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是我心中的一棵大樹」——楊善洲女兒深情憶慈父
3月29日，楊善洲同志先進事跡報告會在北京人民大會堂舉行，這是報告會現場。新華社記者丁林攝
新華網昆明４月２１日電（記者楊躍萍）在雲南省原保山地委書記楊善洲的二女兒、保山市施甸縣姚關鎮小學教師楊惠蘭記憶中，父親與家人聚少離多。
一輩子，楊善洲顧大家，舍小家。楊善洲去世後，人們整理他的文稿時讀到：我對家庭欠債很多……但當時只有如此選擇，不然，革命不成功，家庭無從說起。
在成長的酸甜苦辣中，惠蘭慢慢理解了父親。惠蘭３歲多了，才第一次見到爸爸。媽媽讓她叫「爸爸」，她卻害怕得直往媽媽身後躲。
「上小學時，有一天老師教了一首兒歌：『爸爸是一棵大樹，媽媽是一棵大樹。我們是快樂的小鳥，在兩棵大樹間飛來飛去。』回到家，我背誦給姐姐聽，背著背著，我們就哭了。」那時，稚嫩的她，一想起爸爸，就感到委屈，「我不光是為我們姐妹哭，也為我們的媽媽哭。」
「爸爸常年在外，媽媽是家裡的頂梁柱。糧食不夠吃，她上山找野菜充飢；我和妹妹沒有錢上學，她清晨上山摘野果，夜晚熬夜編糞箕、扎掃把，再挑到街上賣，一分一分地湊學費……」
年少的惠蘭已感受到媽媽操持一家人生活的艱難。有人對惠蘭說：「你爸是『大官』，靠著這棵大樹，你們一家有享不完的福」。可惠蘭感到，「爸爸這棵樹，靠不上。」
１９７０年，惠蘭的妹妹出生，家裡缺糧，一家人靠野菜摻雜糧度日，鄉上民政幹部了解情況後送來３０斤救濟大米和３０斤糧票。「爸爸知道這事後，就要媽媽把東西還給公家。差不多過了半年，媽媽硬是東拼西湊，還清了這筆糧款。」
「１９７５年，家裡的老屋一到下雨就漏得不行，媽媽讓人捎信給爸爸，讓他湊點錢給家裡修房子。爸爸寄回一封信和３０元錢，讓媽媽先買幾個盆盆罐罐，哪裡漏雨，就先接一下，實在不行就挪挪床鋪，暫時躲避一下。」
惠蘭說：「那時候，我不僅委屈，甚至有些怨恨他。更讓我們姐妹不能理解的是，爸爸擔任保山地委書記的時候，按當時的政策，媽媽和我們姐妹可以『農轉非』，可爸爸卻把申請表格鎖進了抽屜一直不辦。」
惠蘭初中畢業後想去參加縣上招工考試，但由於戶口是農村的，不能報考，就請父親找找人幫她轉成城市戶口，楊善洲不同意。後來，她到鄉下做了代課教師，通過考試轉正後，又苦讀兩年取得了中師畢業證，至今一直在施甸鄉下小學教書。而她的母親和大姐，一輩子都在農村生活。
１９８８年楊善洲退休，主動要求到家鄉施甸縣大亮山帶領群眾種樹。為了方便他進城辦事，全家借了５萬多元錢，在施甸縣城附近蓋了一所新房。房子蓋起後，妻子和楊善洲商量，讓他湊點錢幫娃娃們還帳。楊善洲東找西搜，才拿出９６００元。為了不拖累孩子們，楊善洲做主把蓋好沒多久的房子給賣了。
上大亮山種樹後，楊善洲每月都要下山到保山參加老幹部黨支部的組織生活，每次除了順道給林場辦事外，他總會回家住上一兩天。和父親相處多了，惠蘭漸漸走近了父親的內心世界。
她這才知道，爸爸擔任地委領導的時候，工資並不低，但他用錢很「散」，哪家沒有糧食他出錢買，哪個生產隊缺種子他出錢墊上……「他把『大家』當成了『自家』，怎麼可能有錢呢？」
對於當年爸爸不讓家人「農轉非」的事情，一直堵在惠蘭心裡。她問爸爸：「為什麼這麼做呢？」楊善洲只是說：「當時，大多數局長、科長的家屬都在農村，我的家屬怎麼能夠先轉呢？」
現在回想起來，惠蘭與爸爸朝夕相處的日子，不多，卻溫暖。
讀初二時，爸爸把惠蘭接到保山讀書，每個月都給她買好飯菜票，外加６元零花錢。有時候，爸爸還會帶她去看電影。有一次，惠蘭發現自己的枕頭下壓了一把梳子，是爸爸放的，細心的爸爸知道女兒已到了愛美的年齡。
還有一次，學校開學了，爸爸特意回施甸老家接惠蘭，因為擔心趕不上班車，凌晨四、五點父女倆就上路了，遠處不時傳來一聲聲狼嚎，爸爸緊緊拉著她的手，安慰她不要害怕。
惠蘭結婚時，爸爸沒有給她一分錢。後來她有了孩子，爸爸到她家，看到一家人的衣服亂七八糟地塞在大紙箱裡，就給了她１００塊錢，讓她去做個衣櫃。
「爸爸去世後，我一遍遍撫摸著搬了幾次家都捨不得扔掉的、爸爸給我１００塊錢做的那個衣櫃，大姐找出了珍藏多年的爸爸買給她的白襯衫，三妹想起爸爸不只一次給她買衛生用品……」
「爸爸是個重感情的人。」念起爸爸的好，惠蘭哽咽了。
「奶奶臨終前，爸爸日夜侍奉。奶奶在爸爸的懷裡安詳地離開了人世。
「這１０多年，媽媽患病住過兩次院。兩次住院，爸爸都從大亮山趕過來，每天早早就到醫院守護媽媽，給媽媽端飯送水，守到夜深才回去。但爸爸病了，卻不要媽媽去看他。」
「那幾天，爸爸可能感覺到自己的日子不多了，反覆對我們說：『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是你們的母親，市裡獎給我２０萬元，我捐出去１６萬，留了４萬給你們母親，你們要好好用，讓你們母親安享晚年，她這一輩子不容易。』」惠蘭說。
「如今，只要想到爸爸，矗立在他墓前的那棵參天大樹就會浮現於眼前。在我心中，爸爸是一棵大樹，他雖然沒有彎下腰，把媽媽和我們姐妹護衛在懷抱裡，但是他張開雙臂，為老百姓遮風擋雨了一輩子。」淚珠，從惠蘭雙眼滾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