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優生學到基因剪輯,基因改造越來越進步?
基因編輯技術是目前最流行的醫學技術。改造基因來改變身體特徵也是人類最大的夢想。隨著技術的成熟,與轉基因技術相關的倫理問題已經不可避免。從道德上講,我們是否應該允許基因改造技術被用於改善下一代?
利用遺傳修飾使下一代有更好的基因,可以統稱為基因優生技術,它可以分為兩大類:一是胚胎篩選;二是遺傳修飾。
胚胎篩選技術是首先培育幾個候選受精卵,並檢測從這些受精卵發育而來的胚胎的基因,以確定它們是否具有遺傳性疾病的基因。選擇「最健全的」(最少的遺傳病基因)的胚胎被植入母親,讓它發展成胎兒。整個過程只是在不改變胚胎基因組的情況下進行篩選。關於胚胎篩選的倫理討論將不在這裡討論。
第二類基因改造技術是通過基因工程改變胚胎的原始基因,近年來最引人注目的技術是基因編輯技術CRISPR-Cas9。基因編輯技術使胚胎基因具有「可加性或可減數性」,不僅可用於消除與疾病有關的基因,還可用於添加胚胎本來沒有的基因。從理論上講,父母可以「塑造」子女的外貌、體型等各種生理特徵,甚至可以隨著科技的進步,增強子女的遺傳相關的才能。
早在十九世紀末,下一代的「種族改良」思想就已經存在。當時,許多學者和政治家主張剝奪「弱勢族群」的生育權,使社會最終只有「優秀族群」的後代。這一優生學理論也成為納粹德國迫害和屠殺猶太人和其他「弱勢群體」的基礎,「優生學」甚至成為一個貶義詞。當然,今天我們不會同意破壞人類的社會優生學的觀點。政府當然無權以「改善種族」為理由來控制社會生育,因為生育是基本人權的一部分,每個人都應享有生育自由。
基因優生技術,主要可分為兩大類:其一為胚胎篩選,另一則是最近很紅的基因改造
孩子的權利等於選擇基因的權利嗎?
許多人沒有意識到這種生殖自由的觀念也為遺傳優生學提供了道德上的理由:對於那些支持遺傳優生學的人來說,父母應該有權給他們的孩子最好的基因。正如父母應有權為其子女安排最好的教育和保健。因此,如果你同意父母有權為子女選擇教育和醫療服務,你也應該同意父母為子女選擇基因的權利。
然而,僅僅考慮父母的自由和權利是否足夠?許多人擔心基因優生學不僅是個人的選擇,而且會對社會結構產生巨大的影響。首先,使用遺傳優生學很可能導致社會充滿遺傳歧視。經典科幻電影《關塔卡》描繪了基因歧視的未來。在一個基因優生學被廣泛應用的世界裡,社會機會只對那些基因優良的人開放,他們的優秀基因是最有用的簡歷。沒有僱主願意給普通人任何機會來證明他們的能力。
經典科幻電影「絕命毒師」(Gattaca)描繪了基因歧視的未來
第二,基因優生技術可能嚴重加劇社會不公正。基因技術是昂貴的,家庭越富裕,他們就能為他們的孩子提供更好的基因。現在,我們的下一代已經需要面對教育資本的「起跑線差距」。如果我容許貧富懸殊反映在下一代的基因上,我們的子女會是一個怎樣的社會呢?
這種極端的社會不公是不可避免的嗎?也許不會。在人類歷史上,許多科技發明最初只是富人的專利,但由於科技進步降低了使用成本,根據政府的適當政策,即使是普通人最終也能從中受益。像飛機,汽車或許多醫療產品。也許遺傳優生學也是如此。
如果我們能夠有一個公平的制度來分配基因技術的資源,並積極處理基因歧視的問題,也許每個人都能享受這項技術的成果。
孩子想生的聰明點?那就剪掉你給的基因?
然而,基因優生技術對社會的影響並不局限於社會不公。哈佛哲學家(「反對完美:基因工程時代的倫理學」)在他的「反對完美:技術與人類之間的正義之戰」一書中指出,基因優生學可以改變我們社會中一些非常重要的關係。
首先,讓基因訂製的孩子讓父母處於非常困難的境地:一旦基因技術成為父母的生育選擇之一,父母就會對未來下一代的天賦和缺陷負責。孩子未來的缺點要歸咎於父母。你的孩子將來可能會問你,「你為什麼不讓我變得更聰明,更好看,知道基因技術已經存在了嗎?」如果你不能讓我在基因起跑線上獲勝,為什麼我在一場社會競爭中排最後?」
基因技術的應用使個人天賦不再簡單,也成為家長的個人選擇
除了讓父母承擔極其沉重的基因責任外,更令人擔心的是,基因優生學會破壞我們社會責任的基礎。我們願意支持弱者和不幸的人的社會制度,因為我們相信我們是否有健康的身體往往是運氣的結果。既然我們所有人都是在命運的控制下出生的,那麼那些有幸成為天才的人將願意幫助那些不幸的人,分享他們的命運。
但基因技術的應用令個人天賦不再單純是命是運,同時亦成為了父母的個人選擇。當命運成為個人選擇的結果時,一群在社會上有優勢的人是否願意與弱者分擔重擔?桑德爾認為,基因改造的精英們可能不再同情弱勢群體,人們也不再願意分擔社會責任。人們擔心社會各階層之間的團結和關懷難以維持。
大家都想高人一等,但人能分等級嗎?
歷史學家尤瓦爾·諾亞·哈拉裡(YuvalNoahHarari)也在「人類的偉大命運」(HomoDeus,「明天的簡史」)一書中表達了對此的擔憂。哈拉裡認為,新的人類階級的出現,由於醫療技術的「升級」,必將動搖我們一貫支持的平等和自由的價值觀。自啟蒙運動以來,「人人平等」一直是公民社會的核心——每個人的生活都是平等的,應該受到平等的尊重。沒有人比別人更可敬。因此,我們在投票時強調一人一票的需要,正因為我們堅信每個人都應該有同樣的權利表達自己的意願和願望。但是,如果有一天社會上有一個「基因精英」,他們生來就在各種能力上優於其他人,這種差異優勢將自動代代相傳。這會對平等和自由的價值產生什麼影響?
這些「超人」精英看待普通人的眼光,可能與殖民時期白人歐洲人看待非洲黑人的眼光相同。他們可能認為,這些遺傳上未改進的群體不僅是弱勢群體,而且實際上也是另一個較低的群體種族,認為我們不再屬於人類情感的同一範疇。因此,不再有必要平等對待和尊重每個人。想像一下,如果有些人基因改造得足夠,「人類群體」甚至可以有生殖隔離(生殖隔離),如果人類社會中自由和平等的價值總是建立在相似的體質和能力之上的話。那麼,改良的「新人類」的興起很可能會徹底改變我們所堅持的道德價值體系,甚至完全分化人類社會。
人類的基因改造應該被允許嗎?在什麼條件下可以允許這樣做?現在,基因優生技術已不再是一個遙遠的科幻主題,而是一個影響人類生存的緊迫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