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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肖澈以前，餘瀟瀟都堅定地認為自己喜歡那種一本正經不苟言笑的高冷男生。
當然最好他對全世界高冷，唯獨對她暖到不行。
可是肖澈一笑，她變心了。
自此逢人就說，男孩子天天板著一張臉有什麼好看的，笑得好看才是檢驗帥哥的唯一標準。
於是身邊朋友都知道，沒心沒肺了二十多年的餘瀟瀟終於栽了，愛上了一個只出現在熒幕裡的男人，為他瘋狂到難以想像。
肖澈電影上映的當天，餘瀟瀟一個人從早上第一場看到晚上最後一場，從熙熙攘攘到曲終人散。
看到最後一場時，偌大的影廳就只剩下她和後排一個穿戴嚴實的男人。
這是一部古偶，雖然說不上是喜劇，可起碼跟悲劇差了十萬八千裡，餘瀟瀟卻不知怎麼哭得稀裡譁啦。
她一邊哭，一邊給死黨打電話：「你說，我現在去學表演還來得及麼？」
死黨差點沒直接掛電話，「您這大半夜的抽什麼風呢！」
餘瀟瀟還挺委屈，眼淚又開始吧嗒吧嗒往下掉：「我連面都見不到的人，她都親他了。」
後排的人聽到這兒，嗆了一嗓子，沒忍住咳出了聲。
餘瀟瀟聽見動靜，一扭頭，這才發現角落裡還有別人在，趕緊掐了電話道歉。
「不好意思啊，」她帶著濃重的鼻音說，「我以為就我一個人。」
男人清了清嗓子，「沒關係，是我打擾到你了。」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讓餘瀟瀟瞳孔猛張，整個人為之一振。
等到電影散場，餘瀟瀟坐在座位上沒動，等後排的男人走到前面，她鼓起勇氣走了過去：「那個……能不能麻煩你跟我說句話？」
肖澈一頓，扭頭看她。
恰好此時燈光亮起，讓他看清了她那張妝已經花了的小臉，和那張臉上激動緊張期待等諸多情緒。
不知道是她剛哭過，還是燈光的緣故，他覺得她眼睛亮晶晶的，星星一樣閃著光。
「說什麼？」他問。
「你就說，『餘瀟瀟，你不要等我了，去試著喜歡別人吧』。」
餘瀟瀟說到最後，聲音有些異樣，像是某種告別。
肖澈看著她，沒出聲。
他想她應該是認出他了。
但她剛才還一副要為了他不顧一切的樣子，現在一轉眼就要他親口跟她說讓她去喜歡別人，這讓他有些難以理解。
「你認出我了麼？」肖澈摘下口罩和帽子，淺笑著問她。
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張臉此刻就真切地出現在自己眼前，餘瀟瀟差點沒忍住要尖叫出聲。
半天，她深吸一口氣，克制地應了一聲：「嗯，你一出聲，我就聽出來了。」
是的，他一開口，她就聽出來了。
可是她想他之所以喬裝打扮過來，肯定是不想被認出來，想做這一刻的普通人。如果這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那她願意為他克制這一刻的欣喜如狂。
把他當成一個普通人，不狂熱不打擾。
2
從電影院出來，肖澈一直沒跟餘瀟瀟說那句話。
餘瀟瀟默默跟在他身後，不敢催不敢問，只一雙眼睛恨不得黏在他身上似的，盯著他的背影明目張胆地犯花痴。
誰知道肖澈走了一段，忽然轉身，她一時沒收住表情，那一臉花痴樣就原原本本落在了他眼裡。
「我，我不是在看你。」餘瀟瀟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解釋著，生怕他覺得她膚淺。
好在肖澈似乎沒把這當回事，只是問：「你平時也這麼安靜，不喜歡說話麼？」
不怪他會這麼問，實在是他已經很久沒見過這麼平靜沉默的粉絲了，要不是他才見過她為他哭得稀裡譁啦，他幾乎要以為她是個假粉了。
餘瀟瀟以為他是嫌她木訥，趕緊解釋：「不是，我平時不是這樣的，我平時特別能說，很活潑的，我媽都嫌我話多，說小時候好幾回都想把我給賣了……」
她有點著急，說話語無倫次，但還記著美化自己，「當然也不是亂說，就是還挺幽默的。」
這說的也算實話。
她這人本來臉皮就厚，還會撒嬌能毒舌，時下流行的情話更是張口就來，簡直男女通吃，經常被別人說瞎撩。
結果現在用不到正經地方。
餘瀟瀟很心塞。
「是麼？」肖澈笑了笑。
「是的。」餘瀟瀟點頭，怕他不信，準備拿出證據，「不知道你平時看不看評論，你要看的話，真的，你每回前三的熱評裡都有我。」
肖澈回憶了一下，又看看她，忽然想到什麼，不確定地問：「你名字難道是，你的姓氏是我的名字？」
「你知道我？！」餘瀟瀟真的要土拔鼠叫了。
這絕對是她的高光時刻！
肖澈失笑，他怎麼會不知道。
每次他一發動態，這個ID都會以其清奇的腦洞佔據他的熱評。
比如前兩天，他發了個光著腳在沙灘上奔跑的視頻，她評：海浪和沙灘都能碰到他，為什麼我不能！！！
再前一段時間，他發了張抱著自家貓的照片，她評：一直沒想好下輩子要做什麼，現在好了，必須是只貓！
久而久之，發完動態看評論成了他在繁忙工作之餘難得一樂的時間。
只是他那時僅僅是對她的ID名字眼熟，現在知道她本名，才真正明白這其中的含義。
但他覺得除此之外，倆人好像在哪兒見過似的，他對她有種莫名的熟悉感，於是他問：「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餘瀟瀟眨眨眼，終於狀態回歸：「難道，是在夢裡？」
3
餘瀟瀟原本覺得，親眼且絕對近距離地見到肖澈，還小小地撩了一下他，已經是老天爺偏愛了。
誰知道，很快，他們就在一場生日會上又見面了。
「你怎麼在這兒？」
倆人都有些意外。
徐昊小朋友看看倆人，也覺得稀奇：「小舅舅，Sherry老師，你們認識？」
他這稱呼一出來，肖澈一下想起來對餘瀟瀟的熟悉感從何而來了。
從去年開始他每次見徐昊，徐昊十回有九回都要提到他的Sherry老師，今兒說她講課有趣，明兒誇她長得好看，簡直像個頭號小迷弟。
反倒是他這個真正的千萬偶像在小朋友這兒一點吃不開。
恰巧那時候他媽媽對他催婚催得緊，徐昊這個小人精聽了，就興高採烈地說要給他介紹女朋友，那個人就是餘瀟瀟。
不過他說的是Sherry老師。
難怪他一時沒想起來。
可沒兩天，徐昊耷拉著腦袋回來了，一臉被搶了寶貝的不開心。他一問，才知道是他的Sherry老師說有喜歡的人了。
彼時徐小朋友看著他很失望，好像在怪他不爭氣一樣。
肖澈是既無語又好奇，真想看看他的Sherry老師到底有什麼魅力，不過一直沒有機會，誰知道倆人倒是意外碰上了，她居然還是他的粉絲。
這頭餘瀟瀟聽到徐昊對肖澈的稱呼，緩慢地眨眨眼，等反應過來後，簡直腸子都悔青了。
她居然錯過了跟肖澈相親的機會！
餘瀟瀟簡直想哭。
主要當時徐昊跟她說要介紹自家小舅舅給她的時候，她滿心滿眼都是肖澈，做夢都是要成為肖澈的女朋友，壓根沒想過相親這回事。
於是她很委婉地拒絕了小朋友，說自己有喜歡的人了。
結果現在知道了，頓時覺得比錯過了一個億還叫人難受。
「聽說你是有喜歡的人了？」肖澈問。
餘瀟瀟倒是很直接：「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肖澈挑了挑眉，岔開話題，「昊昊當時給我看你的照片了。」
他這一說，餘瀟瀟反而有些緊張，「哪張？」
她心裡祈禱千萬別是小朋友拍的巨糊醜照，全然忘了倆人現在已經面對面，照片什麼的早就不重要了。
肖澈想了想，「嗯，你當時在笑，眼睛眯成一道縫，嘴巴張著。」
他一邊說一邊觀察餘瀟瀟的反應，見她眉毛都快皺到一起了，才話鋒一轉：「總之是笑得很開心的一張照片，讓人看了會心情好。」
餘瀟瀟這才鬆一口氣，「班門弄斧，班門弄斧了。」
誰不知道肖澈一笑，何止叫人心情好，簡直叫人恨不得溺在他的笑容裡。
偏偏肖澈似對此毫無所覺，又衝她笑了笑。
隔著屏幕他一笑，餘瀟瀟都受不了。現在他就站她面前衝她這麼笑，餘瀟瀟是真的扛不住，她艱難地偏過頭，問：「你也需要相親的麼？」
肖澈嘆一口氣，「我媽現在的催婚方式已經從單刀直入，變成了迂迴包抄，太可怕了。」
以前肖媽媽都是直接提醒他該結婚了，現在開始旁敲側擊說那誰誰誰都結婚了。
好像全世界就剩他一個還單著似的。
「這還真是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媽。」餘瀟瀟樂了，「我媽從我畢業就開始給我準備結婚用的東西，結果現在都換了好幾輪了，我愣是沒有男朋友。她現在已經想要把我照片掛相親角了。」
說起這個，倆人這才好像一下跨越了偶像和粉絲的界限，開啟了瘋狂的吐槽模式。
「那你為什麼沒談？」
肖澈看著她，雖然才見了她兩次，但是他覺得無論從顏值還是性格來說，餘瀟瀟都不像是沒人追的人。
「那不是跟你談不著麼。」
餘瀟瀟心裡這麼想，嘴上卻道：「大概追星的人不配有愛情。」
4
餘瀟瀟覺得自己完了，這輩子怕是要單身到底了。
她原本是經過深思熟慮，才會在電影院請肖澈跟她說那句話的，因為比起別的粉絲把他當偶像一樣喜歡，她是真的惦記這個男人。
怎麼說呢，他滿足了她對男朋友的所有想像，陽光溫柔，笑容治癒，又很上進居家。在他之前，她從未對誰有過那種怦然心動的時候，可是他一笑，她何止心動，簡直把心掏給他都可以。
但她又深知自己得不到他。
所以她想如果有一天能見到他，一定要親口聽他跟她說讓她不要等他了。她想如果他跟她說了，她就真的會乖乖照做，然後好好去找一個人戀愛結婚生子。
可是如果說第一回見，是肖澈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沒有跟她說那句話的話。第二回則是她刻意沒有再提，反而很有心機地以給他匯報徐昊的學習情況為由，要了肖澈的微信。
關鍵是，肖澈還真的給了。
這她還怎麼戒得了他！
不過看著通訊錄上的名字，餘瀟瀟也沒敢隨便打擾肖澈，就偶爾在匯報完徐昊的情況後，會發個天氣預報給他，提醒他注意增減衣物之類的。
倒是她的朋友圈依舊熱鬧。
今兒發張自己畫的肖澈的手繪圖。
明兒發兩句自創的土味情話。
反正就是日常表白自家男人。
她這樣「兩面派」，讓肖澈有些哭笑不得。
尤其她這個粉絲跟別人都不一樣，別人都關注他的服裝配飾什麼的，通過後援會送他的禮物也都是一些可可愛愛的小玩意。
唯獨餘瀟瀟是網購了一堆養生用品給他不說，還有各種防失眠防脫髮的產品。
「你是覺得我年紀大了？」他忍不住問她。
「絕對不是！」餘瀟瀟趕緊回，表白一般鄭重，「你在我心裡永遠是少年。」
「那這些……」
「這不是防患於未然麼。」
「……」
5
肖澈在粉絲面前吃了癟，自然也是會想著法討回來的，一來二去，倆人倒是真熟悉了。
這直接導致餘瀟瀟每天都心情倍兒好，整個人散發著如同戀愛少女的獨特氣息。
不知情的家長們見了，都以為她是談戀愛了，又想到自家孩子都挺喜歡她，怕她會突然結婚生子，然後就辭職什麼的，就私下跟其他老師悄悄打聽。
他們只是猜測，可落在小朋友耳朵裡就成了事實，尤其還有徐昊自從生日會後，就總是炫耀說Sherry老師以後肯定會是他們家的，這就間接更坐實了戀愛消息。
餘瀟瀟對此一無所知，結果就鬧了個烏龍。
這天上課，講到Therebe句型，餘瀟瀟叫小朋友造句，就有小孩盯著她的肚子說：「ThereisababyinSherry'stummy。」
餘瀟瀟絲毫沒有意識到不對，只當是小朋友突發奇想，還誇他這個句子說得好。
等到晚上下課，餘瀟瀟把學生作業改完準備走時，一抬頭竟然看見肖澈等在外面。
「你怎麼來了？」餘瀟瀟很吃驚。
肖澈沒說話，視線落在她肚子上，「你，懷孕了？」
餘瀟瀟茫然，「什麼？」
原來是徐昊誤會她是真的懷孕了，還以為是自家小舅舅的，立馬給肖澈打電話，興奮地報告這個好消息。
說實話，肖澈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心裡一沉，想也不想就趕了過來。
他過來的時候，餘瀟瀟還在上課，他就在外面聽。
餘瀟瀟講課確實很生動有趣，能充分調動小朋友的熱情。比起老師，她更像個大孩子一樣，帶著他們既玩耍又學習。
「那就是小朋友造句，不是真的。」餘瀟瀟說。
「幸好。」肖澈輕聲說。
他似乎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餘瀟瀟懷疑自己是看錯了，不然她怎麼會覺得他好像很緊張她。
「你這麼晚才下課，應該餓了吧，一起吃個宵夜吧。」肖澈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
餘瀟瀟點點頭，又想到什麼，「你這麼晚可以吃東西麼？」
「你吃，我看著。」肖澈想起來明天還有拍攝。
「那怎麼行！我也不餓，不吃了吧。」
嘴上這麼說，餘瀟瀟的肚子卻很不配合地咕嚕了兩聲，害得她兩頰迅速染上緋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肖澈卻覺得她可愛，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腦袋。
餘瀟瀟徹底呆住。
這特麼妥妥的摸頭殺啊！！！
6
小助理覺得自家明星最近有點不對勁兒，好像特別熱衷於盯著手機看微信，他有些懷疑他會不會是悄悄談戀愛了。
但很快他就覺得自己多慮了，因為他不經意間瞥見肖澈的屏幕，看見上面是他在跟誰討論他家小外甥的英語。
那肯定就是跟老師溝通而已，他想。
可事實是，雖然一開始是餘瀟瀟拿徐昊做幌子要到肖澈的微信，那現在就是肖澈打著徐昊的名義，見天地跟餘瀟瀟聊天。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就是抽個空就挺想跟餘瀟瀟說兩句。
所以通常都是以徐昊的學習開頭，然後就開始扯些有的沒的。餘瀟瀟果真像她說的那樣，特別話嘮，還幽默搞笑，經常逗得他笑得前仰後合。
有時候在片場，他自己想起來，都還會一個人在那兒傻樂，以至於經紀人經常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徐昊今天表現怎麼樣？」肖澈又撥通了餘瀟瀟的電話。
「他今天挺活躍的，發言也很積極。」
「他以前最討厭英語，把家教趕走了不止一兩個，他現在這是喜歡你，愛屋及烏。」
「是麼？我覺得徐昊挺好的，性格也好，簡直小暖男一枚。」餘瀟瀟說著想起來一件事，「他昨天還跟我說，Sherry老師你是吃花長大的麼，我說不是呀，他說那你怎麼會跟花一樣好看。他真的太會撩了。」
餘瀟瀟完全一副被小男孩的花言巧語騙到的心動語氣，肖澈心裡有點泛酸：「是麼？」
「嗯，都說外甥仿舅，他肯定是跟你學的。」餘瀟瀟習慣性地誇他。
這下某人才又開心了，「我覺得也是。」
倆人又聊了幾句，等掛了電話，肖澈盯著手機發呆。
比起其他人一開始就奔著要成名，或者是童星出道，他進娛樂圈純屬誤打誤撞，至少四年前他還是個完完全全的普通人。
其實這份工作也挺好，至少被很多不認識的人喜歡，能帶給他們正能量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可是自從他火起來以後，他好像就基本上完全脫離了普通人的生活，時時刻刻作為一個偶像活著，為著不辜負別人的期待和喜歡而努力。
他慢慢在把真實的自己和真實的情緒隱藏起來，無論開不開心，無論累不累，都隨時準備著對鏡頭露出最完美治癒的笑容。
所有媒體竟相盛讚他的笑容，說他一笑，能叫世界為之心動。
可是沒有人能窺見那笑容背後的疲憊。
餘瀟瀟是唯一一個能叫他發自內心笑的人。
她會跟他講學生的趣事。
她會跟他聊養生心得。
她會傳授他對付催婚的方法。
……
他經常會忘了她是他粉絲這回事，她似乎有種神奇的魔力，能叫他暫時逃離那些狂熱的崇拜和喜歡，重新獲得一點屬於普通人的平靜。
他後來又問過徐昊為什麼會喜歡餘瀟瀟，徐昊說：「就是喜歡啊。Sherry老師既堅強又可愛，一點不像那些愛哭哭啼啼的女孩子，但是又很溫柔很耐心很愛笑，像花一樣，也像棒棒糖，反正就是特別好。」
他說她像棒棒糖，像花。
肖澈卻想到了她那天在電影院哭得稀裡譁啦。
他想她應該是真的很喜歡他吧。
肖澈幾乎每天都會例行一問的，但是今天到晚上都還沒聯繫餘瀟瀟。
餘瀟瀟發了好幾條微信消息，也沒收到回復，她有些擔心。直到她點開熱搜，才知道肖澈出事了。（小說名：脫單手冊之偶像，作者：周寒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