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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是作家龍應臺繼《孩子你慢慢來》《親愛的安德烈》後,龍應臺再推出思考「生死大問」的作品,是一本感悟性的人生之書。
《目送》是一本生死筆記,深邃,憂傷,美麗。《目送》的七十三篇散文,寫父親的逝、母親的老、兒子的離、朋友的牽掛、兄弟的攜手共行,寫失敗和脆弱、失落和放手,寫纏綿不舍和絕然的虛無。她寫盡了幽微,如燭光冷照山壁。
龍應臺(1952年2月13日-),出生於中國臺灣高雄,畢業於堪薩斯州立大學,中國臺灣女作家。其創作的《啊,上海男人》《這個動蕩的世界》《故鄉異鄉》相繼發行,在文壇和書市被稱為「龍捲風」,代表作有《龍應臺自選集》等,曾獲評為「孔梁巧玲傑出人文學者」等。
2004年,龍應臺父親的逝世,讓她體味到人生如同「暗夜行山路」。此前,五十多歲的她,從未經歷過任何至親的死亡。「這與她臺灣『外省人』的身份有關。」作為從大陸到臺灣的移民,除了父母兄弟,小時候的龍應臺沒有其他家族親人,因為這一背景,她對許多「人生基礎課程」的學習有著嚴重的時間上的延遲。「如果我在原來的家族,可能十歲就遇到祖父過世、十三歲祖母過世,還會有叔公之類親戚的人際變化。等他到了五十歲,才上別人十幾歲就上過的人生課程,我的父親過世,第一次上課就是這重大人生事件。」這時她才明白,「有些事,只能一個人做。有些關,只能一個人過。有些路啊,只能一個人走」。
龍應臺說,有了對生死的經歷之後,開始覺得大部分社會議題其實都只是枝微末節。不過,她說「評論與文學,兩者都是我」,而無論筆下書寫的是什麼,都總有一個核心,那便是對人最深的關切。「就真的明白,在這世間,沒有什麼可以附著依託,一切都必須是自我承擔和接受。於是在感悟與悲痛間寫下了散文集《目送》。
1.時間是一隻藏在黑暗中的溫柔的手,在你一出神一恍惚之間,物走星移。
2.有些事,只能一個人做。有些關,只能一個人過。有些路啊,只能一個人走。
3.我們拼命地學習如何成功衝刺一百米,但是沒有人教過我們:你跌倒時,怎麼跌得有尊嚴;你的膝蓋破得血肉模糊時,怎麼清洗傷口、怎麼包紮;你一頭栽下時,怎麼治療內心淌血的創痛,怎麼獲得心靈深層的平靜;心像玻璃一樣碎了一地時,怎麼收拾?
4.所謂了解,就是知道對方心靈最深的地方的痛處,痛在哪裡。
5.有一種寂寞,身邊添一個可談的人,一條知心的狗,或許就可以消減。有一種寂寞,茫茫天地之間餘舟一芥的無邊無際無著落,人只能各自孤獨面對,素顏修行。
6.修行的路總是孤獨的,因為智慧必然來自孤獨。
7.人生由淡淡的悲傷和淡淡的幸福組成,在小小的期待、偶爾的興奮和沉默的失望中度過每一天,然後帶著一種想說卻又說不出來的『懂』,做最後的轉身離開。
8.太疼的傷口,你不敢去觸碰;太深的憂傷,你不敢去安慰;太殘酷的殘酷,有時候,你不敢去注視。
9.一個人固然寂寞,兩個人孤燈下無言相對卻可以更寂寞。
10.幸福就是,生活中不必時時恐懼。幸福就是,尋常的人兒依舊。幸福就是,早上揮手說「再見」的人,晚上又平平常常地回來了,書包丟在同一個角落,臭球鞋塞在同一張椅下。
11.我們都知道了,母親要回的」家「,不是任何一個有郵遞區號、郵差找得到的家,她要回的」家「,不是空間,而是一段時光。
12.回憶真的是一道洩洪的閘門,一旦打開,奔騰的水勢慢不下來。
13.時光,是停留還是不停留?記憶,是長的還是短的?一條河裡的水,是新的還是舊的?每一片繁花似錦,輪迴過幾次?
14.貧窮的記憶,在事過境遷之後,像黑白片一樣,可能產生一種煙塵朦朧的美感,轉化為辛酸而甜美的回憶。
15.要真正的注視,必須一個人走路。一個人走路,才是你和風景之間的單獨私會。
16.凡是出於愛的急切都是可以原諒的。
17.如果科學家能把一滴眼淚裡所有的成分都複製了,包括水和鹽和氣味、溫度--他所複製的,請問,能不能被稱作一滴「眼淚」呢?
18.拜祭,終究也只是生者的一份安寧。
19.對於行路的我而言,曾經相信,曾經不相信,今日此刻也仍舊在尋找相信。但是面對時間,你會發現,相信或不相信都不算什麼了。
20.冬夜的街,很黑,犬吠聲自遠處幽幽傳來,聽起來像低聲嗚咽,在解釋一個說不清的痛處。
21.媽媽是那個搭了「時光機器」來到這裡但是再也找不到回程車的旅人。
22.只能想像,他的內在世界和我的一樣波濤深邃,但是,我進不去。
23.醒來,方知是夢,天色幽幽,悵然不已。
24.斜坡上的雜花野草,誰說不是一草一千秋,一花一世界呢?
25.不是漸行漸遠,而是有一天終要重逢;你的名字,清楚地留在世紀的史記裡。
26.一件事情的畢業,永遠是另一件事情的開啟。
27.中年人的滄桑中,總有一種無言的傷痛。目送生命的逝去,目送生命的遠行,卻只能目送,無法挽留。
28.在暫時裡,只有假設性的永久和不敢放心的永恆。
29.對時間的無言,對生命的目送。
30.你能想像比『被物質撐得過飽後的漠然』更貧乏的存在狀態嗎?
31.我坐在風暴中心,四周卻一片寂靜,這是寂寞的感覺,像沙塵暴的漫天黑沙,以鬼魅的速度,細微地滲透地包圍過來。
32.你我還會這樣相聚嗎?我們會不會,像風中轉蓬一樣,各自滾向渺茫,相忘於人生的荒漠。
33.只有一個人能聽的音樂,是一扇緊閉的門。
34.從哪裡來,往哪裡去,心中漸漸有一分明白,如月光瀉地。
35.相機,原來不是那麼重要,它不過是我心的批註,眼的旁白。
36.在天地之間終究是無所憑依的孤獨,你真能面對生老病死,就真的明白,在這世間,沒有什麼可以附著依託。
37.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行走,身上沒有一個包袱,手裡沒有一張地圖。
38. 總是有讀不完的書,寫不完的字,走不完的路,看不完的風景,想不完的事情,問不完的問題,愛不完的蟲魚鳥獸花草樹木。忙,忙死了。
39.怎麼就知道,你活得比我長呢?時間才是最
40.當他垂垂老時,他可以回鄉了,山河依在,春天依舊,只是父母的墳,在太深的草裡,老年僵硬的膝蓋,無法跪拜。鄉裡,已無故人。
41.在平凡和現實裡,也必有巨大的美的可能吧。
42.所有美好的都已美好的過去了,甚至夜夜來弔唁的蝶夢也冷了。是的,至少你還有虛無留存。你說,至少你已懂得什麼是什麼了。是的,沒有一種笑是鐵打的,甚至眼淚也不是。
43.文明和野蠻的中隔線,薄弱,混沌,而且,一扯就會斷。
44.每一個被我「看見」的瞬間剎那,都被我採下,而採下的每一個當時,我都感受到一種「美」的逼迫,因為每一個當時,都稍縱即逝,稍縱,即逝。
45.理想主義者往往經不起權力的測試。
46.理想主義者要有品格,才能不被權力腐化;理想主義者要有能力,才能將理想轉化為實踐。
47.譬如李叔同圓寂前最後的手書:「君子之交,其淡如水,執象而求,咫尺千裡。問餘何適,廓爾忘言,華枝春滿,天心月圓。
48.他好像在聽一個不可及的夢想,又仿佛在夜行暗路上突然聽見熟悉的聲音,輕輕呼喚自己的名字,帶點不可思議的嚮往與情怯:是啊,太湖邊,柳樹下,線裝書......
49.真正能看懂這世界的,難道竟是那機器,不是你自己的眼睛、你自己的心?
50.奢侈,到底是一種被物質撐得過飽的漠視,還是把一切都看的都理所當然的無聊?
1.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2.我們這一代人,錯錯落落走在歷史的山路上,前後拉得很長。同齡人推推擠擠走在一塊,或相濡以沫,或怒目相視。年長一點的默默走在前頭,或遲疑徘徊,或漠然而果決。前後雖隔數裡,聲氣婉轉相通,我們是用一條路上的同代人。
3.曾經相信過歷史,後來知道,原來歷史的一半是編造。前朝史永遠是後朝人在寫,後朝人永遠在否定前朝,他的後朝又來否定他,但是負負不一定得正,只是累積漸進的扭曲變形移位,說「不容青史盡成灰」,表達的正是,不錯,青史往往是要成灰的。指鹿為馬,也往往是可以得逞和勝利的。
4.南美洲有一種樹,雨樹,樹冠巨大圓滿如罩鍾,從樹冠一端到另一端可以有三十米之遙。陰天或夜間,細葉合攏,雨,直直自葉隙落下,所以葉冠雖巨大且密,樹底的小草,卻茵茵然蔥綠。兄弟,不是永不交叉的鐵軌,倒像同一株雨樹上的枝葉,雖然隔開三十米,但是同樹同根,日開夜合,看同一場雨直直落地,與樹雨共老,挺好的。
5.在我們整個成長的過程裡,誰,教過我們怎麼去面對痛苦、挫折、失敗?它不在我們的家庭教育裡,它不在小學、中學、大學的教科書或課程裡,它更不在我們的大眾傳播裡。家庭教育、學校教育、社會教育只教我們如何去追求卓越,從砍櫻桃的華盛頓、懸梁刺股的孫敬、蘇秦到平地起樓的比爾·蓋茨,都是成功的典範。即便是談到失敗,目的只是要你絕地反攻,再度追求出人頭地,譬如越王勾踐的臥薪嘗膽,洗雪恥辱,譬如哪個戰敗的國王看見蜘蛛如何結網,不屈不撓。
6.金門的美,怎麼看都帶著點無言的憂傷。一棟一棟頹倒的洋樓,屋頂垮了一半,殘破的院落裡柚子正滿樹搖香。如果你踩過破瓦進入客廳,就會看見斷壁下壓著水漬了的全家福照片,褪色了,蒼白了,逝去了。一隻野貓悄悄走過牆頭,日影西斜。
7.你在那一本存摺所賺取的每一分「金錢」的累積,都是用這一本存摺裡的每一寸「時間」去換來的。而且,更驚人的,「金錢」和「時間」的兩種「幣值」是不流通,不兌換,不對等的貨幣--一旦用出,你不能用那本存摺裡的「金錢」回頭來換取已經支付出去的「時間」。任何代價,任何數字,都無法兌換。
8.我看見一個文風鬱郁的江南所培養的才子,我看見一個只有大動蕩大亂世才孕育得出來的打不倒的鬥士,我看見一個中國知識分子的當代典型-他的背脊直,他的眼光遠,他的胸襟大,他的感情深重而執著,因為他相信,真的相信:士,不可以不弘毅。我看見的是一個高大光明的人格。
9.她看看前方,一縱列座位伸向模糊的遠處;她轉過身來看往後方,列車的門緊緊關著,看不見門後頭的深淺。她看向車廂兩側窗外,布簾都已拉上,只有動蕩不安的光,忽明忽滅、時強時弱,隨著火車奔馳的速度像閃電一樣打擊進來。她緊緊抓著椅背,維持身體的平衡,然後,她開始往前走。我緊跟著亦步亦趨,一隻手搭著她的肩膀,防她跌倒,卻見她用力地撥開我的手,轉身說,「你放我走,我要回家。天黑了我要回家!」她的眼睛蓄滿了淚光,聲音悽惻。
10.雖說是兵荒馬亂。他們有的是青春力氣,火車再怎麼高,它們爬得上去,人群在怎麼擠。他們站的起來,就是只有一隻腳站著踏板,一隻手抓著鐵桿,半個身子吊在火車外面像風箏就要斷線,還能聞到那風裡有香茅草的清酸甜美,還能看見土地大地綿延不盡。令人想迎風高唱「山河壯麗」-五百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