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犯了大錯都能沒事，那還要警察幹什麼？」這句話放在最近幾天的高校圈，恐怕再應景不過了。
先是浙江大學官網7月17日公布的一則《浙江大學關於給予努××留校察看處分的決定》引起熱議。
該校對一名被法院判了強姦罪的學生努xx，給予留校察看處分。
《浙江大學關於給予努××留校察看處分的決定》截圖。
7月20日，哈工大威海校區的一份處分決定上了熱搜，文件稱，該校兩名大四生楊同學、黃同學因作弊而被開除學籍。
《哈爾濱工業大學（威海）關於給予楊X和黃XX開除學籍處分的決定》文件截圖。
同樣是犯了大錯，不同學校對學生卻各有各的處罰方式，但上述不一樣的操作不禁讓旁觀者有些疑惑：
和校園平時考試作弊相比，強姦已經屬於犯罪行為（不是說作弊不嚴重的意思），為什麼懲治輕重反而倒置了？
截止7月22日中午，哈工大（威海）和浙大依舊維持原處罰決定，後者在最新通報中表示「立即啟動了後續調查。一定會以事實為依據，嚴肅處理一切違反校紀校規的行為，絕不姑息」。
這樣的決策，也許會臨時在家長圈引發一陣恐慌，促使爸媽趕緊加強家庭教育——
「孩子，犯啥錯咱都能挽救一下，你可千萬別作弊啊。」
處罰太輕了？還是太重了？
浙大給予努xx的留校察看處罰，是太輕了嗎？
7月21日下午，浙江大學在官方微博發布了「學生努XX受留校察看處分的事件」的一則通報，其表述與17日版本的文件相比有所調整，「強姦罪」這一描述不再出現。
浙大7月21日17：15在官方微博發布的通報。
關於這起強姦案，官方的一審刑事判決書並沒有公開。
但網絡上有一份關於努xx案件的判決書顯示，當事人努xx對猥褻過後，意圖與被害人發生性關係時，因被害人反抗並稱要報警而中止。
「努xx趁被害人醉酒之際，將其帶至xx出租房內，強吻被害人並強摸被害人陰部，意圖與之發生性關係。」
杭州市西湖區法院將此認定為強姦罪的犯罪中止情節。努xx也由此被判處緩刑。
網傳的一份關於努xx強姦罪的刑事判決書。
學校給予該生的處置，則依據的是《浙江大學學生違紀處理辦法》第十七條第一款第三項「被判處有期徒刑被宣告緩刑的，給予留校察看或者開除學籍處分」的規定。
《浙江大學學生違紀處理辦法》
參照法院判決，再根據學校的違紀處理辦法來看，「留校察看」或「開除學籍」的判定都屬於合規範圍內的操作。
只是在選擇上，浙大將手抬向了較輕的那一項。
這就難免讓外界質疑處分對當事人「幾乎沒什麼影響，該上學上學，幾乎零成本強姦」、「到底是教育還是縱容」。
對比之下，另一事件中看來極其硬核的操作——作弊遭開除學籍，一度讓人大呼「下手太狠」。
事實上，哈工大（威海）的做法，並非只體現了其「規格嚴格，功夫到家」的校規，其實更是在合規範圍內。
根據《哈工大（威海）學生考試局率及考試違紀處分管理辦法》規定，該校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學院大四學生楊某，在兩門考試中找黃某某替考的行為，已構成考試作弊。
考試作弊絕非小事。《哈工大（威海）學生違紀處分條例》第28條就提到，代替他人或者讓他人代替自己參加考試、組織作弊、使用通訊設備或其他器材作弊等行為，將被給予開除學籍處分。
《哈工大（威海）學生違紀處分條例》
這一點，也屬於《哈工大(威海)本科生學籍管理規定》中，可以給予學生「開除學籍」處分的情形之一。
《哈工大(威海)本科生學籍管理規定》
除了學校各自的違紀處理規定，教育部頒布的《普通高等學校學生管理規定》中也有關於學生處分的條款，但其對「留校察看」、「開除學籍」等決定到底是如何考量的，並沒有做明確規定。
值得一提的是，「獎勵與處分」章節中的第52條，給出了學校可以給予「開除學籍」處分的7中情形，其中包括上述案件裡的「觸犯國家法律，構成刑事犯罪的」、「代替他人或者讓他人代替自己參加考試」行為。
但仔細閱讀不難發現，「可以」一詞，也意味著不是「必須」。
《普通高等學校學生管理規定》
說到底，到底給犯錯學生什麼力度的處罰，在合乎相應規定的範圍內，更大程度上還是看學校的態度和決定。
開除學籍，
教育處罰的一種「極刑」
懲罰輕重之分的背後，當然是不同的結果分別會給學生帶來什麼。
早在哈工大（威海）的楊同學、黃同學替考作弊事件被曝光前，6月初，知乎上出現了一個關於畢業生已經拿到工作offer，卻突然遭學校開除的詢問出路求助帖。
有網友對比新聞事件和題主的經歷，猜測發帖者可能是因替考被開除學籍的楊同學。
在這個點讚超過五千、回答數破四千的問題下面，不乏為題主鳴慘、覺得處罰過重的聲音，但主流的看法是這兩名學生在做替考的決定時，就不能迴避該行為將會受到相應處罰。
如果僥倖沒被發現，事情可能就這麼過去了。但無論如何，替考本身是個錯誤，不遵守規則，必須後果自負。
他們所面臨的開除學籍的後果，是高校學生紀律處分類型中最為嚴重的一種，被看作是「極刑」，它對學生的受教育權影響甚大。
學籍是由教育主管部門和學校管理的，一名學生屬於某學校的一種法律上的身份或資格。
學籍被開除，相當於學校不再承認這名學生資格。
對於當事人楊同學、黃同學來說，被哈工大（威海）開除學籍後，他們不再具有本科學歷、無法拿到畢業證，也無法滿足大多數公司入職需提交畢業證的要求，工作很可能就此涼涼。
楊同學付出的代價，也遠不止網傳的30萬年薪的騰訊offer。作弊行為與開除處分被記入檔案，還將會對他未來求職帶來不可迴避的負面影響。
如果想繼續讀書，當事人或許可以走同等學力考研的路，但這類考研存在學校限制，考取難度比普通考研大；如果想拿回本科學歷，兩位同學則需重新參加高考。
無論如何，他們的人生，都將因為這場替考及其必須承擔的代價而大大改變。
學生的汙點，
可能會成為學校的汙點
相比之下，留校察看則是一種相對緩和、更具過渡性的處罰。
浙大目前給予努xx的留校察看處罰，期限為12個月，自處分決定作出之日起計算，到期可以申請解除。
也就是說，在處罰生效的一年之內，根據學生的表現，他可能被給予最高懲罰，即開除學籍，也可以申請解除留校察看，處分將由此被取消。
浙大的這一處理方式，或許是希望能給予努xx改過自新的機會，之所以會引起巨大爭議，還與當事人自身有關。
努xx曾就讀於深圳坪山高級中學，2015年考入浙大民族預科班。高考享受50分加分。
一年後，努xx進入浙大建工學院學習，成為土木工程專業的一名本科生。
而據媒體報導，有知情人士表示，努xx成績不好，128人中排名126，經常出入酒吧。
知情人士曝出浙大犯強姦罪學生成績單：128人中排名126。/微博截圖
在知乎相關問題中，關於這名同學「掛科、缺考、因一門課程未通過而沒畢業」的瓜越爆越多。更讓人無法容忍，也最令人後怕的指控，是在實施強姦這件事上，努xx存在「並非初犯」的可能。
有人爆料努xx曾在去年三四月趁朋友醉酒時，對朋友的女友動手腳；
有自稱曾受害的女生，在浙大朵朵校友圈小程序發帖尋找同被侵害過的女孩，曝光施害人所作所為。
知乎中的上述爆料均並未得到官方印證，但如果事件屬實，而涉嫌強姦者繼續被容忍，這一結果帶給全校師生們的不安全感，將難以想像。
況且，自案件發生的2019年2月起，到幾個月前法院做出判決，一直到事件上了熱搜的前兩天，有多少人曾長時間都不知道自己和強姦犯共處在一個校園？
有人說，從輕處分沒有錯，但對那些沒有真正悔過的人來說，這兩種「輕」的疊加，更可能會催生出一種縱容。
關於哈工大（威海）兩位被開除學子的前途問題，也有人調侃指點，「考浙大」或許不失為一個好出路。
畢竟，如果決策真有偏頗，這個由學生引起的汙點，也將成為學校的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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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姦罪學生及學校的處罰？
原文首發於《新周刊》旗下公眾號「有間大學」
撰稿 | 慄殼
編輯 | 秋褲
排版 | 秦瓜
* 未標註來源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