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飢餓站臺》是相當有創意的西班牙電影,導演 Galder Gaztelu-Urrutia 以諷刺、殘酷,加上超現實的手法,營造一個階級分明的世界。當然,兩個編劇也是功不可沒。
在一個封閉的世界之中只有三種人,一種是在上面的人,一種是在下面的人,還有一種就是墮落的人。每天,囚室中央會有一個載著食物的平臺降落,上層的人可以按自己的意思盡情吃喝,食物是足夠的。可是,平臺一層層沉降,食物就愈來愈稀少了。所以,下層的人只可以吃捉襟見肘的食物。當然,去到最下面的時候,食物已經所剩無幾了。就正如地球上的資源也是有限的,富裕社會擁有過多,多於他自己所需要的,而住在貧窮地區的人,是覺得不足夠的。《飢餓站臺》很明顯是一個寓言故事,關於我們的社會、地球的資源和我們的生活。這部電影從一張食物檯,反思人性、階級、罪惡等問題,想像力和社會批判力,同樣一鳴驚人。
《飢餓站臺》的社會信息其實十分清楚,電影也指涉一些文學作品,一些是明顯涉及的作品,一些是沒有太明顯地涉及的,還有一些是觀眾可以自行聯想的。明顯涉及的是西班牙作家塞萬提斯(Miguel de Cervantes)的《唐吉訶德》(Don Quixote),《飢餓站臺》的主角 Goreng(名字是一種東南亞食物名稱),自願參加囚室計劃,他的目的就是獲得認可文憑證書,經過了面試,他入住囚室,帶去的唯一一樣物件,就是小說《唐吉訶德》,從他的抉擇,就可見他對知識的重視。至於 Goreng 第一個室友 Trimagasi 來到囚室,其實是受到武士刀廣告的誘惑,從中可以看到電影有對於消費主義的反省和批判。
Goreng 和唐吉訶德一樣,都有一種為信念一往無前的理想和追求,屠格涅夫(Ivan Turgenev)如此說唐吉訶德:「他的寶貴自己的生命,只在這生命是實現理想的手段,是將真理和正義來樹植於人間的手段的範圍以內,除此以外他對自己的生命也沒有意識毫無重視的必要的。」(鬱達夫譯)Goreng 重視人的生命和道德,嘗試壓抑自己的吃人慾望,最終,他為了反抗不合理的制度,與另一個黑人囚禁者(《唐吉訶德》中的 Sancho Panza 桑丘潘薩?),踏上抵抗的冒險道路。
囚室的世界及其不合理制度,就是這個殘酷世界的最底層,原來有一個小朋友住在那裡。片中處於低層的小孩,令人回想俄國文豪杜斯妥也夫斯基(Fyodor Dostoyevsky)的最後一部長篇小說《卡拉馬佐夫兄弟》(The Brothers Karamazov)中〈叛逆〉一章(即著名的〈宗教大法官〉之前一章),無神論者伊凡問敬虔的阿遼沙:假設要建築造福人類的幸福大廈,但必須要殘害一個小孩子,阿遼沙是否答應。阿遼沙說不答應,而且他相信大廈是建立在基督之上。
《飢餓站臺》沒有太明顯地涉及《卡拉馬佐夫兄弟》,電影引申出來的思考是,囚室有一個無辜的小孩,說明世界中有些人可以滿足自己的慾望,感覺幸福,但是只要有一個如此不合理的狀況發生,沒有人可以生活在這樣的世界而覺得沒有問題。
綜觀《飢餓站臺室》全片,有人聯想到貝克特(Samuel Beckett)的荒誕劇《等待果陀》而我從這部電影立時聯想到的文本,是魯迅的《狂人日記》。《狂人日記》中的狂人感到自己活在吃人社會,和電影不同的是,人吃人不是因為飢餓,是因為民族性。吃人作為殘酷的極端行為,代表的其實就是社會的殘酷及不合理。《飢餓鬥室》和《狂人日記》相似的地方,可能就是將希望寄託於將來,也就是救救孩子的聲音,如果有人聽到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