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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看到《澎湃新聞》報導,餘華又推出長篇小說《文城》了,說是繼《活著》之後的「回歸」,餘華已不再執著於對「當下」的描寫,開始轉向「清末明初」的故事,不知這是妥協還是什麼?
《第七天》是前幾年墓地漲價,「死無葬身之地」在變為現實。小說出來後評論兩極分化,看來很多讀者已經習慣了餘華《活著》小說敘事方式。《第七天》是反小說的「新聞報導」,讓亡靈出來說話。
生與死並沒有絕對的界限,對於那些「死無葬身之地」的人來說,死亡,並不是解脫。這些人活著的時候沒有言說的空間、也沒有言說的自由,但在他們死後,靈魂去往陰間的「居中之地」,他們卻可以自由行動。這是一種抽象的,詩意的轉化。
當時有網友質疑它是新聞串燒,也有人說它不是文學,搜狐總編劉春在微博中說:「這是哲學還是小說?文學可以這樣寫嗎?《第七天》讀後讓人感受到普遍的絕望。」
無論是爭議還是質疑,在我看來都是對一個作家的肯定,因為目前還沒有一個作家的作品一出來就引起這麼大的關注。
在我看來,餘華開啟的是以「死靈」為主角的敘事,這也是他在向魔幻現實主義鼻祖胡安·魯爾福致敬,加入他的「亡靈」陣容。如果在一個不自由的社會,連靈魂也被否定掉,靈魂也沒有存在空間,那才是h真正的悲慘。
03《活著》是餘華的轉型之作,他從先鋒寫作開始轉向現實主義,沒想到,市場反響如此只好,《活著》成為暢銷書。
餘華
《活著》寫出了一個遭遇時代變遷、家庭變故、親人相繼離去的一個老人的生命韌性,他用「活著」來對抗一切的苦難和人生變局,這是融合了中國式生存邏輯和俗世生命觀的一部作品,餘華說他寫出了眼淚的深厚和寬廣。
採訪完畢,我記得還約餘華給我們寫過一篇書評,他評論的就是墨西哥作家胡安·魯爾福的《佩德羅·巴拉莫》,這是我第一次看墨西哥作家的作品,非常震撼。這是一部中篇小說,在國內翻譯版本很少,我特意從出版社要了一本。
《佩德羅·巴拉莫》是沒有邊界的寫作,這部小說也影響了加西亞·馬爾克斯。餘華說這就是馬爾克斯為什麼可以將《佩德羅·巴拉莫》背誦下來的原因,就像胡安·魯爾福的寫作沒有完成一樣,加西亞·馬爾克斯的閱讀在每一次結束之後也同樣沒有完成,如同他自己的寫作。這就是一個作家與另一個作家的相遇。
當加西亞·馬爾克斯才思枯竭時遇到了魯爾福,由此,加西亞·馬爾克斯續接了拉丁美洲偉大的魔幻現實主義傳統,他們終於匯入到一條偉大的河流。
我想,他們的河流就是作家的河流。在這條河流裡,儘管現實是殘酷的並充滿各種禁錮,但人的想像力卻是沒有邊界的。他們的相遇,終將衝破文化的阻隔並拓展文學的邊界。
2013年,《第七天》讓我們看到了胡安·魯爾福無邊界的寫作對餘華的影響,死亡、超現實、荒誕……這些現實的荒謬與超現實世界的荒誕,都被餘華巧妙而不留痕跡地嫁接在了一起。
04用怪誕的方式處理小說並不是指向超現實的怪誕世界,在餘華看來這些是為了更快地抵達現實,這是他沒有重寫實的原因,「怪誕小說和寫實小說最大的區別是,它們和現實的關係,寫實小說走的是康莊大道,怪誕小說是抄近路的,怪誕小說也好,荒誕小說也好,是為了更快地抵達現實,而不是慢慢地抵達現實,否則我沒有必要用荒誕的方式,我完全可以用十九世紀前輩的方式來寫。當然怪誕小說肯定會遭到很多非議,因為修了很多大道,一定要行得很安全,邊上有車,還有警察,你不會遇到劫匪,你如果抄近路的話可能會有劫匪,遇到的風險大一點,但是這樣寫更有意思。」
其實我們很容易混同了社會熱點和生活常態的關係,拆遷、上訪、虐殺嬰兒、賣腎等等,其實早已成為生活常態而不僅僅是新聞中的個例,我們往往以為新聞可以揭示事件真相,恰恰它在我們這個社會現實中是缺位的。有時候我與做藝術的朋友開玩笑,說我們做新聞的是在做作品,而你們做藝術的反而在揭示事實真相。
餘華說文學不可能高於生活,「八十年代末的時候我寫過關於威廉·福克納的文章,我說威廉·福克納證明文學高於現實是不可能的,在威廉·福克納的時代作家就已經這麼證明,我們老說文學高於現實,那是騙人的,根本不可能的。除了少數比較平靜的國家以外,生活在今天這樣一個中國,你想做到文學高於現實,在福克納的時代就不可能,在我們這樣一個時代就更不可能。」
05《第七天》完全改變了餘華小說的敘述風格,他並沒有遵從人物內心的變化、心理去推動故事,而是將生活的現象作為敘述的主角,這個現象就是一群死無「葬身之地」的人,他們共同的名字叫「死亡」,這是一群在現實生活中無力的人,如同魯迅小說中的「影子人」,社會沒有他們的立足之地,作家需要在生與死的邊界地帶給他們找到安身之地。
因為地質塌陷,這些買不起墓地,也就是得不到安息、在俗世受盡欺凌與苦難的人,他們一個個從太平間會聚到「死靈地帶」,淨身,洗去塵世的汙垢、享受葬禮的肅穆,然後到達永生之地,那裡沒有官吏、稅吏、惡霸,只有祥和與安寧,這無疑是餘華為這群卑微之人找到了文學上和宗教上的意義,而使小說有了終極價值從而超越和顛覆了俗世的「活著」。
所以,活下來並不是「活著」的本質,怎麼「活著」、有尊嚴地活著,這才是生命被造的目的,一切人為剝奪我們生存的空間都是僭越和遮蔽,而文學正是要去揭示這種遮蔽,讓光照進我們心靈的縫隙,從而認識永恆,不然,人活著也與死了沒有什麼區別。
但如今再次回到「活著」,如果文學都迴避靈魂的價值,說明這已經是「行屍走肉」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