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評論：正在評 ▏瀋陽「開心果」案，「肖申克式」離奇有「肖申克式」幸運嗎

●正觀特約評論員 林大手

---

瀋陽21年前的一起盜竊案，引起了輿論的關注。8月28日澎湃新聞的報導是這樣的——

在監獄蹲了十七年後，曹慶三最看重的物件是一張男人的相片：衝鏡頭比出「V」字手勢的人，大約二十八九歲，平頭小圓眼，他叫蔡某濤，綽號「小三子」。在曹慶三看來，這張從監獄偷帶出來的相片，是支撐他和弟弟持續喊冤21年的有力證據。

出事前，曹慶三曹波三兄弟的合影

一切要從1999年的一宗失竊案說起。當年元旦，瀋陽粵菜調料堅果行經理黃超向警方報案稱，其租設在瀋陽鐵路局材料總廠院內的倉庫遭竊，338箱美國產開心果和50箱大杏仁「不翼而飛」。當年8月29日，時年30歲的曹慶三和25歲的弟弟曹波三在家中被警方帶走，後被認定為該盜竊案的嫌犯。

自接受訊問起，兄弟二人多次供述，貨物是從一名叫「小三子」的男子手裡低價購得，而非偷盜。案件在審查起訴階段，檢方也曾以「小三子」應到案為由將案件退回補偵。但是，警方堅稱查無此人。

「小三子」消失了，曹氏兄弟成了盜竊犯。2000年1月28日，瀋陽鐵路運輸中級法院（下稱「瀋陽鐵路中院」）一審判決，曹慶三、曹波三犯盜竊罪，均被判處無期徒刑。二人不服，提出上訴，但辦案部門卻說「快過年了，現在沒人管這事」，就此沒了下文。

入獄服刑後，兄弟倆持續申訴。2001年6月，瀋陽鐵路中院將二人申訴駁回。

曹慶三從沒想到，一年之後，他會在高牆內見到「小三子」，並得知其真名：蔡某濤。在蔡某濤帶進監獄的照片裡，其中一張背面寫有曹慶三大姐家的地址。曹慶三說，那是他們當年約定好支付尾款的地點。

蔡某濤相片背面用藍色原子筆記錄的曹慶三大姐家地址

2006年，凌源市第五監獄專案組調查蔡某濤餘罪問題，蔡某濤均對盜竊堅果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然而，當瀋陽鐵路中院法官再次提審時，他又改變了說法。曾和蔡某濤同在嚴管隊的獄友阿龍稱，蔡某濤事後曾說，是法官讓他「別瞎說了」，私下仍承認實施盜竊。

曹氏兄弟持續申訴，但被瀋陽鐵路中院和遼寧高院在2007年和2014年先後駁回。2017年，曹慶三兄弟陸續出獄，他們轉向位於瀋陽的最高法第二巡迴法庭遞交申訴材料，該庭已於2019年11月25日答覆稱已受理申訴。

出獄後的曹慶三（右一）和曹波三

各位讀者，請原諒我引用這麼長的新聞。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作為一個法治案件，我想儘可能保持它的原貌；也因為這一案件的經歷太過於離奇。而這種離奇使人想到了那部電影《肖申克的救贖》。

在電影裡，那個蒙冤入獄的銀行家，也是在監獄裡偶然碰到一個獄友講到真正的兇手。可悲哀的是，肖申克監獄的監獄長為了讓這個蒙冤的銀行家繼續幫自己做假帳，把那個知道真兇的盜賊騙至獄外，以越獄之名將其槍殺。得知證人被殺，那個絕望的銀行家，最終選擇了越獄，然後成功舉報監獄長後，選擇隱名埋姓開始新生。

對比瀋陽這一「開心果」案，是不是蒙冤入獄，最終還需法律認定。但無疑，那個公檢法都認定找不到的「小三子」，幾年後因為故意殺人未遂而入獄，碰巧被監獄裡的曹慶三看到，這個巧合太像《肖申克的救贖》裡的橋段。而面對這樣一個關鍵證人、嫌疑人，雖然沒有像《肖申克的救贖》裡直接被監獄長槍殺，但從各種證據來看，也是受到了各種暗示，比如被要求不許「胡說」等。

當然，跟電影不同的是，那個銀行家選擇了越獄，而曹慶三兄弟只能繼續服刑。而那個2002年就發現的疑似犯罪主角的線索，到現在都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現在，曹慶三刑滿出獄，那個「小三子」因為立功減刑，也快刑滿出獄。如果再不重視這一線索，就像曹慶三擔心的那樣，「小三子」可能又一次消失在茫茫人海。而他的案子，就永無翻案之日。

好在，還有媒體的報導，輿論的關注，民意的力量。

也正因此，這一案子迅速引發了關注。在圍觀就是力量的今天，曹慶三的申訴相信會很快進入相關程序，當年的一些問題，也會真相大白。但不得不說的是，為什麼面對公安部門一開始的問題證據，檢察院，還有法院，都不去積極地堅持呢？

按照報導，1999年10月8日，瀋陽鐵路公安將此案移送遼寧省檢察院瀋陽鐵路運輸分院審查起訴，當年檢察院將此案退回補充偵查，明確指出五大問題：第一，與本案有關的「小三子」應到案；第二，曹慶三作案時所使用的工具「斷線鉗子」應提取；第三，作案時被更換的鎖和鑰匙應提取；第四，被告人家中搜查出的存款來源為何；第五，曹波三參與盜竊的時間。可遺憾的是，最終沒有堅持。

檢察院沒有堅持，法院也沒有堅持。

之前找不到「小三子」沒有堅持，現在找到了「小三子」也沒有堅持。為何如此？當地公檢法應該給出解釋。

要知道，為了申訴，曹慶三在監獄裡一度絕食；監獄外，曹慶三的姐姐更是多年奔走，也因此付出代價：女兒因為被鎖在家裡煤氣中毒不治而亡，自己也因多年奔波積勞成疾離開人世。那麼，面對關鍵證人、嫌疑人的「小三子」，當地公檢法部門為什麼會是這樣的態度？是否是刑案必破、破案必鐵所致？可殊不知，在這樣的心態之下，只會造成更多的冤案。

要知道，公檢法辦案，放過任何瑕疵，對於當事人來講，都意味著一生的代價。那麼，瀋陽這一「開心果」案，有「肖申克式」的離奇，會有「肖申克式」的幸運嗎？拭目以待。

（本文圖片均來源於澎湃新聞）

來源：正觀

編輯：梁冰

統籌：王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