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介於《金瓶梅》與《紅樓夢》之間的山東世情小說

2020-12-18 抱影無眠夜歸人

導言:

明朝之際,隨著印刷出版業的發展以及資本主義的萌芽,白話小說創作進入了一個空前繁榮的階段。在這段時間內,湧現出大量的優秀小說作品,世情小說就是其中一種。

所謂的世情小說就是通過文學作品來展現世間百態,人際關係的小說。

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中,稱這類小說為世情書。

當神魔小說盛行時,記人事者亦突起,其取材猶宋市人小說之「銀字兒」,大率為離合悲歡及發跡變態之事,間雜因果報應,而不甚言靈怪,又緣描摹世態,見其炎涼,故或亦謂之「世情書」也。

世情小說最著名的的代表作有蘭陵笑笑生的《金瓶梅》、曹雪芹的《紅樓夢》。《金瓶梅》的寫作年代大約在隆慶至萬曆年間,是以西門慶的一生為線索,通過描寫他的發跡,混跡官場以及他奢靡的日常生活,給我們展現了一個集地痞、商人和官員為一身的地方官商形象。雖然書中將西門慶的生活時代背景設置於宋代,其實在他身上可以看出明朝末年商人的形象。

書中的蔡京、翟謙、蔡狀元等官員描寫,影射了明朝晚期官場的黑暗與腐敗。

《醒世姻緣傳》的故事

《醒世姻緣傳》也是一本世情小說,成書於明末清初,以明代正統到成化年間為背景,通過主人公兩世姻緣,受到報應的故事,該小說前五分之一寫的是前世的因,剩餘部分寫的是後世的果,通過因果關係來勸諭世人善惡到頭終有報。

武城縣晁思孝將近三十歲得子晁源,晁源受父母溺愛成了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晁源本有妻子計氏,在晁思孝捐了華亭縣官後,晁源開始非法斂財,經濟基礎有了改善,晁源自覺身價升高,對計氏咋看咋不順眼,就娶了小珍哥為妾。男人有錢就變壞,這句話說得一點沒錯,放之古今皆然。

晁大舍只因自己富貴了,便漸漸強梁厭薄起來。後來有了珍哥,益把計氏看同糞土,甚至不得其所

晁源在於小珍哥打獵時,遇到狐狸幻化的美女,鷹犬識破狐狸並逼它現出原形,晁源一箭將狐狸射死。晁源也因此得病,為了避禍,晁源舉家進京,計氏在小珍哥和晁源的擠兌下,自縊身亡。計氏之父將告到衙門,小珍哥死於獄中。晁源不久後也因與唐氏私通,被唐氏的丈夫殺害。

晁源轉世到繡江縣名叫狄希陳,狐狸轉世為人成了狄希陳的媳婦薛素姐,計氏轉世成為狄希陳的小妾童寄姐,小珍哥轉世成為童寄姐的丫頭小珍珠。狄希陳這一世被薛素姐和童寄姐百般折磨。薛素姐射了狄希陳一箭,報了前世之仇。狄希陳最終被高僧胡元翳點化,戒了殺生,虔誠持誦《金剛經》一萬卷,終於解除了前生冤孽,得以善終。

《醒世姻緣傳》中的世情

明清時期的世情小說,是一個時代的縮影,通過這些碎片化的描寫我們可以從中解讀到當時的社會形態,風土人情和風俗習慣等信息。《醒世姻緣傳》是一部地域性極強的世情小說,通過通俗的白話語言,以晁源的兩世經歷的這個反面教材,勸說世人要種善因才能得善果。

日下的世風

在晁思孝選官華亭縣的消息傳到武城縣後,晁家頓時成了縣裡香餑餑,下等戶忙著與他家攀關係,要去晁家做家丁。中等戶想著去給晁家當管家,房子和地都心甘情願地雙手奉上。開錢桌的(貨幣兌換業務的,銀子兌換銅錢)以每兩多二十文的優惠利率拉生意,放債的也開除了二百兩到三百兩不等的信用額度,還在利息上給予了最大幅度的優惠。親戚朋友們更是絡繹不絕的前來送錢。

晁源更是想起了原來去錢莊借一二百文錢所受到的刁難,現如今他們將銀子都送上門來,那個痛快就像一個乞丐中了彩票一樣。

有等下戶人家,央親傍眷,求薦書,求面託,要投做家人……你三十,我五十,絡繹而來。   這個晁大舍原是揮霍的人,只因做了窮秀才的兒子,叫他英雄無用武之地。想起昔日向錢鋪賒一二百文,千難萬難,向人借一二金,百計推脫,如今自己將銀錢上門送來,連文約也不敢收領,這也是他生來第一快心的事了!

黑暗的官場

從漢朝到民國之前,每一個王朝基本上都在經歷著同樣的輪迴,王朝建立之初,君王大多數與民休養生息、輕徭薄賦,王朝進入鼎盛,人口也增加到一個階段高點。隨著盛世的到來一般都會面臨著官場腐敗、土地兼併的問題,拐點出現後,一旦遇到災荒,王朝就會面臨內憂外患,最終走向敗亡。

明朝官場黑暗的其中一個因素是官員的收入太低,按照規定,七品官的年俸僅僅有九十石。薪水不夠,官員們就開始想辦法走歪門邪道。晁思孝深諳為官之道,在華亭縣他將精力都放在了勾結鄉宦和逢迎上司身上,對百姓和秀才們卻視如仇寇。在戲班成員胡旦的幫助下,晁思孝攀上了司禮監王振的門路,在花費了二千兩銀子後,他如願將通州知府的職務收入囊中。

在晁思孝離任華亭縣的時候,還親自導演了一出「脫靴遺愛「的鬧劇。

那些鄉紳們說道:「這個晁父母不說自己在士民上刻毒,不知的只說華亭風俗不厚。我們大家做個帳詞,教我們各家的子弟為首,寫了通學的名字,央教官領了送去;再備個彩亭,尋雙靴,也叫我們眾家佃戶莊客,假妝了百姓,與他脫脫靴。」

走馬上任通州後不久,得到王振攛掇明英宗御駕親徵的消息後,趕緊申請致仕。這晁家父子本不是什麼忠義之人,做官也只是為了斂財而已,大難來時各自奔逃也就理所應當了。這也恰恰反映出了明朝末年的官員們只為自己不顧國家大義的現象,崇禎皇帝曾經為了募集軍餉,他嶽父周奎迫不得已捐了萬金。然而北京城破後,李自成在周奎家中掠走了數萬金。

這樣腐朽的官僚作風,也是明朝亡國的原因之一。

循環的因果

《醒世姻緣傳》在佛家因果報應說下展開,狄希陳的前世射殺了狐狸,今生狐狸投胎為人,做了他的妻子薛素姐。為了報仇而來的薛素姐對狄希陳萬般虐待,薛素姐河東獅吼,狄希陳一味忍讓,並沒有換來安穩的日常生活,而是薛素姐的變本加厲的迫害,最終差點喪命。

晁老夫人是一位標準的賢妻良母,在她身上有傳統東方女性的所有優點。她在丈夫和兒子死後,遭到族人的欺凌。她並沒有怪罪這些族人還竭盡全力地接濟他們。為晁思孝謀北通州知縣的胡旦和梁生在落魄後,前來投靠晁思孝,卻被晁家父子騙去了錢財,晁老夫人拿出自己的私房錢還給了胡旦和梁生。晁老夫人一生積德行善,也得到了善終。

結語:

《醒世姻緣傳》是一部借佛家因果報應來勸世的世情小說,作者西周生藉助兩世姻緣將晁源和狄希陳兩個家庭聯繫到一起,同時也寫實地展現了明末官場和百姓生活。

《金瓶梅》寫的是俗,寫的是市井文化,這俗中透著真實的社會寫真。而後來名列四大名著的《紅樓夢》寫的則是著重墨於雅,與《金瓶梅》相比,《紅樓夢》屬於居廟堂之作,而《金瓶梅》則是處江湖之文,各有千秋,雅俗共賞。

在創作時間上,《金瓶梅》與《紅樓夢》相距大約二百年的時間,而在這段時間之間,有一部《醒世姻緣傳》也屬於上乘之作,卻長期被人們忽略。

相關焦點

  • 《醒世姻緣傳》與淄博文化的關係
    [②]清末李慈銘(1829-1894)也認為《醒世姻緣傳》的作者是蒲松齡,其《越縵堂讀書記》云:「無悝閱小說演義名《醒世姻緣》者書百卷,乃蒲松齡所作,老成細密,亦此道中之近理可觀者。」[③]1930年,孫楷第用《醒世姻緣傳》中所記的地理、事實、人物三項,與濟南府屬各縣的地方志相比較得出作者似是蒲松齡,否則也必是明清之間的章丘人或淄川人。
  • 《醒世姻緣傳》中描繪的明水山水、風土人情~
    《醒世姻緣傳》原書僅題「西周生輯著,然黎子校定」,另在弁語之後署「環碧主人題」,凡例後的跋語提到「其中有評數則,系葛受之筆……然不知葛君何人也」,跋下則署「東嶺學道人題」。出現這一系列名字,恍恍惚惚,故弄狡獪。尤其對書名也有不同的說明,原書「引起」首則獨題《姻緣傳》,凡例跋語又說本名《惡姻緣》。由東嶺道人改為今名。所有這些手法,看來是作者有意在掩蓋自己的真象。
  • 妖怪就在你家裡:明清小說《醒世姻緣傳》的黑色幽默
    從小說看人性的惡晚明是個商品經濟發達、傳統儒家觀念鬆動的時代。然而當既有的倫理走向崩壞,人性的惡走到極端,會是什麼樣的景況?透過《醒世姻緣傳》帶領我們一窺小人物的貪與惡,是如何涓滴成河,在家庭生活中發酵。《醒世姻緣傳》前情提要如果提到明代的通俗小說,一般人最耳熟能詳的莫過於《三國演義》、《西遊記》或《金瓶梅》。
  • 劉曉藝:《衣食行:〈醒世姻緣傳〉中的明代物質生活》
    《醒世姻緣傳》是一部產生於十七世紀的古典世情小說。在中國文學史上,它雖已卓富盛名,但又未能排到古典小說的「四大」或「五大」之列;在學術領域裡,採其文本進行語言、方言分析,或致力於作者及成書年代考據的研究固已頗眾,但仍欠以其內容打底的有關十七世紀社會風俗史的探討。
  • 醒世姻緣傳的作者就是蒲松齡
    作者考證:《醒世姻緣傳》署名」西周生「,對作者的真實姓名,研究者做過不同的推斷,其中影響較大的是蒲松齡說。清人楊復吉《夢闌瑣筆》說:「鮑以文(鮑廷博)云:留仙(蒲松齡)尚有《醒世姻緣》小說,蓋實有所指」(《昭代叢書》癸集),李慈銘《越縵堂日記》也寫道「《醒世姻緣》,清蒲松齡撰」。
  • 大連《醒世姻緣傳》的版本特色
    大連圖書館藏《醒世姻緣傳》「十行本」(以下簡稱「大連十行本」)在《醒世姻緣傳》諸多版本中獨樹一幟,具有重要價值。另徐復嶺發現《顏氏家藏尺贖》卷三《周在浚致顏光敏書》中有云:「《惡姻緣》小說,前呈五冊,想已閱畢,幸付來價。因吳門近已梓完,來借一對,欲寄往耳。」學界大半認為此中的《惡姻緣》即是《醒世姻緣傳》(東嶺學道人《醒世姻緣傳》「題識」有「原書本名《惡姻緣》」之說)。
  • 民國文人鍾愛的小說之《醒世姻緣傳》
    徐志摩 現代詩人、散文家徐志摩曾受胡適邀請,為亞東圖書館標點本《醒世姻緣傳》作序。
  • 胡衍南:《金瓶梅》於《紅樓夢》之影響研究「1」(上)
    一、直的繼承/橫的對照在《金瓶梅》之後,明清長篇世情小說的又一高峰是《紅樓夢》,由於兩書都是「以家族(家庭)生活為背景」寫成之「家庭──社會」型世情小說,《金瓶梅》又比《紅樓夢》早出,因而論者每每喜歡探討兩書之間各種可能的聯繫。
  • 博興「蓋庭然」傳說與《醒世姻緣傳》
    《董鄉文學》雜誌選稿平臺第857期博興「蓋庭然」傳說與《醒世姻緣傳》作者:李蘭鳳最近幾年我研讀清小說《醒世姻緣傳》,發現內中對一個名叫狄希陳的人的描寫與博興蓋庭然傳說竟高度一致,讓我頗為詫異。是《醒世姻緣傳》流傳太廣而被牽強附會?或是因此人行為荒唐有名被作者收錄作品中?資料表明此書成書時間在明朝,作者西周生,後據胡適先生從語言風格和故事情節考證,此書作者為清代蒲松齡先生。至今許多版本仍以明朝為成書時間。據傳說蓋庭然一生從未說過實話,一生最後一句話卻是唯一一句實話,他告訴鄉鄰說長毛子來了!鄉鄰自然不信他,但是這次卻是真的,後此人被「長毛子」殺死,至此傳奇人生結束。
  • 段江麗:《金瓶梅》之前的「家庭小說」傳統
    學術界對《金瓶梅》的「探源」研究已從宏觀和微觀兩個方面展開,宏觀層面梳理的是它面對的整個「世情小說」傳統,一般文學史都有所論述;微觀層面探討的是它具體借鑑和引用的文學作品,迄今為止,最突出的研究成果是韓南先生的論文《〈金瓶梅〉探源》。
  • 王建科:《金瓶梅》與明清家庭家族小說的敘事模式
    西門慶由一個商人,靠散漫使錢,拉上了與當朝宰相的關係,最初列銜金吾衛衣左所副千戶,後又升為正千戶、山東等處提刑所理刑。官商結合,狼狽為奸是西門慶官場交際圈的最大特色。(7)僧道交際圈。這一交際圈展現了明代中國宗教對西門家族精神生活的影響,「它既展示了僧俗之間的社會關係,也展示了人神之間的信仰關係,既擴大了作品主要人物的活動範圍,也展示了他們的內心世界。」
  • 明代的水陸旅行——以《醒世姻緣傳》中的描寫為例
    現為讀者推送《山東師範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4期劉曉藝博士的《明代的水陸旅行——以〈醒世姻緣傳〉中的描寫為例》一文
  • 盧興基:從《金瓶梅》到《紅樓夢》——尋找小說史的一段軌跡
    據此可知寶、秦早有風月之情在前,於是才有寶、黛木石姻緣在後;前者的故事是一曲引子,後面才是主體故事。《金瓶梅》不是一部淫書,但性描寫之多,的確成了它的一個特徵,長期以來曾影響到對它的評價。因此將《紅樓夢》與《金瓶梅》擺在一起,論定兩部書之間有淵源關係,很可能會冒褻瀆《紅樓夢》之大不韙。因為的確也曾經有過一個時期,某些其實是屬於鑑賞和個人的學術意見,因涉及有損這部著作的崇高地位之嫌而被批判。
  • 奇書《金瓶梅》,其實可以讀一讀
    「案鳳洲復仇之說,極不近情理可笑噓,而世人往往信兒傳之。——魯迅先生評《金瓶梅》背後的故事。如果說《紅樓夢》像是三百年前的穿越小說,那《金瓶梅》就是四百年前的同人小說。各類不同版本放在一起比較研究,才有樂趣,才充分展現《金瓶梅》的魅力所在。語言之爭:描寫語言時而山東清河縣一帶方言,時而蘇州等地的吳中方言,可能是南人北音,也可能是北人南音。
  • 朱姍:論孫楷第《中國通俗小說書目》的「圖書學分類」
    在目錄方面,1933年《孫目》初版本所錄12部作品中,除《醋葫蘆》《醒世姻緣傳》等幾部作品已見錄於既有書目外,尚有5部作品由《孫目》首次著錄。可見,「勸誡小說」的概念得以提出,首推孫楷第對稀見小說文獻的搜輯之功。因此,相較於這一時期方興未艾的以「四大奇書」和《紅樓夢》為重心的明清通俗小說研究,「勸誡小說」中絕大部分作品尚未進入文學史家的視野。在此,不妨以其中篇幅最長的作品《歧路燈》和《醒世姻緣傳》為例。1919年,蔣瑞藻《小說考證》據某「闕名筆記」首次著錄《歧路燈》,卻未引起廣泛重視。
  • 學者新論:《金瓶梅》是政治小說 直指明正德帝
    《金瓶梅》是中國第一部文人獨創的長篇小說,又是中國第一部以家庭生活為題材的小說。然而,圍繞《金瓶梅》的謎團也是最多的。該書的作者是誰?它的主題到底是什麼?歷來爭論最多,眾說紛紜。9月7日,本報曾發表《破解〈金瓶梅〉作者之謎》一文,對山東諸城學者張清吉的研究成果進行了報導。近日,紹興學者盛鴻郎在他的新書《蕭鳴鳳與金瓶梅》中又對《金瓶梅》的諸多謎團進行了全新的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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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為何沒有《金瓶梅》?
    「四大名著」的來源與人文社有密切關係人民文學出版社的這四大名著應該說是非常經典的小說就是《三國演義》《水滸傳》《西遊記》和《金瓶梅》,這一稱謂後來得到清代著名文學家李漁的認可,並在《三國演義》序裡面引了這段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