攢一些錢,在本該享受天倫的年紀繼續工作著。車子,房子,票子又硬生生壓彎了多少人的脊梁。但誰又敢倒下呢,因為自己的身後空無一人,因為頭頂這片天還需要自己撐著。
大家對女性的傷心流淚習以為常。甚至會鼓勵她們:心裡難受就哭出來。男性傷心難過的時候,就只能使勁憋著,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你只覺得他苦,他站在那裡不說話,也讓人直想掉眼淚。然而,他看上去卻還是雲淡風輕的模樣。也許,到了不只為自己而活的年紀,我們都捨棄了一部分真實的自己。
曾經問過身邊的朋友,是否願意讓別人看到自己流淚的樣子。多數人猶豫片刻後擺了擺手。一個朋友說:上次分手後喝醉了酒哭得不行,朋友還給我拍下來了,後來我都不信哭成那個熊樣的男的是我自己。然而,我始終覺得,流淚的男生更真性情。因為人哭泣流淚的時候,才是真的卸下了心防和偽裝,才是最真實的時候。
讓男生們哭一哭吧,都是血肉之軀,都有難過的時候。男生們也都別打碎了牙齒和著血不聲不響地咽下去了。該哭就哭吧,該脆弱就別傻撐著裝作波瀾不驚了。要知道,一汪潭水,要攪動起來才有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