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西北大漠中有一座雷音寺。每年的四月初八,寺裡都舉行浴佛節,信徒們不遠萬裡前來頂禮膜拜。有一次,主持方丈端出一碗聖水放在寺前,準備舉行「灑聖水」儀式。可是一個外道術士卻大聲挑戰,要求鬥法。只見術士揮劍作法,口中念念有詞,霎那間狂風大作、昏天黑地,漫天黃沙席捲而來埋沒了整個雷音寺。但是,寺前的聖水卻安然如故。術士使盡渾身法術,碗邊都圍成了一座沙山,可碗裡始終不進一粒沙子。術士只得悻悻離去,沒走幾步,就聽轟隆一聲,那碗聖水傾倒成了一灣清泉,術士變成了一灘黑色頑石。
這個傳說中的清泉,指的就是敦煌的月牙泉。敦煌常年乾旱少雨,周圍都是無盡的沙漠與戈壁。古代人在遷徙時首先要考慮體力和存水量,如果路線選擇不當就會在途中乾渴而死。因此,擁有沙漠綠洲的敦煌就成了西域進入中原的必經之路。
季羨林先生曾經這樣評價:「世界上歷史悠久、地域廣闊、自成體系、影響深遠的文化體系只有四個:中國、印度、希臘、伊斯蘭。而這四個文化體系匯流的地方只有一個,這就是中國的敦煌和新疆。」
敦煌作為歷史上東西方文化的交匯樞紐,融合了各方文化,也塑造了獨具魅力的敦煌文化。《敦煌:中國歷史地理繪本》就是一本向孩子們介紹綿延千年的敦煌璀璨文明的書。這本書用彩鉛手繪的形式,借一顆小石頭的遊歷,講述了敦煌的歷史、地理、軍事、民族、宗教、藝術、神話等知識。
繪本中故事性強,配圖恢弘磅礴,並再現了敦煌壁畫的美麗絕倫。同時,這本書的史料經由敦煌研究院名譽院長樊錦詩、敦煌歷史研究所所長張小剛認真勘校,書中的細節豐富詳實、嚴謹科學。小讀者們跟隨「小石頭」的講述,也能感受到敦煌與莫高窟驚心動魄的神秘與美麗。
敦煌,絲綢之路上的一顆璀璨明珠
小石頭所在的地方叫「敦煌」,東西方的人交往大都經過這裡,這裡也是各大部族的必爭之地。
敦煌的火燒溝遺址是敦煌最早的一代居民,考古學家在那裡不僅出土了青銅器,還有瑪瑙珠、海貝、蚌等飾品,可見當時的人們很早就開始了與外界的溝通。漢代以前,敦煌並沒有納入中原,當時居住的主要有羌人、大月氏和烏孫人,但是幾經徵戰,匈奴人成了敦煌的主人。
西漢時期,漢武帝派霍去病、衛青與匈奴作戰,又遣張騫兩次出使西域,最終敦煌歸屬漢朝。漢武帝設敦煌郡,並建造玉門關、陽關,成為西域與中原商業往來的重要關隘。
漢武帝對敦煌實施人口遷移政策,漢人逐漸成為了當地的主流人群,並帶來了先進的農業技術。而當時在敦煌最活躍的商人,當屬粟特人。粟特人以善於經商聞名,操著一口東伊朗語。他們將漢朝的銅鏡、環首刀,以及養蠶技術、灌溉技術、冶鐵技術傳入中亞、歐洲。但是在粟特人看來,最好賣也最昂貴的商品,則是中國絲綢。同時,他們也將西域的佛教、駱駝、良馬、香料、玉石、水果和農作物帶入中原。
魏晉南北朝時期,敦煌再次成為軍事要道,政權勢力幾經更迭。西晉末年,中原百姓遷往河西地區避難,再次給敦煌輸入大量生產技術和文化。當時的中原禪定修行也影響了敦煌。北魏時期,太武帝拓跋壽因為信奉道教,敦煌佛教大受打擊。
隋唐時期,佛教在敦煌再次興起。中央加強了敦煌的防衛力量和行政管理,並引入了完備的綠洲灌溉體系。當地的農業生產和商貿往來重新繁盛起來。
唐朝後期,安史之亂爆發,敦煌城內彈盡糧絕,最終被吐蕃佔領。公元848年,在敦煌大族首領張議潮的帶領下,敦煌軍民驅逐了吐蕃守將。隨後,在曹議金的管理下,敦煌加強了與周圍少數民族密切交往。
幾經興衰,明代嘉峪關建立之後,敦煌被劃為關外。曾經繁華的華戎所交、一大都會,逐漸成為人煙凋敝、春風不度的遊牧之地。
莫高窟,匯聚各方文化的敦煌寶庫
佛教源於印度,印度人習慣在山裡開鑿洞窟用來修行,同時也在洞窟中雕刻、繪製佛像,這些也影響了中國。東晉366年,樂僔禪僧為了找一片禪定之地,走到了敦煌。他見到霞光萬丈的鳴沙山,確信這是佛祖的暗示,於是便在此開鑿了第一窟。後人為紀念他,取「莫高於此僧」之意,將這裡稱為「莫高窟」。
敦煌作為中國古代絲綢之路重要的一站,不同政權的更迭、多種文化的繼承,也使歷經千年文化洗禮的敦煌莫高窟成為了一座璀璨厚重的「敦煌寶庫」。
隨著敦煌歷史的推進,與之息息相關的莫高窟文化也展現出了不同風採。蔣勳先生在《寫給大家的中國美術史》一書中,也分別介紹了不同文化影響下各具特色的敦煌藝術。
他將北魏時期的莫高窟藝術稱為「受外來民族影響的宗教藝術」。這些屬於敦煌早期的壁畫,從風格上完全不像漢代壁畫,而是有著濃鬱的西域色彩。比如,《屍毗王本生圖》、《鹿王本生圖》、《薩埵那太子本生圖》這些經典印度佛教壁畫中,人物的衣冠服飾都是印度熱帶風格。壁畫不僅顏色豐富強烈,而且與同時期中原重視線條勾勒的習慣大為不同。
西魏時期,莫高窟藝術已經走向「佛教的漢化,並形成繪畫的新風格」。雖然這一時期,佛教的主題沒變,但是壁畫線條更加細緻,漢人的服飾和建築也不斷添加了進去。比如,249窟的《說法圖》中「飛天」已經是身著衣袖寬大的朱紅色漢服,身披美麗的藍色飄帶。而285窟的壁畫中,還出現了漢族神話中的「雷公」形象,以及《楚辭》中「長出9個人頭的龍」的形象。不同文化的融合,讓畫面更加花團錦簇、絢爛奪目。
莫高窟285窟 長出9個人頭的龍
唐代莫高窟,已經彰顯出「國勢鼎盛為藝術文化帶來偉大、特殊的色彩」。這個時期端坐在蓮花上的菩薩,低頭深思、手拈飄帶,形態纖柔優美,完全就是「中國菩薩」的形象了。此時已經由印度畫風,轉變為成熟的中國式佛教藝術。在題材上,之前「觸目驚心」的施捨故事,也轉變為描繪「淨土」、追求智慧與幸福的故事。
唐代人追求的「淨土」,不是印度佛教幻想中的世界,而是真真正正現實生活中的富裕安樂。因此,壁畫中有農夫驅牛耕田、商人行路,甚至還有廚房中烹羊宰牛的景象,完全展現了當時人們的生活風俗。
擺脫苦難,敦煌學者守護敦煌
莫高窟壁畫的製作並不簡單。匠人們並不是直接在巖石表面作畫,而是要先在巖石表面做出「畫布」。先以莫高窟的礫巖崖壁作為支撐結構,再依次塗抹上粗泥層、細泥層和底色層作為「地仗層」,在此基礎上,才能鋪展開「顏料層」。
人們欣賞莫高窟壁畫時不禁驚嘆,雖然歷經千年但它依然精美絢麗。莫高窟不僅是一座藝術寶庫,也是一座豐富多彩的顏料標本博物館。當時的工匠很早就開始使用天然礦物、進口寶石、人工化合物製作顏料。比如用硃砂製成紅顏料、青金石製成藍顏料、孔雀石製成綠顏料、藤黃製成黃顏料、鉛白製成白顏料、墨製成黑顏料。
除了顏料,匠人們還有許多系統的繪製方法。比如在需要複製作畫的區域,就可以選擇「粉本法」。先在紙上畫好草稿,沿著線條扎出連續的小洞,再把紙稿放在「地仗層」上,用包著彩色粉末的布包輕拍幾下,使粉末透過小孔留下牆上,最後將牆上的一個個小點勾線上色即可。這樣就能確保複製作畫的造型更加準確。
張大千親歷敦煌後,更加讚嘆古代匠人的不易:
我們還有洋蠟燭,雖然不好,總比油燈好得多。古人在洞中繪畫,由於光線不夠,困難可想而知...天花板往往幾丈高,要畫屋頂,一定要睡著、躺著才能夠畫,但古人的畫雖然在天花板頂上,也沒有一處軟弱的。還有靠近地面的地方,離地只有二尺高,要畫一尺或八寸的人物,畫的還有一個大故事。這麼小的人物,叫我們放在桌子上來畫,已經覺得很辛苦了,而他們卻在地上側睡著畫,比仰天畫還要難。
正是經歷了近千年,凝結了無數匠人的智慧,敦煌莫高窟才成為了至高無上的藝術殿堂。但一切遠不止這些,敦煌的經歷就像要印證中國的那句經典哲思「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1900年,莫高窟主持王圓籙道士無意間敲開了一堵空牆,牆後面的石室堆積著無數的經卷和絹畫。但是當時的清政府風雨飄搖,根本無暇顧及莫高窟。而各國列強卻像聞到鮮血的野獸,先後直奔敦煌。
英國人斯坦因是第一個趕來的人,也是盜走文獻最多的人。他自稱是從遙遠印度來的虔誠佛教徒,用「接回經書」的陰謀伎倆哄騙了虔誠愚昧的王道士。最後,他將24箱寫本和5箱精心挑選的絹畫刺繡運往英國博物館,並獲得西方世界給予的許多榮譽。
第二個趕到敦煌的是法國漢學家伯希和,他用流利的漢語很快得到了王道士的好感。之後的三周,他在藏經洞藉助昏暗的燭光,以每天1000卷的速度,翻檢著全部珍貴文獻。最後,他將藏經洞最精華的一批無價之寶帶去了法國國立圖書館。
從此,敦煌文物散落世界各地。陳寅恪先生曾悲憤地說:「敦煌者,吾國學術之傷心史也!」
1935年,一位中國年輕人在法國塞納河畔的舊書攤偶然翻到了伯希和的《敦煌石窟圖錄》。正是這一次與敦煌藝術的命運般相遇,他當下決定回到祖國,到敦煌去!他就是「敦煌守護神」常書鴻。
從1944年1月1日,國民政府設立敦煌藝術研究所,到新中國後再次擴建的敦煌研究院,一批又一批學者奔赴敦煌,為研究保護敦煌藝術貢獻出畢生的精力。常書鴻奠定了敦煌學的基石「壁畫臨摹」;段文杰倡導創辦學術刊物《敦煌研究》,使中國「敦煌學」奮起直追;樊錦詩開創了「數字敦煌」的文化遺產保護之路,不僅提高了記錄保存的精度,也極大緩解了「參觀」與「保護」的矛盾;王旭東開啟的「數字重建」更讓千年莫高窟獲得了新生命,在「數字敦煌」網站上,免費的三維立體呈現比洞窟現場藉手電筒光看得更加真切。
如今敦煌學問世已過百年,但是敦煌學仍然只是一個世界性的新學科,無數敦煌之謎還有待解開。歷經磨難之後,世界將以美好守護寶藏敦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