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夫子有一句名言:盡信《書》不如無《書》。這也儼然變成不信書、不讀書的最大理由。
孟子為什麼這麼說呢?他列舉了《書》裡面的一個例子來說明:都說仁者無敵於天下,那麼最仁的武王討伐罪最不仁的商紂王,怎麼會殺得血流漂杵?這在道理上說不通啊。如果商紂王最不仁慈,誰又會幫他攻打武王呢?如果武王真的最仁慈,又怎麼忍心看著那麼多人流血死亡呢?
如此說來,孟子是不相信《書》了?
其實孟子不是完全不信,而是不完全相信。他說:「我對於《書經·武成》這篇文章,只相信兩三竹簡上的內容而已,其餘不可盡信。」
原文是:「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吾於《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仁人無敵於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
完全相信《書》,就變成書呆子,失去了自己獨立思考的能力,食古不化,這樣讀書是讀不好的,也讀不通書。與其變成書呆子,落得「百無一用是書生」的罵名,那還不如不讀書。可是不讀書就沒有文化,不明白道理,不能明辨是非,特別是在今天信息發達、文化繁榮的時代,沒有文化,連個打工的地方都難找。
到底要不要讀書呢?當然要讀。那麼讀書是有害還是有益呢?怎樣開卷才能有益於人生呢?
過去我們簡單地認為讀好書就有益,讀不好的書就有害。例如一個孩子讀《雷鋒叔叔的故事》這樣的好書,就學著做好人好事;讀《蒙面大盜》這樣的壞書,就學著搶劫偷盜。在蒙學教材《弟子規》中也有「非聖書,屏勿視。蔽聰明,壞心志」的教訓。這樣說當然沒有錯,畢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這層面上來說,開卷讀好書才有益,開卷讀壞書則有害。
正是因為這種觀念,歷史上有一大批書籍被封禁。四大名著之一的《紅樓夢》《水滸傳》在清朝就是禁書,不準流傳。被稱為中國古代小說的「四大奇書」之首的《金瓶梅》在明代也是禁書。但是這無法磨滅、否定《紅樓夢》《水滸傳》極高的文學價值。
至於《金瓶梅》確實有兒童不宜的成分,但是它本來就不是給小孩子看的,對於成年人來說,做人要有自己的價值觀,讀書要有自己的判斷,不能完全不相信書,也不能完全相信書,應該是「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對於《金瓶梅》,有這樣一段精彩的評價:「讀《金瓶梅》而生憐憫心者,菩薩也;生畏懼心者,君子也;生歡喜心者,小人也;生效法心者,乃禽獸耳。」這段話見地不凡,引人深思。
不好的書固然會誤導別人,但是也足以使人心生恐懼,引以為戒。也就是說開卷儘管開卷,但要有自己的見解,有一個基本的道德立場,有基本的是非判斷,在這個基礎上,通過正反面的道理、事例來堅定自己的信心,這才是讀書之道。
近代林語堂先生曾過:「好學的人,於書無所不窺,窺就是偷看,於書無所不偷看的人大概學會成名。」這也可以看作開卷有益的另一種說法。
說開卷有益,實際上包含了兩個層面的道理:對於初級的讀者來說,讀好書才有益處;對於高級的讀者來說,讀好書壞書都有益處,讀好書可以學知識、長學問,讀壞書可以吸取教訓,汲取經驗,這也是有容乃大的道理。
開卷有益還是有害,不僅僅在於翻開什麼樣的書,更是自己學問、見識、品德的試金石,不妨試一試。
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