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時的電影將人帶回了孩童時代,就如電影裡說的那樣,隨著人的成長,人的身體裡也會長出了一棵大樹,在它蓬勃茂盛時能將人身體撐破,破殼而出。那麼我在想,也許它也會隨著人的老去,這棵大樹也會衰敗凋零吧,直至消亡
但是,下一代只要把我們的記憶永存,這棵樹就不會衰亡,日夜滋長,地久天長
父親鄉鎮居民出身,六十年代參軍,在部隊經歷了六十年代、七十年代,那個年代風氣都比較正,不需要文化特別高,都是幹出來的,阿諛奉承,投機專營的人很少,立足社會靠的都是踏實肯幹和不怕吃苦。由於父親會油畫,所以在部隊是個宣傳幹事。
當時家裡有很多各大主席的畫像,除了這些,父親空閒時間會把一些廢書報紙捲成一根又一根細紙棍,然後用棉線又一根根地串上,密密麻麻的掛在一根木條上,最後用油畫筆塗上各種顏色和圖案的油彩,掛在門口就是一個門帘,有猛虎下山、有熊貓吃竹……這已經算是當時普通家庭裡比較時尚的裝飾品了,而且還能貼補家用,賣出去不少。直到長大後才知道,當時為啥家裡囤了那麼多毛主席語錄和人民日報了……
母親是農村戶口,隨軍後在部隊城市的塑料廠上班,完成了從農民到工人的人生階級大轉變,塑料廠生產的塑料涼鞋是市民們夏天的必購之物,印象最深的是童話裡公主穿的水晶透明涼鞋,到了冬天,鄉下外婆會做好棉鞋叫人帶來,因此,我是一個從小就沒缺過鞋穿的孩子
由於南充地理位置,每到夏季總是炎熱無比,部隊的家就在一排排聯排平房的第一間,是一個大概有80平米左右的大通間,中間有一張桌球桌,夏天的時候總是和母親睡在桌球桌上,望著牆上一幅幅各大領袖的畫像入睡,父親則常用一個草編的涼蓆鋪在家門口過道上,一個枕頭,一把蒲扇露天過夜
小學校在部隊後門的一個小山坡上,不是很遠,出了後門,穿過一條田間小路就到了學校,放學回來快到家時,部隊食堂就在家門口,裡面的炊事兵總愛逗小孩,時常用包子饅頭之類的東西忽悠著我叫他們爸爸,為此我沒少挨父母的罵。母親有一次看到有炊事兵逗我,就在家門口大聲呵斥著我,我不敢轉身正視母親,因為嘴裡含著的包子沒來得及完全咽下,腮幫子都鼓來比頭還大。直到成年後,母親說起那段時光都還捂著嘴笑個不停
後來我才知道我的童年是多麼的幸運。因為那個時代的人買任何生活用品,都是需要布票糧票油票……甚至很多人家裡吃不飽不夠吃,就算一頓餃子都是要過年才能吃上一回的珍稀食品,那是一個物資嚴重匱乏的年代
在部隊最快樂的時光是每一次打靶訓練時,每當聽到打靶聲,我就快速跑過馬路,訓練場就在馬路對面,當兵的一個個都趴在地上瞄準100米外的靶子,我則騎到兵哥哥的身上,得兒駕的撿著子彈殼,現在想來,兵哥哥們脾氣是出奇得好啊,沒一個把我從他們背上甩下來的,由著我胡來
唯一不快樂的事是每到夜裡,我睡覺是睡在一個硬木板上,並且木板兩邊還有固定裝置,防止我翻身,而且身上還穿著一副鋼製背心,據說是父親從重慶大醫院裡定製的。後來大了一點的時候才知道原因,原來小時候被車撞過,脊椎嚴重變形,父親怕我長大成駝背,所以弄了這些刑具夾身……
父親說我出生在成都地區的敖家場,我一點印象都沒有,直到後來父親轉業回到了老家,我才知道我出生地原來是個小鄉鎮。每次回老家,都很怕家裡的茅坑,真大不說還有一個斜坡,每次大便蹲在坑邊,都怕自己會失足掉下去……還是隨父在部隊大院的生活無憂無慮,廁所在一個滿是荷葉的池塘邊,並且坑也很小,出門還到處都是「爸爸」……
部隊所在城市叫南充,有一條嘉陵江大橋,江裡的魚也特別大,江對面還有一個白塔山,妹妹就出生在江邊的一個醫院,在醫院裡看到剛出生的妹妹,覺得好醜哦,甚是無感,而且妹妹說話很遲,長大了也不愛叫人,以至於鄉下的爺爺一直喊妹妹是啞巴女子
爺爺雖然住在鄉下,但是是個很講究又特別愛好的人,小人書平時都鎖著,不給任何人看,每一本都嶄新如初。只有我到了,爺爺才會打開他的百寶箱,任我翻閱。而且平時穿著也很整潔,總是一套中山裝一絲不苟,可能由於他是一個糧站會計的緣故,所以從沒見過他下田幹過農活。家裡的其他子女都特別怕爺爺,當然除了我,因為爺爺每次面對他們都是一副撲克臉,聲嚴位尊的架勢總讓很多晚輩躲之不及
爺爺後來生病住院,中醫院那時候還在北大街,土磚蓋的三層小樓住院部,是我每天一早一晚都要去的地方,那時候也不懂啥叫孝順,就因為爺爺生病不喜歡其他人照顧他,而且每次妹妹去醫院看他都要被他罵回去,只有我到了醫院他脾氣見好,每天早上去醫院倒掉爺爺的便盆,晚上放學回家去給爺爺送飯,就這樣一直到爺爺去世,我想這也許對他是個最好的安慰
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候醫院裡的人不是很多,看病的人匆匆的來又匆匆的去了,在醫院呆的時間也不長,而且醫生也不會給你開多少藥,弄多少檢查……看看現在的醫院,醫療產業化後是真恐怖啊……
家婆則是一個典型的農村婦女,善良又能幹,做的豆腐乳和鹹菜乾都是一絕,以至於母親現在都學得一手好飯菜。家婆和奶奶有一段時間住在我家裡,兩個耳朵都有點背的老人,一起擺龍門陣,誰也沒聽清楚對方說的啥,各說各的聊,但是就這樣她倆能聊半天的天,聽得旁邊的人肚皮都要笑疼。
奶奶和家婆走的時候,我小學還沒畢業。第一次見到屍體,沒敢走近仔細看一眼,遠遠的看了一眼,瘦小又乾癟,除了難過和還有驚訝,怎麼人死後會變得那麼小
父親部隊轉業回城時,那一年我七歲,人生中第一次坐上了飛機,是南充市山上的一個小機場,現在想來應該是部隊機場,飛機不大,上去後自己完全沒有恐懼感,一個人在過道上跑來跑去,到處混個臉熟,估計自己是想騙飛機上旅客手裡的大白兔奶糖吃
78年的彭州市當時名稱還是天彭鎮,比起現在小太多,整個天彭鎮就由四條主街和外圍一條圍城馬路構成,只有西大街延伸出去有條外西街,散步逛完整個城鎮最多一個小時,另三條大街延伸出去都是城鄉結合部了。
東門外是火葬場,每到清明節,學校就會組織學生戴上小白花,白襯衣藍布褲白膠鞋,然後排著整齊的隊伍,徒步走到烈士陵園,進行愛國主義教育。
北門出去是藥廠和氮肥廠,不過剛出北門的地方有個龍興塔,坐落在一中校園的菜地裡,後來有一年瘋子拆塔子讓整個北門熱鬧了一把,整個龍興塔被他拆掉了三分之一,當時就讀一中的我目睹了該盛況,現在重修的龍興塔已找不到舊塔的絲毫痕跡了
雖說天彭鎮比南充市小太多,比起部隊大院雜亂又喧囂,但是我很快就喜歡上這裡了,因為這裡有一種孩子天生就喜歡的煙火氣,大街上兩邊茂盛的梧桐樹哪怕夏天再熱也陰涼宜人,特別是春節過年那十五天,大街小巷都是滿滿的熱鬧氣氛,大街上各種擺攤賣爆竹、糖果、對聯、玩具、衣服……比平時更多,而且直到大年十五後才會逐漸散去。
現在的春節總讓人遺憾,除了春晚,就連大街上熱鬧的景象和當年相比,也相差甚遠。雖然街道比以前乾淨整潔了,寬闊有序了……但是我們卻總覺得少了很多很多
父親轉業後到了一個叫「二輕局」的單位,由於在部隊是宣傳幹事,所以來到二輕局也幹著他的老本行,畫著各種宣傳海報,還買了一個海鷗相機,把相機藏在他特製的一個人造革皮包裡,經常一個人去大街小巷菜市場抓拍生活瞬間,後來還在家裡搭建了一個暗室。
二輕局坐落在武廟街的中段,整條小街都是青瓦鋪板的民居,現在已經被深化改革成了一條人造仿古商業街。隔壁就是我的新學校,倨年鑑記錄,解放前是個女子學校,解放後更名為延秀小學。
一年級中途插班進了延秀,教室在校園裡最破舊的兩排木頭平房裡,平房中間有一個下沉式的平底,大概有籃球場那麼大,記不清我「同桌的你」是誰了,但是清楚的記得,每到下課時間,一大群男生就平地裡鬥雞,別誤會,這裡的鬥雞沒雞,就是單腿獨立,另一隻腿成二郎腿形態,用二郎腿的膝蓋當作武器去攻擊對方,身高有優勢的經常傲立群雄。我這類天生就矮矬慫的人,只能和一大群女生去牆角擠暴風雨……
班主任姓宋,是個很慈祥又嚴厲的語文老師,去年小學同學35周年聚會,見到了闊別35年的老師,嚴厲沒了,慈祥依舊,還有滿臉的激動和淚水。聚會讓我想起經常被老師留下補課的情景,宋老師的家就在校園裡的一個小院裡,廚房在室外的一個簡易小棚屋,每一篇課文都要求全文背誦,經常貪玩的我時常忘記背誦,宋老師一邊做著夜飯,一邊監督著一群我這樣的孩子背課文,所以老師每一頓夜飯吃的啥我特別清楚,當然免不了時常在老師家裡蹭夜飯,我估計我這愛蹭飯的毛病就是小學留下來的……
現在想來,那時候的老師是真的認真負責,而且任何補課都免費,老師是真的不想看到任何一個學生掉隊。看看現在的學校,教育產業化後,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這世界變化快
武廟街是一條古老的小街,幾百米長的巷子兩邊全是老式青瓦鋪板民居,而且還有大大小小的舊式四合院七八處,四合院基本都是典型的一進院落結構,談不上多麼氣派,卻很精緻、緊湊,東西分別是門屋和廳堂,南北都是廂房,中間圍合成一個「口」字形天井。東南西北房各一戶人家,天井四周,布有連廊,將院中所有房間串成一個有機整體。一家炒菜其他三家都能聞香,所以經常每到飯點,端著飯菜相互串門的事經常發生。
天井裡一般都有一口手動抽水水井,公用的。還有自搭的花臺,種有一些花花草草,比如桂花、月季、百合,和院子裡不大的茄甘樹相映成趣。
不過,由於鄰近,鄰居間的相互磕磕碰碰避免不了,吵架的事也經常發生。還有就是入廁也極為不方便,那時候四合院裡的家家戶戶都是用的木質馬桶,每天早上有糞車來收糞,需要一大早就把馬桶提到四合院門口。
但是就算這樣,直到現在我都懷念四合院的生活情趣,在我心裡,這是中國最豪華的豪宅。可惜到如今,全城最後一個保留完整的舊式四合院也在前年被拆除了,新建好的又一個商業街今年要開張了。
武廟街路的兩邊有不少老婆婆將爆米花和人參米擺在家門口,誘惑著上學的小學生,花一分錢就可以把一個口袋裝得滿滿的。還有小人書店裡的趙雲和張飛吸引著我們,我的四大名著知識最初都來自街頭巷尾的那一個個小人書店,每看一本一分錢,厚點的二分錢。
那時候的小孩,幾乎都是每到過年才會有零花錢進帳。經常有收廢品的人來到小街串巷叫買,但是那個年代能算上廢品的東西真的不多,就算有,幾乎家家都會廢物再利用,煮飯的鍋洗臉的盆爛了會補了又補,扔掉和賣掉的東西很少很少。所以除了收荒匠還有補鐵匠穿街走巷。不過所幸,當時的牙膏還是鐵皮和鋁皮製成的,SO,家裡的牙膏皮被我承包了,直到現在擠牙膏都養成了要擠滿整個毛刷,因為牙膏用快點,才會有零花錢用
二輕局的第一個家是在辦公樓對面的一個三層小樓房,只有一個單元,每一層有四家住戶,Z字型的樓梯和過道狹小又擁擠,過道頭尾各兩戶人家,過道裡擺滿的都是蜂窩煤。我家住在最上面一層,三樓的好處能上屋頂,晾曬衣服都特別方便,壞處是一到夏天,就酷熱難耐,老式舊樓沒有陽臺,設計結構也不講究通風排氣,生活在白天太陽曬得滾燙的樓頂下,每次出門都像是出了蒸籠的包子。家裡有一臺電風扇的基本就算是有錢人家了
三樓的房間成L型,進門是廚房,再進去是客廳兼我的臥室,倒拐進去最裡面是父母的臥室。這種穿堂式的結構有個最大的壞處,愛在被窩裡打著手電筒看小人書的我,經常被起夜的父母活捉,大半夜的被打得個半死。
不過最慘的還不是我,樓下有一個和我差不多大名叫「曙光」的孩子,經常被父親用鐵絲綁在院子裡的大樹上,刑具是青豇豆條子,也就是現在還能看到的叉頭掃把條子,整個大院頓時罵聲整天,為啥沒有哭聲,因為這孩子特別的犟,每次挨打都不認輸,父親一邊打他,他一邊罵,倆人對罵,活像電影裡被拷打的地下工作者,寧死不屈。所以每一次曙光挨打的時候,院子裡鄰居都要出門來勸他爹別打了,或者曙光你就認個錯嘛,我估計要不是這些鄰居,他爹能把他打死……
那條子打人真是特別疼,只要挨肉,每一下都能見血,又細又有韌性,我是嘗過這滋味的。不過父親對付我的常用刑具是一把量布用的米尺,每次挨打都是褲子脫掉,具有排洩功能的屁股也同時兼備著挨打的責任
小時候最害怕的就是被父親揍,因此有了下面的第一次離家出走的經歷。
母親隨父轉業回來後,在二輕局下屬的一個東街眼鏡店上班,那時候還沒雙休日,每個星期只有周日是假期,所以周日家裡交代給我有一個任務,先把飯蒸好,等大人回家炒菜就行了。那時候還沒電飯煲,一口稍大的鍋裡參上水,然後再在裡面放上一口小鍋,小鍋裡放進米和水。需要人不離灶,不然水煮幹後鍋會爛飯會糊……
但是,父母都不在家,好不容易有的自由時間,哪怕只有一會兒,我也沒放棄,飯還沒好,就下樓玩去了,但是開心的時刻總是那麼短暫,沒多久三樓傳來鄰居的呼喊聲「東東,飯糊了,還不回來,你娃今天要挨慘」,趕緊跑上樓,果然飯全糊了,鍋也爛了……
自知闖下大禍的我,為了我屁股的安全,趕緊悄悄一個人溜了,這個時候我唯一最安全的地方是二十公裡外的隆豐鄉下,因為世界上最疼愛我的人都在那裡。但是有個問題,身上沒錢,也不認識路,怎麼去?還好從小就聰明過人的我,這點難題對於我來說根本不是問題。
西門外有個火車站,老式的綠皮火車,還記得第一次坐火車去白水河大孃家時,我興奮的跑到了最前面貼近火車頭的貨箱裡,準備感受速度與激情,但是理想總是豐滿的,站在裝豬和農具的貨箱裡沒一分鐘,車頭煙囪裡吹過來的煤灰已經滿臉都是。
火車第二站就是隆豐,第一站是白馬,於是,順著鐵路,就開始了我人生第一次的離家出走,但是覺得走了已經很久很遠了,怎麼還沒到隆豐,到了白馬鄉就實在走不動了,也不知道離爺爺家到底還有多遠,沒辦法,順著鐵路又轉身走回路
回到天彭鎮,已經天黑,家也不敢回,一個人來到隔壁小學,學校裡空無一人,延秀小學進校門右邊是操場,圍牆邊有一個水泥做的滑梯,滑梯做有供孩子們玩耍的圓洞,就這樣我鑽進了圓洞,準備在裡面過夜……後來是怎麼回的家,我已經記不得了,只記得那是唯一一次闖了大禍後,還沒挨揍的幸事
八十年代的單位大院裡,有一個電視櫃立在大院中間,每到晚上七點會有人準時打開電視,整個大院裡的人都會各自帶上一根板凳,自動集合。就連武廟街上的居民也有人帶著板凳進來圍在電視機前。所以,晚飯過後,我的第一任務就是帶著板凳衝下樓佔據最優位置,但是很可惜,這樣的機會對於我來說,每周只有一次,就是周六的晚上,而且還只能看一個小時……
再到後來,逐漸有人家裡添置了電視,雖然是黑白的,但是,那個時候,這已經是最大的滿足了。校園裡「加基森敢死隊」們在狂擲飛鏢,「血凝」裡的山口百惠和三浦友和讓全國人民熱淚盈眶,操場上多少「排球女將」想金牌奪冠,書本上的隨手塗鴉都是「鐵臂阿童木」……
不過,這些都不是我的最愛。街角巷尾的那一個個小人書店,才是我最愛去溜達的地方。家裡沒人時,父母的臥室是我常去淘寶的聖地,常覺得家裡有啥好東西都會被父母藏著,然後偷偷拿給妹妹吃,所以一個人在家時就翻箱倒櫃的尋寶,不過有一次尋出來一個莫名其妙的玩意兒,印象很深,是一個小塑膠袋,口子上有橡皮膠圈,袋子很小,不明白這是拿來裝啥的,後來長大了才反應過來……不過沒拿它吹過氣球玩
不過也有意外收穫,有一次翻到了錢,看到抽屜裡的一疊人民幣,心想我偷偷拿一塊錢不會被發現吧?!心裡的小人書店在向我招手,於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偷了一塊錢去小人書店呆了一個下午。但是,快樂總像噩夢一樣轉眼驚醒,一頓揍又沒能避免,而且父親對孩子的教育方式,一直採用的是黨對後進份子的改造手段,挨打後還得寫保證書,必須寫得深刻而反省,最後還得加上如有再犯……我這份保證書最後的如有再犯是「掛上小偷XX牌子遊街示眾」
因為兒時的深刻印象是,壞人幹了壞事就會被拉上大卡車,戴上寫有流氓犯XXX強姦犯XXX或者反革命XXX的大牌子遊街示眾,每到這個時候,是全城最熱鬧的時刻,男女老少幾乎全城出動,大街上圍滿了吃瓜群眾,遊街的大卡車一輛接著一輛緩慢開過,孩子們都追著大卡車屁股後奔跑,大卡車上穿制服的人荷槍實彈武裝著,戴牌子的人則一個個把頭埋在衣領裡,臉皮稍薄點的恨不得將臉埋進脖子裡,因為小城不大,卡車上的人和街面上的吃瓜群眾都多多少少相互認識。也有臉皮厚的抬起頭來對著吃瓜群眾微笑,但是很快就會被穿制服的摁下腦袋,不準抬頭,低頭才算認罪
四條大街遊完後,卡車將犯人都拉到了城中心的廣場上,那時候的廣場都有一個主席臺,各種歡慶聚會和審判大會都有領導會上臺講話,吃瓜群眾也擠滿了整個廣場,聽著臺上領導念著一個個犯人的量刑,但是好像最讓吃瓜群眾期待聽到的是死刑判決,每當聽到XXX因XX罪,罪大惡極,判處死刑!立即執行!臺下一片譁然,聽到死刑判決的犯人往往都腳下一軟癱倒,必須旁邊穿制服的扶住才能站立,但也有極少數反而擺出昂頭挺胸羈傲不遜的模樣,仿佛英雄就義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吃瓜群眾紛紛議論「這小子有種」
倨記載,僅83年第一次全國嚴打期間,全國公安機關共逮捕殺人、放火、搶劫、強姦、流氓等罪犯102.7萬人,檢察機關起訴97.5萬人,法院判處86.1萬人,其中死刑2.4萬人,司法行政部門接收勞改犯68.7萬人,勞教16.9萬人。
回憶就像一顆大樹,只要能記住歷史,我相信,這棵大樹的每一片樹葉都會成為一面鏡子,後人與大樹共享蔥鬱,世代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