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友蘭是中國哲學的集大成者,在《中國哲學簡史》中,他對中國哲學和中國人看待事情的方式進行了深刻而系統的闡述,他說:
「中國人不以宗教觀念和宗教活動為生活中最重要、最迷人的部分。中國文化的精神基礎是倫理,特別是儒家倫理,而不是宗教」。
「中國哲學的功用不在於增加積極的實用知識,而在於提高心靈的境界,獲得高於道德價值的價值」。
這是不是切中了中國哲學和中國人的要脈呢?我覺得是,因為縱觀古今,我們國人就是沿著這樣一條路線往前走的。我們中國的哲學並沒有像西方那樣建立在宗教之上,雖然與上層建築有一定關聯,與政治權力有所結合,但總得來說,它摒除了迷信、教條、儀式或各種組織(歷史上西方曾出現過很多宗教組織,當權力達到一定程度變得自我膨脹時,加上宗教的排他性,迫害和鎮壓也就由此產生),依然屬於每個人都可以進行的學問,這是我們作為中國人應該感到驕傲和慶幸的地方。
老子說過「為學日益,為道日損」,其中為學的目的就是為了增加積極實用的知識,為道的目的就是為了提高心靈和道德的境界。中國哲學對這個「道」發展的極其詳盡,它含義深刻,蘊意廣博。小到為人處世,大到宇宙原理,都可以包容進去。
馮友蘭告訴我們,儘管中國哲學很淵博,中國人的思維也很超前,但並不是說就一點問題沒有。按照中國哲學的標準,一個人所可能有的最高成就是成為聖人,而聖人的最高成就是個人與宇宙的同一。在這裡,問題出現了,一個人如欲得到這個同一,是不是必須得離開社會或者甚至必須否定「生」(即出家或出世,脫離世俗社會),在馮友蘭看來,這是我們每個愛思者都必須要弄清的問題。
從出世哲學的觀點看,所有的入世哲學都太現實,太功利,也太膚淺了,入世哲學也許是積極的,但是就像走錯了路的人的快跑,跑的越快錯的越很。對此,我們最好的選擇可能就是:把入世與出世統一起來,成為一個合命題的整體,說白了就是用出世的精神去做入世的事情。
馮友蘭進一步說,在思想的時候,人們常常受到生活環境及個人狹隘視野的限制。在特定的環境,特定的時代,他就以特定的方式感受生活,因而他的哲學也就有特定的強調之初和省略之處,這些就構成了這個人的人生哲學的特色,個人如此,民族也是如此。
大家知道,中華民族在諸子百家時,出現了很多幾乎能照亮中國歷史星空的眾多思想大家。儒家出文士,墨家出武士,道家出隱者,名家出辯者,陰陽家出方士,法家出法術。佛家因為是外來學說,所以不能完全歸於中華文化。這麼多「家」,比較有代表性和統領性的是儒家和道家。
從義的觀念,儒家推導出「無所為而為」的觀念,即一個人做他應該做的事,純粹是由於這樣做在道德上是對的,而不是出於在這種道德強制以外的任何考慮。還有「知命」的觀念,即承認世界本來存在的必然性,這樣,對於外在的成敗也就無所縈懷。如果我們做到知命,在某種意義上,我們也就永不失敗。所以孔子說:「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
而按照道家的說法,屬於天者是人類幸福的源泉,屬於人者是人類痛苦的根源。人要學會向天靠攏,只有這樣才能擺脫人本身的局限和痛苦。道家所認識和理解的超道德價值是讓我們拋棄有理智、有情感的人的多而雜的觀念,代之以追求隸屬於「一」的混沌整體,達到一種神秘的、無法言說的合一,這實際上已經徹底遠離了儒家所倡導的人倫日常。所以老子說:「少則得,多則惑。不知常,妄作兇」
總結起來,儒家哲學的出發點是入世作為,建立起人的一套禮儀道德規範;道家哲學的出發點是全生避害,儘可能的躲開人世的危害和對修為的幹擾。還有墨家、法家、陰陽家……等等,但無論哪家,其所提倡的哲學或哲學思維都為中國人提供了一種獲得更高價值的途徑,我們從中可以得見和學習他們的人格魅力和思想精華。相比於宗教,哲學給予我們的更純粹,也更直接,並且不會混雜想像和迷信。
所以,一個人活在世間,不一定非得應是宗教的,但他一定應是哲學的。因為,他一旦是哲學的,他就具備了正視自我人生與外在現實的雙重能力和幸福之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