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看得懂的「科研成果」,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它已經大大超越了人類文明認知程度,二是它屬於不著調的「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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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段5年前電視節目《非你莫屬》的視頻片段熱傳。主角是遼寧下崗工人郭英森,他在節目中提到自己發明了幾個新理論,可以實現「未來的各種車輛都不用有車輪」等。當時他這番言論遭到了包括科普作家方舟子在內多位嘉賓的嘲笑。在同一段視頻中,他還提到了時下火熱的名詞「引力波」,為郭英森鳴不平者,就是以引力波已被實驗證實,而要求方舟子等人向郭英森道歉。
下崗工人多年前提到引力波,遭到作為電視節目嘉賓的社會精英的嘲笑,如今引力波成為備受矚目的科研對象。兩相對比,似乎有一種隱喻——普通人的夢想不能隨意打擊,說不定哪一天就真的應驗了呢?從這個角度看,郭英森在輿論場上的遭遇是很好的心靈雞湯素材。一些人即便轉發視頻,可能並不明白郭英森到底有什麼理論,只是認同「下崗工人」也可以追逐科學夢想的立場。
這當然沒錯。科學研究是開放的,它不僅無關性別、年齡、國籍,也不因研究者的社會地位而有所限制。哪怕是愛因斯坦,也一度體驗過「畢業即失業」的滋味,大學畢業後靠做家庭教師過活,後來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是專利局職員。當然,如今隨著學科分工越來越細,研究所需要的各種資源越來越龐雜,科班出身、經過嚴格學術訓練的研究者優勢明顯。這並不是對研究者個人身份的限制,而是從事科研的門檻隨著科學發展而大大提升了。
從事科研沒那麼浪漫,它不僅要求研究者達到一定的腦力和體力,也必須遵從公認的學術規範。同時,科研並非自說自話,而必須得到學科內認可,比如愛因斯坦的理論起初沒幾個人看懂,但是看懂的幾位科學家都是學科內的權威人士。沒有人看得懂的「科研成果」,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它已經大大超越了人類文明認知程度,二是它屬於不著調的「創作」。鑑於前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看不懂的「科研成果」一般屬於後者。
正如方舟子的建議,要嚴肅地討論郭英森的理論科學不科學,不妨採取向學術刊物投稿的方式。上述電視節目的嘉賓,有娛樂明星,有企業界人士,唯一科學背景紮實的只有方舟子,而他本人是生物學專業,儘管從事科普事業而掌握各學科的基本概念,但畢竟不是物理學專家。在舞臺上嘲笑也好,同情也罷,這些嘉賓的言論都不是從科學角度出發的,郭英森固然無需懊惱。
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郭英森的理論有沒有被嚴肅的學術刊物接受並發表?答案是沒有。在更多時候,像郭英森這樣的「民間科學家」都是在學術界、學術規範以外發表自己的理論。個別不遵從科學規律的新聞媒體,也一度為他們的言論傳播推波助瀾,比如若干年前就有許多民間人士證實哥德巴赫猜想的報導。「民間科學家」的一大特點,就是將學術傳播異化為民間宣傳,迫切期待獲得公眾認可而非相關學科的專業人士認可。
郭英森的理論是不科學的,至少是不為現有學術秩序認可的,這一點無關他的下崗工人身份。一個人有多少錢,社會地位怎樣,發表的「科學理論」不科學就是不科學。不妨舉另一個極端的例子,為多所名校捐款蓋大樓的廖凱原,他的「軒轅反熵運行體系2.0」已成為學術圈內的笑話,一些學者更是以所在高校為其頒發名譽教授頭銜為恥。可見,被嘲笑的「民間科學家」也不只有「下崗工人」,僅因為「下崗工人」搞科研就濫發同情心,同樣是不尊重科學的表現。
追逐科學夢想,首先要理解科學精神,用科學的語言和懂科學的人對話。否則,做夢就只是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