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或許只是那些背井離鄉的人,對「老家」的稱謂。一個生於斯、長於斯、終老於斯的人,是不必把當地稱之為「故鄉」的,而是可以叫做「籍貫」。
因我祖輩所居日照,若干年前是作為一個縣,隸屬於臨沂地區,所以
在我十八歲以前的意識中,日照是我的故鄉。幼年時期,我跟爸媽搬過幾次家。託福,空間越大了,樓層也越高了。住得時間最短的那個家,是在如今臨沂廣場那幾根石頭柱子的位置,我們是九七年搬去的。仍記得那個鬱悶的夏天,我在補課般地讀完了金庸武俠小說後,終於等來了第四志願那所學院寄來的錄取通知書。心有不甘,聊勝於無,在剛剛裝修一新、還散發著塗料氣味的空曠房間裡,我接受了好弟兄的善意安慰,背上行囊離鄉求學,在我的第二故鄉度過了十八周歲的生日。
臨沂廣場
在寒暑假裡,我仍可以愜意地騎著車在臨沂市區徐緩前行,仿佛來到熟人家裡做客。我甚至熟悉新華一路、銀雀山路上的某些坑窪,猶如自己的掌紋。我常常會有意路過母校臨沂二中的門前,再看看那些松樹和教室的窗戶,想想自己原來的樣子。直到有一天,我詫異地發現,教學樓旁居然瓦礫成堆,急忙打聽,原來母校在成立五十周年之際啟用了的新校址、原來的教育學院——我曾常去踢球的地方。欣慰之下,有些悵然。再後來
到了青島工作定居,回家的次數少了,住的時間短了,在故鄉的日子愈發顯得珍貴。每次回家都有新的發現:臨沂的路更寬了,車也更多了,新樓盤越蓋越漂亮,房價也水漲船高。奶奶住的家屬院,已被開發商的在建工程所包圍,像穿著棉襖棉褲、攥著菸袋杆的老農倔強地佇立在雞尾酒會上。令我稍感欣慰的是,因奶奶年邁耳背,居然對晝夜施工的噪音有了免疫力,也算幸事。姑姑家則搬到了沂河畔的濱河住宅區,和表妹家僅幾十步之遙,小院裡的桂花香可以兩家同享,夏天可以吹吹風、曬月亮,過年時可以一起放煙花、看雪景。田園逸趣,天倫之樂,這或許也是我心馳神往的生活方式之一。
有人說鄉愁是一種病,這病根或許來自於「父母在,不遠遊」的古訓。我有段時間,因為種種緣由,就「病」得不輕,回歸故鄉的想法特別強烈。「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六歲的我在背誦這首詩時,大概不會想到二十多年後自己居然有了切身體會。
這麼多年來,我炫技般地學會了模仿各地方言,而臨沂土話卻被老鄉認為是不夠地道;回到臨沂,審視這座日新月異的城市,在感慨讚嘆之餘,卻有了做客的異樣感覺,難道應了那句老話:兒大是客?這些都讓我深深地感到惶恐不安。
母校的舊樓拆了,那個滿臉粉刺、貪玩好學的少年已載入青春的紀念冊,只有濃得化不開的親情與鄉情在我心中糾結。當我驅車疾馳在臨沂新市府所在的北城新區時,看到一座座壯觀時尚的高樓拔地而起,沂河兩岸風景如畫,我為故鄉的發展變化感到驕傲,胸中豪情萬丈。好男兒志在四方。我是喝沂河水、吃煎餅長大的沂蒙漢子,自當發奮圖強、建功立業,讓人家說起臨沂、說起臨沂人,就會來一句:不瓤!
這或許就是我的英雄夢,夢裡不知身是客,錯把他鄉當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