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僅24歲的染谷將太,其實已經有15年的「工齡」了。他在豆瓣的作品標註裡,僅「演出」這一項就有130個詞條!
但這次,既然是因為《妖貓傳》來到中國,我們不妨先從就近的故事說起吧。
在上周日的首映禮,染谷不僅用流利的中文念出了「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還解讀了一下「風流」的意思,引得底下的粉絲尖叫聲響成一片。
可萬萬沒想到,「老司機」在臺上和黃軒各種「說學逗唱」,臺下卻出乎意料地沉著冷靜,乖乖巧巧不苟言笑地坐著,甚至有些拘謹呆萌。
當我走進採訪間,染古君正在幫各家媒體錄製ID,媒體們也是很套路的,都讓他說中文,念古詩,這一下徹底打消我「將太,來講一個你最拿手的中文段子吧」的念頭,我們還是直接進入主題聊電影吧。
聊著聊著,染古就有些羞赧地說到:「空海,並不是一個善於表達感情的角色。」
【日漫少年來中國】
《妖貓傳》改編自日本魔幻系列小說《沙門空海之大唐鬼宴》的《妖貓傳》,講述入唐取經的空海與詩人白居易緊跟一隻會法術的黑貓,調查30年前一段被刻意掩埋的真相。
雖說是改編日本小說,染谷也看過原作,做過不少的功課,但事情遠沒有看上去的簡單。
據《妖貓傳》的製片人說,在角逐空海一角時,染谷其實並沒過一輪,但是第二次過去的時候,他不僅把頭髮剃光了,還拿出了11歲時寫的作文,裡面提到他最喜歡的夢枕貘筆下的人物正是空海,這下徹底打動了製作人。
接著,染谷隻身一人趕到了中國,光頭的樣子萌煞了導演——「完全是一休哥回家啊!」
陳凱歌形容染谷將太的僧人「鎮定、從容,像玉一樣圓潤」,是自己心目中「空海」的形象,演員原本冷淡沉著的性子確實與劇中的人物相得益彰,令人信服。
毫無疑問,陳導的《霸王別姬》是千萬影迷心頭的"硃砂痣",染谷作為業界知名的骨灰級影迷自然也毫不例外。在接到陳凱歌導演邀請的通告之初,染谷表示有些有些措不及防。
「自己尊敬和喜愛的陳凱哥導演邀請自己演戲,非常開心也非常吃驚!因為最初是要保密的,所以沒有告訴任何人。」
說實在的,我對染谷的印象其實還停留在他《寄生獸》往前的作品,漫改真人的分寸最難把握,動作幅度過大則顯浮誇,過度矜持又顯得擰巴,但他整體給我的最大的印象就是那份乾淨自然。
矢口史靖導演評價他是一個「笑容迷人性格直率的傢伙」。
受父親的影響,他很早就接觸了電影,9歲以漫改真人作品《stacy》出道,2011年主演了園子溫自編自導的《庸才》,各種國際大獎拿到手軟。
此後,19歲的染谷將太正式在演繹江湖上起飛,平均每年8部作品面世,喜劇勵志、浪漫愛情、黑暗犯罪驚悚皆有涉及,從屌絲到超能力者,從平凡高中生到變態殺人犯,很好地詮釋了什麼叫做演員可塑的天賦。
《庸才》
除了演員間的配合較量,染谷的中文臺詞是另一大難題,除了《妖貓傳》劇組的翻譯,他沒有帶任何助理。聊到這裡,他甚至很可愛地形容中國話是「世界上最難的語言」。
片場經常能看到他埋頭苦讀劇本,嘴裡念念有詞,因為不僅需要把中文音節記下,還要把它們全都背下來,困難指數可想而知,看來他以前說想要「擁有瞬間記憶臺詞」的超能力並不是隨口說說而已。
好在,認識了黃軒這個好基友。「他是一個非常出色的人,時常關注我的事情,經常對我伸出援手。會陪著我對臺詞,然後會給我送酒,送吃的東西,還會帶我去吃飯,所有的事情都會幫我!」
此言不虛,有一次,片場休息找到黃軒補課,黃軒教他念「知道」、「吃飯」和「施法」來區分幾個翹舌音「zhi,chi,shi」,染谷似乎是個隱藏的「吃貨」屬性,對「吃飯」二字詞情有獨鍾,單獨對它進行重複練習,黃軒只能在一旁無奈地嘆氣。
黃軒屬於厚積薄發的類型,近幾年才逐漸走進觀眾的視野,演員生涯的前半段失去過很多,品嘗過人間冷暖,如今的成功也非一蹴而就,兩人又都是文藝電影出身,這回算是棋逢對手。
同為90後,我忍不住在心裡計較,談到日本國漫《哆啦A夢》去年出的新劇場版《日本的誕生》,他調皮地笑了笑——「也想看一下,因為我和多啦A夢生日是一同一天的呢。」(9月3號~)
說到生日,染谷的第二個本命年,也就是24歲生日,還是在《妖貓傳》的劇組過的,黃軒推著蛋糕,蛋糕上面是可愛的黑貓和他本尊——「一休哥」。
「雖然在日本片場也慶祝過生日,但是(和在這)的人數完全不同,可以說這次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那麼多人一起給我慶祝生日。」
在殺青宴上,他還從黃軒那裡學會了一套眼保健操,兩個亦敵亦友的演員經歷了一百多天的拍攝,已經培養起了堅固的革命友情。
儘管進步神速,但染谷還是十分坦誠地透露——配音還是必不可少的,「這麼短的時間內,用世界上發音最難的語言,背這麼大量的臺詞,而且要非常完美的表達出來,我覺得是不可能完成的,作為人類不可能的事!!做不到的,所以就會要用到配音。導演在製作配音這部分也花了很多心思,最後做出來的真的是沒有任何違和感,怎麼說呢,我認為反而給空海這個角色加分不少。」
攻克了中文這一關,染谷還要面對如何理解電影龐大的主題和感受唐詩這些獨特的中華文化。「也正是因為詩歌、傳說這些抽象性的東西,在增加演員的想像力之上,能夠在努力的基礎上進行更好的表現。」
正如《霸王別離》裡程蝶衣對楚霸王和虞姬之間忠貞不渝的愛情的渴望想像,在《妖貓傳》裡要傳達的則是空海和白居易對楊貴妃的追溯和遐想。
染谷和黃軒,一個是波瀾不驚的僧人,一個是桀驁難馴的詩人,一靜一動,一收一放,達成互補,在最終「面見」楊貴妃的一幕,整部電影迎來高潮。
在那一刻,空海的情感達到頂點,一向冷靜的他,終於控制不住感情,抱頭痛哭,情緒崩盤。「空海是一個並不太能表達那麼多感情的角色,但那場哭泣是他感情最豐富的一場戲,可以通過那場戲,表現出來他其實是一個人,是一個男人。那是一場非常有趣的戲。」
【神秘純淨的小王子】
非要形容的話,相比「從漫畫裡面走出的少年」,我覺得他更像是來自B612號行星的「小王子」,始終保持著孩童般的好奇心和求知慾。
也許正是他那份赤子之心,才能把沉重的內容舉重若輕地演繹地恰到好處,消化了的苦痛化為眉頭的憂傷。
就連梁朝偉這樣的影帝也為他「懵懂的樣子」擊節稱嘆。
回到眼前。我最近在家裡看了很多日本電影,尤其是染谷將太主演的幾部電影我很喜歡。看《我是路人甲》的時候,也好幾次有種錯覺,那個叫萬國鵬的男孩和染谷將太有些相似,懵懂的樣子在無形中化解了故事本身的壓力,令到觀影過程也變得輕鬆愉悅起來。——梁朝偉的影評《聽見流星的聲音》
染谷是通過在日本上網看新聞才知道梁朝偉對自己的這番評價,驚喜之餘也希望能夠同臺合作,「我可是他的粉絲,能獲得那位那樣的評價,我很吃驚,也非常開心,我也期望著有機會能夠共同演出。」
「小王子」在精一門的同時廣涉獵,在拍攝《東京暴走族》時還愛上了Rap,據說黃軒很久之後才發現染谷居然會唱Rap,嚇了一跳。
《東京暴走族》
俗話說的好,技多不壓身,此前還在電影《哪啊哪啊神去村》還露了兩手,導演矢口史靖還開玩笑道「染谷將太剛被送去練習伐樹就特別特別厲害,砍樹砍得特別好,因此就選了他。」
因為喜歡迪士尼,私底下有次和菊地建雄聊到迪士尼,安靜的美男子突然變成話癆把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對此,他直言無諱地表達了自己想去好萊塢的野心,想不挑本子,嘗試一切。「為皮克斯配音,加盟《星球大戰》,演一個漫威超級英雄,我都行!全部我都非常喜歡,全部都想要。」
完成演員本職工作的同時,他還自編自導了兩部短片,《Similar but different》(《シミラー バット ディファレント》)和《清澄》。都說有導演意識的演員最有表演潛力,這下還真的「老天爺賞飯吃」了。
目前還在不斷摸索著屬於自己的電影風格的路上,對演員的表演、導演的拍攝技巧、美術攝影、剪輯,以及陳凱歌如何使用日本演員都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採訪當中也不忘採風。一向鎮定自若慢條斯理的染谷,聽到有趣的中國神話故事,比如,秦始皇派三千童男童女尋找長生不老藥形成了日本的傳說,忽然正襟危坐,露出了孩童般興奮驚訝的神色。「關於長生不老藥的傳說,我好像經常聽說,但是這個傳說的詳細內容,比如說童男童女,今天還是第一次聽說!」
其實從來也沒有什麼能夠通天達地的天賦,有的就只是不辜負自己的所受的苦難和奮力前進的勇氣。
只是不知道在陳導的「調教」之下,他究竟會發生一場怎麼樣的蛻變?
請看巴塞電影專訪染谷將太的完整對話實錄:
1、初到中國:
「頭髮是在去中國前剃的,竟然沒有任何人發現。」
巴塞電影:當你得知要接演這部戲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當時有沒有跟其他人分享這件事兒?
染谷將太:剛聽到時非常吃驚,自己尊敬和喜愛的陳凱哥導演邀請自己演戲,非常開心也非常吃驚!因為最初是要保密的,所以沒有告訴任何人。
巴塞電影:你的光頭是在日本剃的,還是在中國?
染谷將太:來中國之前,在日本剃的(頭髮)。
巴塞電影:可是你剃頭後到來中國前,還會有一段時間留在日本,有沒有擔心被粉絲發現?
染谷將太: 啊,被你這麼一說,我那時候還真的沒有這種擔心,好像也沒有人注意到這個事情,哈哈。
巴塞電影:剃頭髮的時候陳凱歌在場嗎?
染谷將太: 嗯……和導演第一次見面是在日本的時候,但那時候我還沒有剪掉頭髮,然後在日本剪掉頭髮之後來中國又和導演見了面。
2、文人導演:
「我10歲就看《霸王別姬》,陳凱歌經常用講故事啟發我表演,他講的故事我真的從來沒有聽過。」
巴塞電影:又要看原著又要看劇本又要看陳凱歌之前的作品,補這個功課量得有多大?
染谷將太:嗯,我十歲時第一次看陳凱歌導演的《霸王別姬》,那時候感覺非常衝擊性,現在仍然還有那種感動。然後因為空海是歷史上真實存在的人物,所以也查詢了很多資料,理解那個時代的事情。因為劇本是中文,需要日文再翻譯過來,所以要比平時多讀了好多次。
巴塞電影:陳凱歌的《無極》裡啟用了真田廣之,你有沒有參考他當時如何使用日本演員演戲?
染谷將太:對於導演之前如何使用日本演員,我有很濃烈的興趣,但是《妖貓傳》中空海是一個全新的角色,我覺得要使用一種全新的心情和心態去對待。
巴塞電影:當時真田廣之演的很投入,一定要說中文,中文畢竟難度大,所以造成了一些表演的瑕疵,這次《妖貓傳》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呢?電影中都是你的發音嗎?還是有後期配音?
染谷將太:我也學習了一下(漢語),把臺詞也都背下來。但是這麼短的時間內,用世界上發音最難的語言,背這麼大量的臺詞,而且要非常完美的表達出來,我覺得是不可能完成的,作為人類不可能的事!做不到的,當然會要用到配音。導演在製作配音這部分也花了很多心思,最後做出來的真的是沒有任何違和感,怎麼說呢,我認為反而給空海這個角色加分不少。
巴塞電影:陳凱歌是一個很會講故事的導演,這次他有沒有通過故事引導你的表演?
染谷將太:(思考……)在經過越多表演之後,他會講一些傳說啊、詩啊,等等,把這些作為例子來表達出來。正是因為這些抽象性的東西,所以可以增加演員的想像力,能夠在努力的基礎上進行更好的表現。
巴塞電影:導演都講了什麼你在日本聽不到的故事?
染谷將太:全部都不知道,哈哈哈,因為都太特別了,東西太多了,全部都是在日本聽不到的東西。
巴塞電影:與中國的團隊合作,感覺和日本團隊有什麼不一樣嗎?
染谷將太:這讓我再次認識到,對於製作電影這件事情,不管哪個國家都是一樣的,沒有差異。這次學到了很多,也再次認識到這件事情。
巴塞電影:談談你對角色的理解,有場戲是空海從日本坐船到中國,遇到風暴,但船裡一個母親卻異常鎮定,空海問她為什麼不害怕,她說,因為孩子睡熟了。想問,你怎麼看這種母性的力量?
染谷將太:那個是非常有興趣的一場戲,怎麼說呢,那些非常可怕的情況,通過自己來改變的力量,這就是母性。正因為擁有母性,女人才會變的那麼強大,我覺得是這樣一場戲。
巴塞電影:打開楊貴妃的墓的時候,空海無法控制自己,捂頭爆哭,你怎麼理解那場戲?
染谷將太:空海是一個並不太表達那麼多的感情的角色,但是那場戲是他感情表現出來最多的一場,可以通過那場戲表現出來他是一個人,是一個男人,是一場非常有興趣的戲。(反正就是有趣)
3、摯友黃軒:
「他陪我對臺詞,送我酒,送我吃的,帶我吃飯,他真的什麼都會幫我。」
巴塞電影:第一眼見到黃軒是一種什麼感受?
染谷將太:(和黃軒)第一次見面,覺得他是一個非常出色的人,然後經過每天在一起相處的日子,相互之間也產生了信賴,加深了友情。他時常關注我的事情,經常對我伸出援手,然後也幫助我不少,真的非常感謝!!
巴塞電影:平時他怎麼照顧你呢?
染谷將太:他會陪著我對臺詞,然後會給我送酒,送吃的東西,還會帶我去吃飯,他真的所有的事情都會幫我!(果然是劉峰附體)
巴塞電影:大家都知道你特別喜歡搖滾和rap,在劇組裡有和誰交流過嗎?
染谷將太:和黃軒一起聊過聽什麼樣的音樂之類的,因為大多時候會在同一個休息室,也都會聽聽音樂什麼的。但是搖滾……
巴塞電影:你還在片場過了一次生日,能講講嗎?
染谷將太:在日本片場時也慶祝過生日,但是(和在這)的人數完全不同,可以說這次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那麼多人一起給我慶祝生日啦。
4、中日友邦:
「想和梁朝偉合作,崇拜成龍,我還想演迪士尼的電影!」
巴塞電影:很多中國小孩都聽過這樣的傳說,日本這個國家是秦始皇派了3000童男童女東渡後才慢慢形成的,你從小在日本有聽過嗎?
染谷將太:關於長生不老藥的傳說,我好像經常聽說,但是這個傳說的詳細內容,今天還是第一次聽說!
巴塞電影:去年《哆啦A夢:新日本的誕生》還講到類似的情節,哆啦A夢他們來到中國,然後帶走了一些中國人來到了日本。
染谷將太:嗯,我聽說的確在那部電影有,但是因為我沒有看這部《多啦A夢》劇場版,你這麼一說我是想看一下,因為我和多啦A夢生日是一樣的。哈哈。
巴塞電影:在片場,陳凱歌說空海一推門進來,簡直就是一休回家了的感覺,一休這個動畫形象對中國人影響很大,不知道對你影響深不深?
染谷將太:我當然看過,小時候在電視上經常看的,在《妖貓傳》片場也經常有人說我像一休。哈哈。
巴塞電影:梁朝偉曾在書信中提到過染谷將太,你知道嗎?
染谷將太:嗯,我知道,也知道梁朝偉對自己的評價。這個新聞在日本新聞中也有報導,我是通過網上看新聞知道的。
巴塞電影:你怎麼評價梁朝偉?
染谷將太:我也是他的粉絲,能獲得他那樣的評價,我很吃驚也非常開心,我也期望著有機會能夠共同演出。
巴塞電影:我聽說你也是成龍的粉絲,印象深的是哪一部?看過《紅番區》嗎?
染谷將太:我很喜歡《紅番區》啊!我小時候就開始看成龍的電影,也對他非常崇拜。
巴塞電影:如果我告訴你,他在《紅番區》裡跳樓那個動作不是他自己做的,你會不會不能接受?
染谷將太:不會,我也有聽說過,偶爾不是他本人的演出,聽說那次好像是他受傷了,所以不能自己完成的吧。但是成龍的表現力非常強,我非常喜歡的。
巴塞電影:你是個看片狂人,那最近這兩年還會每年看300+部電影嗎?
染谷將太:一年看300部電影的那個時候,比現在要閒一點,哈哈哈,現在我看不了那麼多電影了,但是喜歡看電影這件事可是一點都沒有變。
巴塞電影:你看電影是看導演的風格,還是更著重看演員的表演?
染谷將太:嗯,全部都會看,演員的表演啊,導演的技巧啊,包括美術上啊,攝影啊,剪輯啊,都會看。
巴塞電影:現在已經來中國拍戲了,那將來有沒有想過去好萊塢拍戲?
染谷將太:當然,如果有那樣的機會的話,一定會去演的,我會去盡最大的努力。
巴塞電影:現在好萊塢屬迪士尼最大牌,假設為皮克斯動畫配音,出演《星球大戰》,還有做漫威中的一個超級英雄,三選一,你選哪一個?
染谷將太:你這個問題真的是太極端啊,這種選擇,哈哈哈,全部我都非常喜歡,哈哈哈,全部都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