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新社主筆｜謝珊娟
已經算不清有多長時間在天上飛，也記不清一共去了多少個國家，見了多少位客戶，只記得一直「在路上」。法律是他們的專業，英語是他們的工具，他們經常出現在外國的法庭上用流利的英語和外國律師唇槍舌戰，他們就是涉外律師，被稱為「雙科」複合型法律服務人才，光鮮的外表、高薪的職業，看上去很「高上大」，令人豔羨。
有這樣一組數據顯示，上海1.8萬多名律師中，能用流利的英語在外國法庭上與國外律師「吵架」的律師不到１%。一直以來，涉外律師行情緊俏，特別是高層次法律服務人才「斷層」現象十分嚴重，近些年來，為發展涉外法律服務業、更好地服務國家整體經濟和發展戰略，司法部、全國律協一直在加強涉外律師人才的培養，並建立了涉外律師領軍人才庫。
2016年4月20日，上海市律師工作會議上，上海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姜平也提出，在「一帶一路」、「自貿區建設」、「建設上海四個中心」、「上海科創中心建設」等背景下，律所（律師）迎來前所未有的發展機遇，當前中國涉外專業律師較少，應加強涉外業務領域律師的人才培養，提高涉外律師專業服務能力，隨著中國企業一起「走出去」。
那麼，為何涉外律師難培養？成為合格涉外律師必經哪些階段？優秀涉外律師如何煉成？日前，律新社採訪了上海市協力律師事務所創始合伙人姚重華律師和上海市協力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周禕律師，聽其講述涉外律師執業心得。
年過六旬的姚重華在旁人看來有點「不務正業」，他的微信朋友圈很少分享律師行業動態，曬的最多的是世界各地的照片。他一見面不會和你談案子、談專業，而是喜歡聊聊世界各地的文化遺產、奈良的古寺院建築群、陰陽下的布魯日早晨、盧森堡的Vianden古城堡等。「會聊天，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和客戶聊到一塊去。」姚重華說，這是一位涉外律師必備的技能。
姚重華 律師
上海市協力律師事務所創始合伙人
「要成為一名優秀涉外律師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形成的，我只不過比別人多付出一些努力，笨鳥要先飛，也要多飛。」姚重華笑著稱，自己並不是一個聰明的人，只不過利用別人喝咖啡的時間在加班而已。他透露稱，十年之前，他每年只有6天休息時間，其餘都撲在工作上，每天晚上11點之前客戶撥打律所座機時，他總是那個接電話的人。「我很享受工作的過程。」在姚重華看來，主動做事比被動做事更來得享受，他的理念就是要把每一個案子當作藝術品來處理。
雖已拿著「退休金」，可姚重華並沒有離開律師行業。目前，姚重華擔任多家跨國公司常年法律顧問，還為大阪商工會議所、大阪國際經濟振興中心提供常年法律服務。
姚重華稱自己為「快樂飛翔人」，經常出差，有時一個星期在國內，另一個星期則在國外，但他也是個很會「享受」的人。「每年我會留一個月時間到世界各地去看看，為自己充電，給將來的生活留一點生活素材。」
姚重華現為上海市協力律師事務所創始合伙人、協力所投資貿易部負責人。雖為協力所創始合伙人，可他在早些年前就已將律所管理的事兒「放手」給其他任屆主任來管，他只把握大方向，他的唯一要求就是：律所（律師）一定要專業化。拿到律師執照後，律師五年內要成為合伙人。此外，姚重華還作為日本國外國法事務律師在日本律師協會註冊，並擔任日中協力法律事務所負責人，處理涉及中國的法律事務，包括國際投資貿易糾紛解決等。
不過，在成為涉外律師之前，姚重華執業初期的業務方向是刑事辯護。然而，從刑事律師轉型至涉外律師，姚重華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紮實。
1987年，姚重華在上海市第二律師事務所鄭傳本律師的帶教下踏入了刑事辨護領域。他曾作為被告二審辯護人代理當時轟動全國的「于雙戈搶劫銀行案」，這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後上海市第一宗持槍搶劫銀行案，雖然于雙戈最終被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不過該案件於姚重華而言，是一種鍛鍊，他總結：一名優秀律師，不僅法規法條要熟爛於心，善於運用專業能力發現並解決問題，還要把每一個案子當做藝術品來做。這些工作感悟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地融入到他往後的實踐中去。
為繼續深造，姚重華於1988年到日本京都大學留學，主攻民商法學。早在上大學前，他就開始自學日語，白天跟著電臺、電視節目學，晚上到夜大培訓學習，用他的話說，笨鳥要先飛、多飛。鐵杵磨成針，通過努力學習，姚重華的日語水平已爐火純青，他去了日本之後便開始做翻譯工作，為日本律師提供幫助，很快便進入了角色。
在京都大學完成了法學碩士和博士課程後，姚重華開始涉足中日兩國間的投資貿易等法律事務，之後代理諸多涉外仲裁和訴訟案件，解決了近百起糾紛案件。他於1998年創設了以專業團隊運作為主的上海協力律師事務所，投資貿易部作為協力所創建時建立的法律業務團隊，主要從事外國企業投資中國以及國際貿易相關的法律服務。姚重華律師作為部門負責人，培養了一批優秀的涉外律師，團隊能夠熟練使用日語和英語從事法律服務工作為辦理國際業務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之後，姚重華開始布局協力所在日本的法律服務市場，由於日本特殊的法律政策規定，他在取得日本國外國法事務律師資格並在日本律師聯合會註冊後，加盟了京都大學的前輩平井律師在日本大阪的律所，後來該律所名稱也改為「日中協力法律事務所」，為協力律師事務所布局日本市場奠定了基地。2003年，姚重華作為第一位中國籍的日本國外國法事務律師在日本商事仲裁協會成功代理了中日兩國企業間的國際商事仲裁案件。2004年，他成功代理了在中國法院相當罕見的以日本國法律為準據法的商事訴訟案件······
「不能把律師工作當流水線上來操作，要把每個案件當成藝術品來雕琢，這樣才能做好。不要愁你辦多少案件，收入有多少，要把心態放好，把事情做好，這才是最重要的。」姚重華說，他現在所追求的狀態不是單純業務量的增長，而是對社會、律師行業更多的觀察和思考。
與姚重華的成長路徑不同，周禕非法學專業本科畢業，屬「半路出家」轉行，但他很慶幸選擇了律師這份職業。「我本科畢業於上海海事大學航海專業，畢業後就職於中波輪船公司，從水手做到二副，然後轉行學法律當律師，今年是我從事法律行業的第二十年。」已過不惑之年的周禕回想這二十年來的執業經歷，很是感慨。「我對於自己的信心，很大一部分源自於從事律師之前在遠洋輪上的航海經驗，見識過大海，碰到過各種風浪，領略過各地風情，接觸過不同的人，有完全的自信去跟人打交道，這是我個人的成長經歷所致。」周禕告訴律新社。
周禕 律師
上海市協力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
「我最初的執業專長為與航運和國際貿易有關的爭議解決和非訴事務，自上世紀九十年代末起則更多專注於公司商務、涉外投資和智慧財產權等業務領域。」周禕說，他曾先後就職於以涉外業務為主的段和段律師事務所、北京市天元（上海）律師事務所和浩英律師事務所，在涉外律所的經歷使他能夠熟練地運用英語為中外客戶提供常年和專項的法律服務。
而與協力所的結緣則是源於浩英律師事務所於2012年與協力所正式合併。浩英律師事務所是一家是以海商海事為主要業務的律所，加入協力是為了尋求更大的合力。就像姚重華所說的那樣，當初取名「協力」蘊意「齊心協力」，周禕也很感謝與協力所的相遇，讓平臺更有影響力和凝聚力，也讓律師的專業能力得到更大的發揮。
2016年4月8日，一場以「『一帶一路』和中國-中東歐（16+1）合作下的投資與貿易機會」為主題的捷克共和國投資與貿易會議在協力律師事務所成功舉行。這是一個中國企業在捷克共和國投資的項目，由周禕及其團隊全程負責提供法律服務。在活動上，周禕結合自身在對外投資領域近二十年的實務經驗，就中國企業家和個人赴捷克投資興業需要注意的勞動、稅收、外匯、環境責任、反壟斷及安全審查、境外投資的國內監管、國有化風險和智慧財產權等問題做了詳盡的介紹。這僅是冰山一角，類似這樣跨境投資項目對周禕及其團隊而言僅是其業務中的一部分。除了協助中國企業（包括個人投資者）在歐美（非日本）等國家設立工廠、完成收購兼併之外，還為外國企業在中國投資提供法律服務。此外，還包括處理諸多的涉外法律訴訟和仲裁糾紛。
周禕是全球著名的法律評級機構錢伯斯高度推薦的公司/商事領域的頂級律師（第一等）。錢伯斯評價其是海事法專家，同時也在爭議解決和國際貿易方面擁有相當豐富的經驗。
「我們的法律服務業務遍布全球。我也經常出差，去各個地方參與項目、參加出庭等。」周禕向律新社透露，爭議解決領域業務量佔其團隊總業務量的70%。其團隊部門現有八位涉外律師，均具有豐富的法律實戰經驗和優秀的法律英語解讀能力；了解不同國家的法律、文化和理念等方面的衝突，為中外企業搭建起一個良好的溝通橋梁。
談及為啥涉外律師難培養的問題，姚重華認為切勿操之過急，凡事都有一個過程，在他看來，千裡馬是跑出來的，人才要放到市場上去。
「我們在國內學習僅僅是本國法，對國外法僅有粗略的學習，有必要時一定要到所在國去進修學習法律，這樣你至少對對方國所在國的情況才有所了解。」姚重華透露，協力所每年都有相關經費讓涉外律師出國進修學習。此外，他還認為，由於涉外律師要處理各類涉外訴訟和仲裁案件，需要熟練掌握國際、國內相關法律法規，並通曉金融、國際貿易等知識，同時又具有優秀的外語表達能力，這些「高標準」要求也會提高涉外律師門檻，因此，一定不要急功近利，要沉得下心來，把每一件事都當藝術品來雕琢。
「我們曾經協助一家中國企業在東南亞收購一家當地的生產工廠，為該企業完成所有法律文件的起草準備，提供了全程的法律服務。在這過程中，主要涉及的幾個問題包括：符合當地法律法規的合規性、收購過程中選擇的適用法律和爭議解決、收購過後整合工作中涉及到的法律問題，包括員工安排、稅務銜接、債權債務的承繼等。其中員工問題最為突出，由於該工廠裡很多員工是越南人，他們愛抱團、個性強，對中國老闆持有反感情緒，經常為了薪酬、工作時間、勞動保護等事宜發生爭議。後來，企業決定辭退越南員工，聘用當地員工，我們當時請了當地的勞工監察部門和律師協助，一方面化解了矛盾，一方面降低了運營成本。」這個案例讓周禕至今印象深刻，在他看來，這是很多中國企業在收購海外企業過程中經常會碰到的問題，而這對於一位涉外律師而言，既要求其要懂得當地的文化，起到一個橋梁作用，還要運用中國企業和當地企業都能接受的方式，讓雙方能夠平穩過渡和持續發展。
周禕認為，要成為一名優秀的涉外律師，必須要get以下幾個技能：第一、嫻熟的英語，因為這是律師與客戶溝通的工具；第二、紮實的細分專業領域法律功底；第三、豐富的實踐操作經驗。
周禕建議，可以通過內外因來提高自己的能力。第一、外因，即事務所的環境和培訓。要選擇有涉外業務背景的律所、有涉外服務經驗的專業團隊、認真負責的涉外業務輔導帶教律師、良好的培訓學習環境；第二、內因，即個人修為，要勤勉好學、拓展視野、培養自己的興趣愛好。
「個人的興趣愛好培養和個人的生活風格是非常重要的。因為涉外業務是全球化的，這就要求涉外律師要有全球視野。我經常去國外出差，在與老外律師、客戶溝通的過程中就發現，客戶對你的認可並不完全或單純地取決於你的專業認識，還有對你個人品行的認同感。而所謂的認同感通常體現在你和他們的溝通過程中所產生的親和力和融合度，開闊的視野、全方位的思維，以及商業經驗和生活閱歷的增長對自己能為客戶提供更優質的法律服務會很有幫助。」
姚重華和周禕通過經驗總結均認為，優秀的涉外律師一定是一位「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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