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的女孩都愛書,其中最愛書的,一個是林黛玉,一個是薛寶釵。
黛玉讀的書,大多是林家家傳的正統書,屬於精而深的類型;而薛寶釵讀的書,廣而雜,涵蓋了從正統到雜書,也正因為如此,當黛玉只能從寶玉處得知《西廂記》《金瓶梅》等書時,寶釵已經將其中的詩詞爛熟於心。
那麼,問題來了,讀書到底還精而深,還是廣而雜?
這個問題,其實至今都很難得出結論。
一、讀書與啟蒙
黛玉和寶釵,都是讀書很多的女孩子,可性格卻截然不同。
因為讀書,寶釵學會了察言觀色,學會了人際交往的規則,也學到了許多人性中的東西;因為讀書,黛玉感悟了自然之美,學會了遵從自己的內心,不為俗名所累,不為禮教而失了自我。
兩者的境界,說不算誰好誰壞。
寶釵更像是儒家的代表,主張入世入仕,在現世裡過好自己註定走向死亡的一生;黛玉更像是道家的代表,主張出世超脫,尊重內心,向內求而不是向外索取。
而故事的最後結局,以黛玉香消玉殞,帶走了寶玉的愛;寶釵明媒正娶,得了寶玉正妻的名。
俗話常說:讀萬卷書,行萬裡路。
黛玉的讀書生涯,起於父親膝下無子,「見他聰明清秀,便也欲使他讀書識得幾個字」;寶釵的讀書生涯,源於父親「酷愛此女,令其讀書識字,較之乃兄竟高過十倍」。
兩人的讀書啟蒙,都來源於自己的父親。
黛玉的父親林如海,出身四代侯爵之家,書香之族。林如海靠著自己的本事,中了探花,成了皇帝最親近的巡鹽御史。寶釵的父親,出身四大家族之一的薛家,作為皇商,或許見慣了世態炎涼,也見慣了人間無常。
啟蒙的不同,致使兩人性格上的截然相反。
二、圈養還是放養
黛玉和寶釵的讀書方式,是截然不同的選擇。
黛玉啟蒙時讀的書,都是父親一手包辦,一手挑選,算得上圈養式教育。
圈養式教育的好處在於,不怕孩子走上歧路,每一步都是精心挑選的,讀的書也大多為經典名作。可圈養式的壞處則在於,當孩子沒有閱歷時,讀經典到底看進去了什麼東西,誰也不知道。
黛玉的傷春悲秋,源自命運,源自性格,也源自她讀的書。
她啟蒙的書是《四書》,家庭老師也是接受傳統科舉體制的賈雨村,有文採,卻不通俗世裡的規矩。她還讀詩詞歌賦,感慨自然。正因如此,黛玉的心思是敏銳的,是多思的,也是超脫的和真實的。可這樣的性格,不容於世俗。
寶釵啟蒙時讀的書,廣而雜。她曾這樣告訴黛玉:
「我們家也算是個讀書人家,祖父手裡也愛藏書。先時人口多,姊妹弟兄都在一處,都怕看正經書。弟兄們也有愛詩的,也有愛詞的,諸如這些`西廂'`琵琶'以及`元人百種',無所不有。」
古代的書,是貴重物品,並非尋常凡物。
但凡愛書的人家,必由藏書,而這些藏書,某種程度上也反應了主人的性格。
黛玉第一次見到《西廂記》,是在寶玉手中得的。可見,林家是絕對沒有這樣的禁書存在。可寶釵卻不同,皇商出身的薛家,東西或許也是最全的吧。
寶釵父親的啟蒙方式,或許和林如海截然不同,他只教會女兒認字,剩下的書,便隨便她去翻閱。當然,禁書依舊是禁書,偷看還是要挨打,可比起黛玉,寶釵更有機會接觸這些非正統的書籍。
三、讀書的樂趣,來源於何處
正統書不是寫得不好,也非寫得枯燥乏味,只因太刻板,太容易和痛苦聯繫在一起。
讀書,應該是件快樂的事。
就像寶釵小時候,讀書是「他們是偷背著我們看,我們卻也偷背著他們看」,兄弟姐妹眾多,讀書都變成了一件好玩的事。
而因為讀雜書,大人們「打的打,罵的罵,燒的燒」,可在小孩子們看來,明白了這件事不對,卻又帶著些許反叛的快樂,生出了許多樂趣。
其實雜書,本就該有樂趣地讀。這樣,讀書這件事,就不會僅僅和痛苦聯繫在一起。
德國哲學家雅斯貝爾斯曾說過:「教育就是一棵樹搖動一棵樹,一朵雲推動一朵雲,一個靈魂喚醒另一個靈魂。」
讀書之道,或許便在於喚醒心靈。
黛玉的可貴,在於她的真性情,她的悲劇,卻在於她的太過純粹。
可這個世界,本就不是非黑即白,見識過了,才會擁有處世的智慧。
或許,讀書啟蒙就應該如此,先讀過了雜書,再學習正統,以後有了閱歷,便明白了這世界是怎樣運行的,也能更好的適應這個世界。
當然,如黛玉的生活方式,依然不值得苛責。
人生,本就是一場單一的旅行,誰都是第一次。只是,對於父母而言,或許更希望自己的孩子成為薛寶釵,能夠在任何情況下,都可以完美應對,雖無純粹的愛情,卻能安穩度過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