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非洲人被排除在南非議會政治之外,阿非利卡人與說英語白人之間的競爭與衝突主要是在憲法框架內為控制議會和國家權力而進行鬥爭,而在議會之外,由於非洲人與白人之間的對立,阿非利卡人和說英語白人在維護白人至上權這一點上是一致的。也就是說,白人內部的衝突從屬於白人種族這一統一性概念,在兩種白人達成的暫時妥協中,種族統治消弭了階級和民族衝突。
面對阿非利卡人的霸權,說英語白人通過英文報刊、政治演說和集會這些形式進行宣傳鬥爭。英文報刊發行量很大,成為反對党進行鬥爭的陣地。在南非出版的22份日報中,17份是英文報紙,只有5份是阿非利卡語報紙。1959年英文報紙每天發行大約68萬份,而阿非利卡語日報發行數為16.8萬份。英文日報大多支持反對派統一黨或進步黨。
當然,統一黨在很多問題上都是支持政府的,包括贊成擴大國民黨權力的法律。不可否認的是,天主教和英國國教的英裔教士、知識分子和政治家,包括自由黨和共產黨在內,進行了反政府的鬥爭。然而,作為一個群體,英裔在政治上態度仍然消極,遠沒有對國民党進行真正有效的抗議。這從兩個集團的政治態度可見一斑。43%的阿非利卡人受訪者是政黨成員,而說英語白人只有11%的受訪者是黨員,29%的阿非利卡人參加政黨集會或給政黨財政捐款,而說英語白人只有16%,12%的阿非利卡人為某個政黨主動做一些事情或擔任某個職務,而說英語白人只有8%。
英裔的政治冷漠是可以理解的。英國人尊重議會、法律的傳統與訴諸憲法之外的行為是相牴觸的。他們認為,不訴諸武力,照樣可以在法律框架內解決問題,他們相信憑藉英裔雄厚的經濟實力就可對政府施加強有力的影響,比如通過停業的手段,來迫使政府作出讓步。
實際上,在種族隔離制度下,英裔享有與阿非利卡人同等的特權,他們也是種族隔離制的既得利益者,政府對非白人的壓制正是他們所期望的。因此,他們不想改變現存的種族隔離制度,更何況政府的專制統治並沒有影響到英裔的日常生活。為維護白人霸權和特權,大多數英裔願意為不斷強化的專制、阿非利卡化以及經濟幹預付出代價。英文報刊抱怨得最多的一個問題就是種族隔離制的經濟代價問題。當整個南非為種族隔離制付出高昂的代價時,那些最有實力的企業,比如礦業協會和英美公司卻攫取高額利潤。實際上,英裔掌控的礦業公司、蔗糖企業等,完全依賴廉價的黑人勞動力,除了政府的稅收外,他們很少發現政府的種族隔離政策對英裔不利。
面對黑人的不斷反抗,面對國際社會的壓力,英裔領導人認識到國民黨的政策可能引發社會的危機與衝突,即便是那些主張穩健、漸進改革的人開始認識到,如果國民黨政府不能改弦更張的話,只能通過法律外的行動,包括採用暴力的方式來實現社會的變革,然而,政府的任何變革都有可能帶來難以預料的政治與經濟的劇變。因此英裔也就默許了政府頑固堅持種族隔離政策的做法,甚至與政府合作。「白人團結」與黑人危險只不過是事情的兩面。當黑白人之間的對立上升,非白人政治意識提高時,阿非利卡人一英裔白人間的衝突就退居次要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