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衙門"領導的貪腐傳奇：以野生動物大肆斂財，和老婆假離婚掩人耳目

到去年被抓，王民中總共受賄近千萬，還有將近5000萬財產來源不明。

可那些送過錢的商人，王民中連名字都"想不起來了"。作為北京市野生動物保護自然保護區管理站站長，王民中原本只是個"清水衙門"的領導，可當手中握有野生動物製品庫存認定、銷售審批權後，王站長走上了財富的快車道，瘋狂斂財。

一個藥商為了加快庫存認定的速度，拿到麝香的許可，親自拉了一拉杆箱的現金送給王站長。王民中的前妻清點了這箱鈔票，一共150萬。

一家以穿山甲片為材料的藥廠，在跑了十幾次都沒有辦下來許可證的情況下，停發了高管和中層的當月獎金，從中拿出20萬打點王民中。

"錢不給到位審批就一直拖著、杳無音信，錢到位了審批就能順利下來。"這就是王民中的生財之道。19年來，成千上萬的錢財潤物細無聲地流入了王民中的口袋。

近日，王民中因犯受賄罪、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已被一審法院判處有期徒刑十三年。法院認定，王民中收受多家藥商等人的賄賂801.9萬餘元，另有4912.5萬餘元財產不能說明其合法來源。

1."清水衙門"的春天:野保站實施"庫存認定"，掐住了中藥產業的咽喉

2000年8月，39歲的王民中擔任北京市野生動物保護自然保護區管理站（以下簡稱"野保站"）站長，這是一個"清水衙門"。

之所以說是清水衙門，因為野保站是北京園林綠化局下屬單位，全額財政撥款。吃官糧，幹官差。官小，事兒不多，油水也不多。負責的多是些看起來無關要害的事兒，比如，組織調查野生動物資源，建立資源檔案；比如，隔幾年調整下保護動物名錄……

但這位王站長運氣好。2000年後，他和他的位置就變得顯要起來。國家相關規定，動物入藥，需要做"庫存認定"，而其的唯一執法主體就是動保站。要知道，中國的中藥資源種類有12807種，其中藥用植物佔全部種類的 87%，藥用動物佔12%。這意味著，動保站成了12%的中藥材市場流通的必經之路和發牌人。

沒有野保站庫存認定後發的許可證，醫院和藥店都不敢收藥廠的產品，銷售流通就成了死局。而庫存認定能不能過？怎麼過？認定的時間長短，這些都是學問，也是秘密。

野生動物製品的銷售審批權，幾乎就是掐住了中藥產業的咽喉，這讓王民中和他的野保站站到了中藥材報批的關卡處。

王民中嘗到了風口的味道。

2.伸手"借錢":買房裝修要140萬，張口就"借"260萬

過去近19年裡，王民中多次在媒體露面，介紹一些事關野生動物保護、救護的情況和感人事跡。不過，他的另一面卻是，不斷將野生動物製品庫存認定、銷售審批權，作為自己斂財工具。

"2009年，王民中說買房差錢，我給了他50萬元現金；2012年，王民中說裝修房子要用錢，我又給了他50萬元現金；2013年上半年，王民中說要買家具，我又給了他40萬元現金。"

此話出自於北京某中藥飲片有限對其公司的公司董事長、北京某藥業有限公司總經理楊某之口，據他介紹，王民中從2006年開始對其公司的野生動物製品的庫存認定、銷售申請進行審批，從此兩人開始用"金錢"打交道。

楊某坦言，公司有求於王民中，所以對方開口要錢，不管是真借還是假借，他都會給。"2018年9月，我去王民中辦公室催一個三千公斤羚羊角的批文，他再次開口"借錢"，我又給了他260萬元現金。"

據法院查明，除先後4次收受楊某送的400萬元現金，王民中還收楊某送的兩塊價值72萬餘元的百達翡麗手錶。

瘋狂斂財:用拉杆箱裝了150萬現金，自創"沉默式"套路逼老闆送錢

比起索要裝修費的初級階段，隨著權力的不斷加大，如今不需要開口，源源不斷的錢就會向王民中奔跑而來。

2018年9月，做麝香生意的劉某將王民中約到酒店，希望王民中能幫在辦理審批時，辦理得快一點，為了表示感謝，劉某用拉杆箱裝了150萬元現金送給王民中。

"王民中是站長，錢不給到位審批就一直拖著、杳無音信，錢到位了審批就能順利下來。"這是北京另一家中藥飲片有限公司股東楊某分三次給王民中送錢的原因，"大家心知肚明。"

2018年9月，一家以穿山甲片為材料的藥廠，在跑了十幾次都沒有辦下來許可證的情況下，把裝有20萬元現金的棕色手提袋送到王民中辦公室。

"我們當時資料已經提交了好幾個月了，野保站一直沒有安排專家到公司認定，我打電話或到王民中的辦公室問過幾次，都沒有安排，只好出此下策。該公司負責人鄭某介紹，送錢後，過了十天左右，穿山甲片的庫存認定就批下來了；再過一個月左右，麝香的庫存認定也批下來了。

3.離婚求富:租房放贓物，送錢的人多到想不起來

2011年，王民中和妻子傅某離婚了。離婚的目的，為了可以獲得更多的買房指標。事實上，王站長和傅某從未真正離婚。十年來一直生活在一起，密不可分。

經查，傅某名下擁有大額銀行存款，都是王民中從外面收的錢，主要是經營象牙的商人送的，王民中說，很多給他錢的人，但名字想不起來了，一般每次給10萬、20萬元好處費，十幾年積攢起來，共收了三四千萬元。

2019年3月19日，出境被阻後，傅某回家清點了家裡的現金和銀行存摺，並把家裡王民中收的東西分類，然後去租了房子，將打包好的東西放到出租房，有金如意、手錶、首飾、存摺、銀行卡等。

"我還用剪刀刮掉了一些金條的編號，因為金條上的編號可以查到誰買的。我轉移財產、刮掉編碼，都是為了減輕王民中的罪責。"傅某說。

不過，這些都無濟於事，並無法掩蓋王民中貪腐之事。2019年4月15日，王民中經電話傳喚到案，第二天便被採取留置措施。隨後，他主動交代了自己的受賄事實。

獲刑13年:夫妻財產超6000萬，近5000萬來路不明

經調查，王民中及其前妻傅某等在銀行存現共計3963.5萬餘元；在王民中、傅某居住的家中及傅某租用的房屋內，查獲並扣押現金共計1414萬餘元；扣押奢侈品手錶19塊，經鑑定價值220.5萬餘元；扣押金條、金如意、金飾品等45件，經鑑定價值78.4萬餘元；扣押象牙、象牙製品165件，經鑑定價值310.6萬餘元；扣押犀角杯、犀角掛件等18件，經鑑定價值30.6萬餘元。以上共計6017.8萬餘元。

法院認定，查獲王民中的上述財產中，扣除王民中、傅某合法收入及認定受賄所得外，仍有4912.5萬餘元不能說明其合法來源。

王民中自己都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多錢，"傅某告訴我，大概有3000多萬元，我當時聽到這個數額後，自己都驚著了。"

2020年7月23日，法院對王民中案作出一審判決，最終以受賄罪、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判處王民中有期徒刑十三年，並處罰金80萬元；追繳王民中5373萬餘元，予以沒收，上繳國庫。

4.動物入藥:兼顧"人道"與"獸道"

2006至2019年間，王民中利用職務之便為北京某中藥企業等十餘家單位在公司經營等事項上提供幫助，有的企業為了求"開綠燈"，甚至停發當月工資來湊"意思錢"。在他的認定操作之下，3噸穿山甲鱗片，208公斤麝香、高鼻羚羊角515公斤……這僅僅是一家藥企的一次庫存。

我們很難去想像，這十多年裡，到底完成了多少筆違法野生動物製品交易？我們失去了多少只穿山甲、高鼻羚羊和金錢豹，早已難以計算。接二連三把穿山甲當大餐的事件讓保護野生動物的呼聲又起，但熊膽、麝香、牛黃、犀牛角等早已引發不少波瀾。

這不禁讓人納悶：一邊是保護野生動物，一邊是將野生動物入藥治病救人，到底應該哪邊站？

全國人大代表、中國中醫科學院院長張伯禮認為，保護生物多樣性的大前提是對的，但是在沒有找到野生動物入藥的替代品之前，我們要兼顧保護和利用，要"獸道"，也要"人道"，還是應考慮適度允許入藥，"但是不應該用瀕危稀缺中藥材做保健品、化妝品，只能用於治療藥品。"

再多的錢也買不回就此失去的動物，再多的懲罰也無法挽回野生動物消失導致的生態損失，保護野生動物，需要用法律來限制。

小官巨貪:

近年來小官巨腐案件頻發，引起社會的廣泛關注，儘管這些所謂的"小官"官級不高，但是斂財手段卻十分高超，涉案金額動輒上千萬甚至過億元。

前有山西晉城工業局局長趙晚疇"2427張存摺、30公斤黃金、20多個身份證多省存錢"，後有秦皇島供水總公司原總經理馬超群"現金約1.2億元，黃金37公斤，房產手續68套"，當下波瀾壯闊的反腐浪潮中，這些"芝麻官"的貪腐"業績"仍如此扎眼，不得不讓人深思。

這些所謂的"小官"，有的掌握著特殊資源，比如供水、國土、教育等，有的控制著壟斷行業，有的是一把手，在所轄區域和行業"具有絕對的權力"，時刻面臨著各種誘惑腐蝕。正如作為野生動物管理站的站長的王民中，似乎並不是什麼大官，但他呼風喚雨的資本恰恰是"庫存認定權"，這拿捏著我國相當一部分藥企的命脈。

而出現小官巨貪，是因為對這些所謂"小官"的監督，相關制度不夠完善，有時即使有監管也顯得疲軟乏力，導致"小官"蛻變為巨貪。"蒼蠅"也需重拳擊，遏制'小官巨貪'還是要從規範權力運行著手。

只有權力不分大小統統關進位度的籠子裡，才能形成"不想腐、不能腐、不敢腐"的剛性約束，真正來一場基層"滅蠅"大掃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