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趙寧:像黃志忠跟黎叔合作過很多部,到這一部你會覺得有什麼不一樣嗎?
黃志忠:從開始到現在,每一次跟黎叔合作都是一個學習的過程,而且黎叔在跟他的互動當中,我覺得他對質量的把握、要求一直沒有變,我也很同意宋佳跟嘉譯談的感受、觀念,這不僅僅是完成一個作品,確實它是對國人一個提醒的作用。所以,要正視這段歷史。確實總是在導演給你提出一些要求之後,你總是想盡辦法,怎麼能夠表達得、呈現得更好,可能我們這幾個兜裡頭來設計出很多方案、方法,但是當導演給你提示的時候,你就覺得,哇,它確實又比你高了一層。所以,每一次都是一個學習的過程。
主持人趙寧:張黎導演,我們提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我們可以看到現在對於現代歷史題材作品的審查尺度也是越來越緊,您的《四十九日祭》會受到這方面的幹擾嗎?會影響到你的很多創作嗎?
張黎:因為咱們電視臺,包括咱們的網絡,都是開放的,屬於公共平臺。公共平臺不可避免的有孩子在看。所以,這方面大部分嚴肅的創作人員都有自審和自省的意識。因為這部戲本身不可能有髒亂差,這是肯定的,但是它一定不可避免比如有血腥、暴力,分寸上很難把握。一方面我們希望,而且我們也深知我們的孩子有這個能力去看到歷史的真實可能是什麼樣子。但審查制度同時又給你劃了一條線,就需要更多的商討,有時需要一些爭論,甚至是一些碰撞。到目前為止我們現在還在改,馬上播出了還在改。
主持人趙寧:很快就要播了,現在還在改?
張黎:好多臺詞,包括血腥怎麼調色,還在改。
主持人趙寧:包括您很多作品都給觀眾的衝擊力很大,很多人會說張黎導演的作品走得太快了,在呈現的方式上,就這部作品來說,您覺得自己會面臨哪些新的挑戰呢?
張黎:這部作品還是老老實實講的故事,我還是很幸運的跟在座的幾位言語,包括胡歌,甚至包括那些孩子們,他們經常給我驚喜,你不用說太多,他的直覺,包括成年演員,他們都有準備,他們超常的表達能力,超常的對劇本的解讀能力,給你驚喜,這對導演來說是最幸運不過的。
主持人趙寧:張嘉譯,因為我知道這部戲的一個重頭的部分是在一個很有限的空間裡,我們要絕境逃生。在這種封閉的空間感裡去呈現,對您來說會是一種全新的挑戰嗎?或者是在表現上?
張嘉譯:拍這部戲的感受特別奇怪,可能拍以往戲的時候,有時過多想的是表現的手法,這個人物的假定、設定,拍這個人物,我是儘量讓自己把這些全部拋開,不去管所有的環境對我的影響。
主持人趙寧:就想成這個人。
張嘉譯:對,因為這個戲很直接、很簡單就讓你直接面對赤裸裸的生死,其他都不重要,不光是你的生死,所有人的生死。這個戲在拍的時候,包括到現在我來思考這個戲的時候,可能真不是想在這個戲裡面,我們這些演員體現出了另外的一面,而是這類題材戲的意義,我們是不是做到了,對整個歷史事件真實的反映、客觀。可能說客觀不準確,在這件事情上是要有立場的,是要有情感的,我們的情感與立場,包括真實。演的時候確實很累,也特別感謝黎叔特別能容忍我們的這些演員。我記得一場戲好象拍了3遍、4遍,今天去了,我會感受到,我說不對,這場戲不能拍,就跟小書娟在懺悔室的那場戲,我說這段詞我在這時說不出來,不對。黎叔說好不拍了,改到懺悔室拍。等到懺悔室拍的時候,說著說著我覺得那段詞不行,力量不夠,說得不對,他對於演員直覺的這種捕捉度、接受度,真是大導演能做得到,他要感受到演員在這一刻說這段詞的感受,他能準確地捕捉到,他說我明白,接著又弄一個大場戲。把一場戲揉碎了讓你做。我們那時拍這個戲,可能有時拍一些戲,客觀條件達不到的時候,大家都會說條件不行就算了,這個是不行,說這場戲不對,不能這麼拍。有時一小點戲,黎叔會要求你這樣這樣,可能會延伸成一場大的戲。每一個人實際上在創造時都是從心底裡去感受,因為在前期都做了大量的準備,每天拍完一場戲的時候,我可能拍戲的時候好熱鬧,我們演員老在一塊兒聚,但是這部戲,每天在現場,我的助理永遠把我的椅子放在一個角落上,你得坐在那裡,不管是緩一緩也好,想這個戲也好,進入也好,需要有這麼一個環境。你要進入這個狀態,保持這個狀態。而且在湖南衛視播,也是讓我很驚喜,因為這個戲,有人在考慮收視率什麼的,我倒是更關注的是收視人群,我希望更多的年輕人來看,真的是有這個想法。特別希望年輕的孩子在看到這個比較沉重的東西,不要迴避,這是發生過的歷史,你要面對。有時候我們的孩子可能在溫室裡長的時間太長了,不要總是試圖那樣那樣過於地保護,該直面、該認識、該面對的就要鍛鍊他們面對。
主持人趙寧:在我印象當中,這也算是張黎導演的作品第一次在湖南衛視,之前更多好象是央視,沒有其它平臺。
張黎:我們之前拍的《大明王朝》是在湖南衛視播的。06年。
主持人趙寧:這次在湖南衛視的金鷹獨播劇場,剛才跟宋佳也開玩笑,周末老看她的小花老師,周一到周五會看到你一個非常嚴肅的作品。大家可能會有跳進跳出的感覺。生活當中的你,其實更多偏向於小花那種活潑,面對生活會有一些措手不及的本能反應。但是在這部作品當中你會完全是另外一個狀態?
宋佳:當然,因為戲還是戲嘛,綜藝是另外一回事,我自己又是另外一回事。沒有什麼一定會找到一個相同的地方,完全不一樣。
主持人趙寧:在拍攝《四十九日祭》的過程中,你留下了哪些深刻的段落?
宋佳:真實是最有力量的,這部戲之所以讓我們那麼虐,我們回顧這段歷史,每個演員呈現詮釋當年這些人物的時候,你是需要很大心理的力量去面對和承受的。我拍這個戲苦不苦就不說了,我的戲都沒拍過什麼特別輕鬆、特別愉快、特別不累的戲,都是一部比一部苦。像我們這個戲在地窖,真正搭出了一個泥的地窖,拍了得有3個多月,那個地窖是站不起來的,弓著身子,等於最後大家有一個大逃亡的戲。一直在泥濘的地窖裡拍,裡面是溼漉漉的地方,拍了三個多月。最後有一場逃亡之後,帶這幫孩子們,在一個泥濘的地裡面,又是下著大雨。這個戲,這幫孩子們也特別棒,可能都是一種使命感吧,大家做這件事情,都把這件事情看得很重,因為知道這件事情很有意義,大家都是特別一門心思想把這件事情做好。
主持人趙寧:在跟幾位聊天的過程當中我都能感覺到那股力量,像黃志忠老師也特別有感覺。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一個狀態,你在片場。
黃志忠:我的一個習慣就是,可能在前期的投入做的工作比較多,到了現場之後,只是關注環境和人物之間在機器轉起來的那一瞬間,他的那種質感的東西。因為演員這種相互的碰撞,那時那刻刺激的捕捉是非常重要的,我很喜歡一個人,不管是這部戲或者是哪部戲,在一個地方呆著,自己跟自己對話,可能這是我一個比較習慣的工作方式。
相對於宋佳跟嘉譯,他們確實這個戲非常辛苦,我的戲量沒這麼多。
主持人趙寧:你沒在地窖呆過是嗎?
黃志忠:我有過呆,有去過。
主持人趙寧:有呆過。
黃志忠:但是沒有像他們在那個場景裡生活過這麼長時間。
張黎:他是去視察的,指導工作。
張嘉譯:指導我們如何挖地道。剛才採訪說了這麼一段,我馬上記憶調回那會兒跟黎叔,包括我們一起在討論劇本,討論那場戲的狀態,恍惚又在那兒,人又進入那個感覺,又想那個人物,這場戲,那場戲。現在再讓我去拍,瞬間就能記住,印象太深刻了。瞬間又能再找到那個人物,可能這是拍其他戲,人物緩一段時間,再想那個人物感覺,你還得去找一找,還得再拿著劇本看一看。這部戲整個都在腦子裡,整個過程完完全全是在腦子裡印上了,讓我再回到那個人物的感覺,說我們補拍幾場戲,都不用調整。
宋佳:直接來。
張嘉譯:給我兩個小時時間,我就能找著感覺。
主持人趙寧:這次在衛視播出,嘉譯老師、宋佳老師會跟著觀眾再看一遍嗎?你們在看的時候會有怎樣的心情期待?
張嘉譯:會看,這個戲我一定會看,因為以往我的戲,拍完以後剪出來,都沒有從頭到尾看完過,因為你拍攝的期間,已經對它非常了解了。但是這個戲會看,很期待,別說用了心血太多,對這部戲的心很重。
宋佳:我也一樣,很期待,要不是因為我們班的學生太小,我就帶著他們一塊兒看。
主持人趙寧:導演,生死是一個很大的命題,包括戰爭也是一樣,這次在《四十九日祭》當中,其實包含了很多很深刻的一些人生的命題,它即將跟大家見面,尤其是很年輕的朋友都沒有經歷過那段歷史,甚至在想像當中也沒有辦法完全去理解到,這時你把這部作品呈現出來,你會希望接收到它的人能感受到什麼呢?能去思考一些什麼呢?能帶來一些什麼呢?
張黎:我們看了很多關於八年抗戰的影視作品,我們首先認為日本這個民族都是不堪一擊的,最終我們能夠非常容易地把他們打敗,但事實上我們最後也勝利了。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或者不了解什麼叫做虐殺,對平民的虐殺。但我們都會知道1945年在廣島的原子彈,為什麼美國人把原子彈扔到廣島,為什麼?他們非常清楚,這是為南京大屠殺做一個報復,因為南京大屠殺的這些部隊就是廣島的兵,就想扔在廣島。30萬平民被虐殺。我們拍這個戲,看到很多資料,當時在南京鼓樓醫院,是教會醫院,一個護士,因為設置安全區,他們沒有逃走,可以逃走,但是沒有逃走。晚上被強姦,白天接著救人,第二天晚上又被強姦,第三天白天又去救人,日復一日,這是什麼人?我們所有的大部分人看不到這個東西。一個群體被虐殺,他們都是平民,手無寸鐵,被虐殺的時候,不是兩軍對壘,不對等的時候,對方幹了什麼?我們要知道,我們一代一代人都要知道。為什麼日本人以政府的力量,以一個國家的力量,在洗削這些事情,他知道這是見不得人的事情,所以一定要洗削世界上最髒的東西。為此我要感謝我們這個劇中的這些日本軍人,這裡所有說日語的全部是日本演員來演的,他們為什麼來演這個?他們看了劇本,他們一定有他們的知識灌輸,有他們的教科書,我們這裡有孩子,有15、16歲的少年,也有60、70歲的老人,還有30、40歲的中年人。後來我就問他們,你們怎麼看這個事情?他說我們小時候家裡是不能討論這個問題的,父母是不允許討論的。我們演福井那個小兵,16歲,他父親60歲,他到中國來演這個角色,他沒跟他父親說,他父親痛哭失聲。他們的教育,他們的遮蔽,他們的洗削,他們已經快做成了,幾盡成功,而我們做了什麼?二戰期間,幾個大的集中營,死了幾百萬人,他們拍集中營的電影何止成百上千,每年都有。利迪策慘案大屠殺寫的是二戰期間,德國人屠殺了捷克400人,這個成為他們國家最大的一件事情,最讓人感動的是什麼呢?戰後很多夫婦生孩子,生了女孩,給她取的名字叫利迪策,到今天他們很多人生了女孩,還叫利迪策。不能說400人少,就是一個村子被屠平以後,而我們是一個城市,是首都。所以,這樣的作品太少了,太少了。拍500集、5000集都不多。
主持人趙寧:今天我們在這裡去跟大家推薦即將登陸湖南衛視金鷹劇場的《四十九日祭》,跟幾位主創聊了這麼多,促使我們有更多的反思,歷史是我們沒有辦法迴避的,我們要正視它、記住它。今天可能導演剛才說至少我們要知道它,我們通過一部作品的傳遞,也希望有更多的朋友能夠通過去觀看這部電影,再次翻閱這段貌似已經塵封的歷史,我不知道怎麼說,可能這裡飽含了一種民族精神,在我們面對危難時刻,自我激發的一種能力,很多東西是需要一代一代人努力去傳承下去的,也非常感謝幾位主創,包括我們所有團隊的工作人員能夠將這部作品誠意地奉獻出來,讓更多人能夠感受到這段歷史,記住他們,謝謝你們,同時希望更多朋友能夠關注這部作品,感謝大家!也同時感謝易茗造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