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網上海3月8日電 「九九江南風送暖」,正在上海韓天衡美術館舉行的「蘭室長物——歷代文房具特展」,給滬上明媚春光增添了一抹雅韻亮色。展覽由當代海派書畫印壇代表性人物、著名藝術家韓天衡策展,海內外10位藏家參展,展出書畫、石墨、雜件凡600件,時間跨度自商周秦漢魏晉唐宋元明清至近當代,其中不乏孤品、珍品。
韓天衡認為,文房雖大多是案幾間袖珍玲瓏的小件物品,卻傳承、弘揚著中華民族燦爛的文明史,是我國獨有的文化見證、藝術瑰寶,是先民中能工巧匠與文人雅士才智共融的智慧結晶,彌足珍貴。改革開放以來,隨著優秀傳統文化的弘揚、人民生活水平和審美意識的提高,文房的製作和收藏迅速復甦,彰顯出中華文化自信的回歸和拓展。
具有70年藝術生涯的韓天衡,藉此次展出之際,專門撰寫《蘭室長物話文房》一文,敘述他對中華絢爛文房藝術文化的認識與期待。參與籌劃這一展覽的收藏家韓回之,也以《文房:文人的精神家園》為題,解釋其心目中的中國文房之道,認為文人所有的愛好與製作都可以歸為文房,文人用器如同文人情感一樣具有多元性、開拓性。文房材質多樣、工藝繁複、形式多變,從中可以玩味古代文人多彩豐富的審美情趣,乃至文心與匠藝結合所產生的匪夷所思的藝品妙構。
「蘭室長物——歷代文房具特展」將在位於上海嘉定的韓天衡美術館展出至3月26日。本網特刊發韓天衡、韓回之撰寫的專文及部分文房佳作資料,以饗讀者。
蘭室長物話文房
韓天衡
文房,泛指文人書齋文化中的器物,除卻書畫屏風掛軸、畫案桌椅,大多是案幾間袖珍玲瓏的小件物品。其物雖小,卻承載、記錄、傳承、弘揚著中華民族五千年燦爛的文明史,功績可謂大矣。
民間素有文房四寶之說:筆、墨、紙、硯。其實不然,文房的品類實在豐富多彩、滿目琳琅,豈止百千之數。
遠在南宋趙希鵠所撰《洞天清祿集》中,就列入了古琴、古硯、古鐘鼎彝器、怪石、硯屏、筆格、水滴、古翰墨筆跡、古畫等九項內容。然當時流行的實用和裝點的文房器物遠遠不止這些,可見風氣之盛。
元 剔紅百花盤
到了明末文震亨著的《長物志》,洋洋萬言十二卷,綜合概述了明代文人清居生活的境況。在卷七《器具》中,列入的文房用具,計有硯、筆、墨、紙、筆格、筆床、筆屏、筆筒、筆船、筆洗、筆掭、水中丞、水注、糊鬥、蠟鬥、鎮紙、壓尺、貝光、裁刀、剪刀、書燈、印章、文具等。這些都僅僅是實用的文房用具,述其大概而未及詳介。此外,還記錄有文房清玩雅物,如香爐、袖爐、手爐、香筒、如意、鐘磬、數珠、扇墜、鏡、鉤、缽、琴、劍等。另外在卷三《水石》、卷五《書畫》、卷六《几榻》、卷十二《香茗》中,還表述了大量的文房清玩,如靈璧石、崑山石、太湖石、粉本、宋刻絲、畫匣、書桌、屏、架、幾、沉香、茶爐、茶盞等。對這些文房器物衍生變化的創作,別出心裁的布置和極盡個性的刻意追慕,體現了彼時高層文人「於世為閒事,於身為長物」的立異炫奇、樂在其中的悠遊心境。
明 孫克弘銘靈璧石(正面)
明 萬曆 剔紅有蓋葫蘆壺
文房之所以受到歷代文人的普遍鍾愛,不僅是因為其有實用價值,而是作為載體,千百年來殫精竭慮的文人賦予了它豐瞻深厚的文化的、藝術的、史料的內涵。同時,也顯示出充滿智慧的工匠,在文房器的構思和製作上顯示出的非凡的想像力、變通力和創造力。曼妙精緻、美輪美奐的文房是大匠巨擘的心力結晶,也是文人雅士相伴一世的摯友和伴侶。如硯臺一屬,文人墨客皆寶愛有加,暱稱為硯田,乃作文遣詞,筆歌墨舞,是有關仕途、生計之重器。硯臺或端,或歙、或紅絲,或洮河,或松花,或澄泥,必先嚴選其質,由硯工妙構巧作,或精細入微,或渾然天成,繼而選上好硬木製匣,匣上或嵌玉、或鑲金,或髹漆,極盡奢華。往往又在其上賦詩題記,抒發情懷,記述故事,復有金石家鐫刻上石,嵌綠填金。若是古器,則每每書畫文辭,積玉綴珠,文採斐然,憑添史實,內涵滿溢,此等尤物怎不令人歡喜無量,珍若球圖。
文房者貴在有「文」,足令文人痴迷,逸事趣談,車載船裝,傳頌千古。若蘇東坡之好硯,米襄陽之好石,項子京之好書畫,毛子晉之好古籍,毛奇齡之好印石,丁日昌之好墨,陳介祺之好吉金,汪啟淑之好印譜,張魯庵之好印泥,秦康祥之好竹雕,陸心源之好瓦甓……不勝枚舉,堪稱百代藝苑佳話。附帶的談點常識,在文房書齋裡,張掛書畫是必不可少的。然而,畫之張掛則早於書法,書法軸的掛之壁間,當是元末明初際發蒙。這與紙張製作的趨於大張化有關,也與習俗的拓展有關。而對聯的書寫與張掛則是明代中期為濫觴。
秦,琅琊臺刻石舊拓,紙本,132×67.5釐米
明文徵明(1470-1559) 行書進春朝賀卷 1552年作紙本 30×310釐米
清代 何紹基(1799-1873) 行書唐張彥遠論畫團扇
近代,齊白石,工筆,蟲草,麻布,43×14cm
文房種類繁多,百奇千怪。雖出現有早晚,成熟分先後,而至清代堪稱無物不有,無飾不精,包羅萬象,出人意表,蔚為大觀。上下數千年的絢爛文房藝術文化,是我國獨有的文化見證、藝術瑰寶,是先民中能工巧匠與文人雅士才智共融的智慧結晶,彌足珍貴。
然而,在上世紀中葉的一段時間裡,文房一屬冷落寂寞,且一切趨於簡約,甚至無奈地被歸為「四舊」,打上封資修的印記,可悲可笑可憐。好在,俱往矣,否極泰來,改革開放這三十餘年,祥和寬容的氛圍,傳統優秀文化的被重視,人民生活質量的大提高,以及審美意識的進步,文房的製作和收藏日新日日新地在迅速復甦,同時也彰顯了文化自信的回歸和拓展。文房具其實用性似有減退,但是賞玩性存在感卻在遞增。無論能工巧匠還是受眾乃至藏家,都對文房器物有著求美、求巧、求別致、求個性化、求現代性的高上追求。
這次由我策展的《蘭室長物——歷代文房具特展》,匯集了海內外十位低調藏家的庋藏。對參展藏家的無私支持,令我感動。此展文房類的書畫、石墨、雜件達六百件,跨度三千年,自商周秦漢魏晉唐宋元明清至近當代,不乏孤品、珍品、妙品,足資觀賞。
然而收藏,對於藏家永遠是「家蓄萬物,猶缺一物」留有遺憾的樂事。對於這個展事也是如此,「十全十美」、「一網打盡」顯然是不現實的。好在這只是一個開始。相信以後一定會有同道能人,乃至公家館院,以更精博的展示,來彌補我力不從心而顯見的不足。期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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