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臺北車站商圈有一條街道臺灣學生最常去,這就是素有補習街的南陽街。
南陽街是臺灣補習文化的一個縮影,臺灣在五十年前開始盛行課外補習,當時這些補習班最重要的功能就是幫助學生考到大學。1960年代高雄的補習班
臺灣補習班最早始於1960年代,當時當地開始實施9年義務教育,小升初、初升高的人數激增,除了升學壓力、分班制度、大學錄取率低等因素,加上經濟起飛,透過教育脫貧為其圭臬,因此補習的學生逐年增加。當時補習班也根據補習學生需求分為不同的類別,有主打大學補習的,有主打大專技校補習的,還有主打託福等外語補習的。一條街道上各式補習班林立,當時臺灣的補習風氣可謂是蔚為壯觀。進入21世紀,臺灣人考大學已經不是難事情,但是補習之風並沒有隨之散開。
凌晨四五點,伴著漸漸天明的天空,長長隊列從某棟大樓的樓梯一路排到的馬路上,這不是什麼美食,也不是為了搶票,而是家長為了孩子在補習班得以劃到好的座位,而徹夜排隊。
為了招生,從奪命連環call般的電話推銷,到「試聽就補助車馬費」的利誘,又或者是為了在校門口卡位發傳單而大打出手,補習班也是各種花樣百出、不擇手段。
這些現象每學期在臺灣各個補習街屢見不鮮,是家長望子女成龍成鳳的期許餵養了這些現象?又或者是出於學子的求知若渴、孜孜矻矻?還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陰影持續籠罩在臺灣的教育圈呢?
1986年一名初中女學生,不滿父母勒令其退出「童軍社團」並強迫補習,而在臺北巨人補習班服毒自殺,留下一封遺書與對畸形求學環境的控訴,引發臺灣教育界對純應試的升學方式進行檢討,從而推行一連串教育改革措施,近年改革則以升學渠道的建立為目標,希望減緩學子在升學上的焦慮與壓力。
童軍社團:也稱童軍運動,臺灣和港澳舊稱童子軍。童軍是一個按照特定方法進行的青少年社會性運動。目的是向青少年提供他們在生理、心理和精神上的支持,培養出健全的公民,最終目的是將來這些青少年可以為社會作出貢獻。
臺灣開始參考教育發達國家和地區的多元入學方式,讓擁有特殊才能的學生透過多元入學考量進合適的高中、大學就讀,各校及科系也可以根據自己的需求與特色,篩選適合的學生來就讀。
就以2019年新課綱與考招新制為例,著重「學習歷程檔案」,學生須上傳修課、活動、幹部經歷等,升學不再單單只看學科成績,更著重在其他領域的經驗與成果,不用在學科的分數上斤斤計較,只要認識自己、擁抱自我,自信的呈現所學、所愛即可。
然而學習歷程與考試招生連動,學生連選社團,都以豐富學習歷程為前提,即便認為跳舞能帶來快樂,仍加入生物研究、模擬聯合國等知識性社團,校內熱舞社熱門光景不再,在多數學生志向未明的狀況下,新制上似乎使得學生也失去了最後一絲追求自我快樂的途徑。
歷經數十年教改,學子沒能從社會期待與自我要求的壓力下脫離,參與校外各種補習的比例仍居高不下,小學為52.7%、初中為60.8%、高中則為75.6%,除了學校課業,小學生在外語、各項才藝的補習比例也不低,教改新制改動後,本以為學生得以自我探索、多元嘗試,最終時間被課業、補習、才藝所吞噬,1986年的悲劇,以別種形式再次重演。
教育改革的本意是減緩學生在應試教育下的壓力,2020年至今卻仍有76名學生自殺致死;意圖自殺人數,從前年800多人,不減反增,截至去年仍高達1350人,而今年直至今日意圖自殺者也達1000多人。
近三年臺灣地區青少年自殺通報,15到24歲自殺死亡通報人數,也從2017年的193人,提升到2019年的257人;15到24歲有自殺企圖的通報人次,從2017年的4905人次,提升到7991人次。
時至今日我們都知道升學壓力或成青年學子最大的束縛,父母對子女的期待、自我對未來的徬徨,卻持續餵養這股社會氛圍。
而這個社會氛圍除了加劇學生肩上的負擔,這些期待與恐懼或是自我期許,最終為補教業者帶來豐厚的收益。
教改迄今,補習班從2018年有17484家、2019年17271家,一直到2020年有17405家補習班。
便利商店在臺灣已經隨處可見了吧?但便利商店家數也不過僅僅一萬餘家。
臺灣學生有補習的大於沒有補習的,除了升學主義的鬼魂從未離去所致,也因為在學大部分的科目迫於進度壓力,學校老師們無法講得很深入,加上考試題目往往難於上課的題目,因此大部分學生會選擇補習。
即便家長日益開明,在臺灣有相當比例的同學,都是自己決定是否要補習,其中的理由是希望能得到一些學校無法提供的資源,也有人認為,補習班的進度超前,可以先做預習,幫助自己在學習上有充分的時間進入課程。
至於另外主導性較強的父母,可能在學生求學階段,就已經事前安排好各項課程的學習。
臺灣黃昆輝教授教育基金會民意調查就指出,超過5成民眾認同補習對就讀一所好學校是重要的,顯示臺灣學子對補習依賴日益加深,但在民調中卻同時支持大幅教改,由知識教育轉變為思考教育,顯見對補習的依賴終歸是體制下的無可奈何。
從事補教三年的陳姓補教名師,對此提出自身觀察與見解。
臺灣雖於各年級層推行新課綱,以適性揚才、改善學習環境壓力,擺脫填鴨式等目標,推行諸多方針,然隨出生率降低、新課綱設計與升學政策頡頏(如升學分數門檻仍在,且競爭愈發激烈)的原因,補習教育反有蓬勃發展,而從學生升學來看,多元發展需取得更多課外活動參與證明,以至於學科學習時間壓縮而使課後補強的需求提升。
程度差異而能推行因材施教是補習班經營重點,也是對比學校未必能顧及所有學生需求下的優勢,這也促使了臺灣補教愈發精緻化,例如部分推行一對一策略,針對程度進行分班授課;或是針對私立學校、優等班系學生開設專班,以利學生集體學習強度。
就家長而言,多數家長將學生安置於補習班的目標多是為課業需求,可能是單純希望提升學生成績,又或者是礙於面子,輸人不輸陣的心情送孩子來補習,也有純粹配合學生的需求,至於補習班最喜歡的類型,就屬打從學前就開始送孩子前往託兒所、才藝班、補習班的家長,這類家長多半青睞特定文教機構,在長年的「合作」下,多半會送孩子補習補到不能補為止。
臺灣補習風氣主要受制於長年的升學需求,大幅放大學生學習學科的負擔,可惜學科教育在學校端仍以均等方式授課,在校教師被迫有教無類,更因腹地、資源的多寡而減量授課的內容,一旦學生於學校獲取知識量不足以應試,卻於升學測驗碰上不同程度競爭者、不同強度的命題時,疏於應付而窮途末路,補習班就會高舉閃爍的旗幟,歡迎這些盤子們來付錢。
最終補習班或成最大贏家,而學子就在學校、家長、補習班中流連,無處可抒的壓力只能寄望下個階段的生活。
每個階段,似乎都會有個「本來以為」的落空感,本來以為考上國立高中、本來以為考上大學、本來以為……
所有的希望與期待,全寄望在某個考試、某個階段,撐過去就自由了,但殊不知只是從一個牢籠,飛往另一個,他們都是一樣的囹圄,只是換了個名稱罷了。
而隨著年紀漸長,我們也學著妥協,如果不能夠自由做自己,但求安穩就好了,但在這個競爭激烈的環境,何處可以讓你不求大富大貴、自由自在,但求安身立命呢?
到頭來應徵了那句,我們所有的努力不過是為了完成普通的生活。
臺灣網絡創作者「大坦白」曾重新編寫過讀者來信,一名筆名為牛頓的學子,分享了自身在落榜未能考上建國中學(臺北高中第一學府)後,父母的冷嘲熱諷以及學校老師的態度丕變,為了不讓自己繼續痛苦下去,他毅然決然地投身重考的行列,重考一年後,他仍不幸落榜,牛頓的父親為他印製了五百份「恭賀牛頓再次落榜」的傳單,要求他發完,並且進一步要求他前往重考班的榮譽榜,將該傳單貼上併合照「留念」。
許多網友對此故事的真實性抱持懷疑態度,認為若是誠如大坦白所述的嚴重,理應傳遍各大新聞。
牛頓的經歷是否為真未可知,但文中所述的壓力、悲傷與絕望,卻真實得令人窒息。
前方路一條時,我們以為走到底,就能摘取成功的果實,而那個果實將會甘甜得令人流淚,但你是看不見盡頭的,柳暗花明拐個彎後,又是下一條漫漫長路。
補習或許只是在這漫漫長路中,唯一一種能被量化的努力吧!所有的壓力,都化約成一個個埋頭苦幹木訥的眼睛,眼睛的盡頭,沒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