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來,大凡醫者,可分為五個層次:
大醫治神 !
上醫治心 !
中醫治身 !
下醫治病 !
下下醫治症!
陽明學是治心之學,更是治神之學,是醫治靈魂之學!
心與神是什麼關係呢?
心為神府 !
府,就是住宅也;神府,就是神明(靈魂)寄居的地方。
故,
心宅越寬敞,靈魂越自由;
心宅越溫涼,靈魂越自適;
心宅越素樸,靈魂越自在。
反之,
心宅越狹窄,靈魂越侷促;
心宅越燥熱,靈魂越煩躁;
心宅越奢靡,靈魂越墮落。
故,
修習聖人之學,實乃修建心宅之學,安置靈魂之學!
一個人,要修建好自己的心宅,裝飾好自己的神府,應當注意些什麼呢?
應當遵循些什麼呢?
陽明先生傳授給你三個字的秘方:循天則 !
三字秘方什麼叫天則?就是天道的自然法則。
什麼叫循天則?
就是人的思維、理念、言行能遵循天道的法則。
天則這個概念,儘管並不像「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出現得那麼頻繁,但在陽明心學裡,卻是一個極核心的概念。如果把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比作星星,那麼,「天則」就是陽明心學天空裡的太陽 !
在《傳習錄》中,陽明先生三次提到「天則」:
一次是,黃以方問他:「聲色貨利,恐良知亦不能無?」先生回答:「當然,這就像最乾淨的地板上面也會有灰塵一樣。但是,對於聖學上的初步用功者,千萬要掃蕩乾淨,別讓灰塵在上面留積。這樣,即便是遇到聲色貨利的誘惑,也不會成為負擔,順其自然地就應對了。淨化自己的良知,一定要在掃除心宅裡的聲、色、貨、利等灰塵上用功。一個人,如果能夠把自己的良知淨化得精精明明,沒有絲毫的遮蔽,即便有聲、色、貨、利等私慾的侵蝕,也無非是循著天道的『法則』流去了,不會有一點留積在心 !」
一次是,有個朋友問:「釋氏亦務養心,然要之不可以治天下,何也?」先生回答說:「我儒家養心,從來沒有離開過具體的實踐和事物,只是順著『天則』自然去修為就行了。佛教卻要拋棄世間一切事物,把心看作一種幻像,漸漸地流入了虛無空寂之中,與世事仿佛沒有絲毫的關係,既如此,也就無法打理天下之世事了。」
還有一次,陽明先生在給學生講中庸時,舉了孔子的例子:「孔子面對鄉野村夫們的提問,也並不是事先準備了多少知識來應答,而是先把自己的心放得空空的,然後根據村夫們所問的問題,把住是、非兩個埠,幫他們客觀地剖析一下,村夫們也便瞭然於心了。村夫們心中這種自知的是非標準,便是他們的本來『天則』。聖人雖然聰明,也難以幫他們增減得一分一毫。」
細細揣摩上述三段話的真髓,可以看出,陽明先生所謂的「天則」,乃天地間最大的法則,具有三個鮮明的特徵:
一是本來的原生性;
二是絕對的規律性;
三是無限的外延性。
面對這種崇高的天地大法則,任何力量都是難以撼動和改變的,任何力量在它面前,除了「遵循」,別無選擇 !
「四隨」藥方
一個人,怎樣才能修煉到「循天則」的靈魂自由境界呢?
陽明先生為你開出了「四隨」的藥方!
其一,是隨遇而安。無論是遭遇順境還是逆境,無論是遇到險境還是窘境,無論是踏上終南捷徑還是陷入爛泥之途,都能保持一顆安然、安定之心,既不妄喜,也不惶懼;都能做到「險夷原不滯胸中」。
其二,是隨地而樂。就像陽明先生一樣,漫步於湖光山色之中,能享受自然之樂;拘禁於陰暗牢房之中,能找到義理之樂;忙碌於官衙案牘之中,能享受親民之樂;獨處於龍場蠻荒絕境之地,能找到悟道之樂……也就是說,無論處於何地,都能做到「常快樂」三字!
其三,是隨感而應。世間萬物有萬變,但萬變不離其心。如何以一心應萬物,以一心應萬事,以一心應萬變 ?陽明先生告訴你,「跟著感覺走」!
當一個人修煉到「致良知」「循天則」的境界時,他的「天感」也就激發出來了。這種天感,既像一面放大鏡,又像一面顯微鏡,能將一切世事、一切人心,洞察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並讓你在最快的時間內作出最真切的反應。其四,是隨機而動。萬化生於機。機者,機遇也,機變也,機會也。陽明先生一生,無論是處理政務難題,還是處置軍事險情,從不給自己先畫框框,搞「畫地為牢」,而是具體事物具體分析,並根據具體分析再制定具體行動方案。如同樣是處理土匪頭子,在面對良知泯滅、不思悔改的浰頭大賊首池仲容時,陽明先生就用了一個「詐」字,乾淨利落地除掉了他;而在面對良知猶存、一心歸順的廣西大賊首盧蘇、王受時,陽明先生就用了一個「誠」字,恩威並施降服了他們。
三味藥
世人都曉神仙好!
當一個人能夠修行到「四隨」之境時,那他即便不是神仙,也好過神仙了。
何為神?就是你心中的那一點靈明,就是你的靈魂。
何為仙 ?就是在「山」中修行之「人」。
兩個字合起來,所謂的「神仙」,就是靈魂極度自由、內心極度自在之人 !
一個人,如何才能擁有一個自由、自在的靈魂呢?
陽明先生又給你開出了一劑良方。
這個方子,由三味藥組成:
第一味,是「君子窮達、一聽於天」,破「執」念。有執念之人,往往是一條道走到黑,不撞南牆不回頭。特別是對孟子所講的功、名、利、祿等「求在外」的東西,一片痴心不改,一味痴迷不醒,最終是自己把自己關進了聲、色、貨、利之牢籠。反之,無執念之人,則「人生達命自灑落」,其心就像那廣闊無垠的天空,其靈魂就像那天空中飄著的白雲,去留無意,舒捲自如。
第二味,是「順其自然」,破「逆」念。有逆念之人,往往喜歡較勁、較真,明明知道逆水行舟難上加難,可偏偏就是要頂著上、逆著進。就像 1506 年時的陽明先生,明明知道荒唐的正德皇帝和一手遮天的劉瑾不可能聽得進逆耳忠言,當時的天下大勢已經是「黑雲壓城」,可他還是逆勢上了一道勸諫之書,結果呢?被打了個半死,發配到龍場絕境之地。龍場悟道,對陽明先生而言,不僅僅是悟到了什麼「心即理」,更重要是破了「執」念,破了「逆」念,凡事講究物來順應,凡事講究順勢而為。正因為破了「逆」念,當 1515 年正德皇帝大搞勞民傷財的迎佛活動時,陽明先生雖然寫了一道《諫迎佛疏》,但卻始終沒有發出去。因為,他已經消除了當年的「逆」念了!
第三味,是「勿以妄想滅真知」,破「妄」念。妄者,通「亡」也。古往今來,有多少帝國、多少組織、多少雄君、多少英傑、多少巨商、多少大賈,皆因一個「妄」字,而走向覆亡之途。龍場悟道,陽明先生之所以能在絕境之中浴火重生,一個重要的因素,是他破除了妄念,破除了自己「致君堯舜上」的妄念。因為無論是當時的正德皇帝,還是後來的嘉靖皇帝,根本不具備堯舜的情懷,又如何做得了堯舜事業?妄念滅,真知出。正是破除了對昏庸之君的妄念,陽明先生才找到了自己內心真正的良知,才獲得了靈魂真正的自由和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