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觀紅豆便成緣
作者:董偉林
星湖美景不看則已,一看令我驚嘆;星湖紅豆不知則已,一知使我逢緣。
1979年秋,我在肇慶師專讀大二,隨校從新興縣高村遷至肇慶北嶺山下新址,來自邊遠山區的我,總算在城市讀書了。此前,我對星湖美景略有所聞,對星湖紅豆卻一無所知。有道是去到肇慶沒看過星湖,等於白去。對此說法,當初我有些不以為然,不就是有幾座石山嗎,我家鄉多的是,何必非去不可?當聽到一些同學遊過星湖後贊口不絕,我趕緊在星期天去尋究。
走進星湖,美景即令我大為驚嘆。數湖相連,綠堤環繞,微瀾萬頃,湖中七座巖山分布有序,狀如北鬥,藍天倒影,湖光山色,盡收眼底。我於是感悟,有山有水,相得益彰,方為勝景;有山無水,有形無神,豈能完美?吾鄉巖山失之水依,實不可比矣!
這裡的確是巖峰獨秀,且有湖水碧波,划船悠悠。古語有云:「不乘舟遊湖,不知湖光之勝,枉來星巖。」划船之意我躍躍欲試,無奈囊中羞澀,只好環顧其它。
遙望天柱巖,巉巖樹逸,頂峰亭立。忽然,一個在湖邊寫生的人跳入我的視線,他對著天柱巖,時而仰瞄,時而低首勾畫,其身穿白衣,身後柳條飄飄,秋光湖影,疏朗碧透,本身乃一幅天人合一之淡雅美圖。我不禁走近旁觀,他在畫的天柱巖,綠樹簇擁,紅筆點綴。人道好花還須綠葉扶,而他卻綠樹故作紅裝點,令我疑惑。
「你也喜歡畫畫?」他知我旁觀多時而問。
「不會,打擾你了?」我帶著歉意答道。
他略掃一眼我胸前的校徽,說,「沒有啊」,語氣友善。我心裡一陣輕鬆,便與他攀談。得知他姓秦名軍,年齡與我相仿,在市郊的水泥廠工作,現正複習功課,準備參加明年美術專業高考。我毫不見外地問,這畫中樹上的紅點是什麼?他興奮地說:「這是相思紅豆。」我恍然大悟,這就是王維詩寫的相思紅豆,感到格外驚奇。他還告訴我,七星巖的紅豆品相極佳,頗有名氣,現正是豆熟落地時,撿的人多,興許還能找到。聽其所說,難怪他畫中彰顯紅豆,或許還另有用意吧。在我沉思之時,他已為畫作題名《南國紅豆出天柱》,更令我心向神往,匆匆與他告別。
我走近天柱巖,仰望紅豆樹,其根扎峭壁亂石,幹挺葉茂,豆英若隱若現。用鄭板橋《竹石》「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巖中。」的詩句,讚美紅豆樹極其堅韌頑強的生命力,也十分恰當。我在旮旯縫處尋覓,終於撿到了一粒紅豆,喜出忘外跑去欲告知秦軍,卻不見其蹤影。我深感遺憾,但端祥手中紅豆,精巧飽滿,質地剛堅,赤如珊瑚,雖僅得一粒,也彌足珍貴,可作收藏,不枉此行。
我原以為與秦軍的一面之緣已了結,豈知在讀大三時,不久便收到秦軍來信,告知已考上廣州美術學院。既得其音信又知其高考中榜,我高興地即致信道賀。自此,我與秦軍的星湖紅豆牽線之緣,得以繼續。
時光飛逝,我畢業後分配回鄉,其後秦軍也畢業分配在廣州。而我的工作也從學校轉至商海,滾爬扑打中,遊山玩水的雅興漸被磨蝕,但對星湖與紅豆的關注一直不減。如星湖紅豆由情人相思淚血而成,郭老曾到此考證並有賦詩等,我聞之心記。同時在經常往返肇慶中,我見過星湖的春光濃豔,夏綠茂盛,冬凜從容,但我更愛其秋色的疏朗淡雅,因我與秦軍和紅豆的結緣在秋季。
我與秦軍之交,幾十年來宛若遊絲飄忽,卻有影有蹤,縱然是工作、生活輾轉,依然保持聯繫。一封書信,一個電話,一張賀年卡,一條簡訊或微信,帶著輕輕的祝願適時而至,沒有刻意的故作驚喜,更沒有虛情的無為奉承,可謂君子之交淡如水。而偶爾提及遇到困阻,總以星湖紅豆的堅韌頑強精神為鼓勵,堅信定能度過難關。
曾幾許我在秋清月明之夜,拿出珍藏紅豆撫摸凝思:本與秦軍素昧平生,一次偶遇,竟能情系多年,猶如手中紅豆,溫潤如故,久久不能忘懷, 不會隨歲月的消逝而被衝淡和忘卻。
我與秦軍曾有過幾次會面,但來去匆匆,不能盡意。最難得的一次,是各自因公幹,在肇慶的湖濱酒店不期而遇,並得知他當年的天柱巖紅豆畫,是要寄給剛考上大學的女友,即現在的愛人,盡釋我當日存疑。秦軍將志向與情專融入畫中,頗費苦心。我為之感嘆,紅豆令其學業、愛情修成正果,星湖不愧是塊風水寶地。而最遺憾的要數相識二十、三十周年,我倆重聚星湖之約,均沒如願。或許這正是人們以紅豆寄予相思的最好詮釋。
今年我倆又一次鄭重相約:待到來年紅豆熟,與君握手天柱前。同慶四十周年相識之緣。
期待,此約能如願。
來源 | 《此物最相思——七星巖紅豆文化文集》
主編 | 麥健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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