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書、香菸牌子、三國演義,太久沒去文廟,小時候淘回來的寶貝早已不知身居何處,而文廟卻還在那裡。「每周日,一場以舊書古籍為主的盛宴,從黑漆漆的凌晨拉開帷幕。醉裡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喚做鬼市開幕也來得貼切,攤主挑著檯燈,顧客一目十行,考眼力界的時候到了。」曾到過文廟舊書會的人如此描述。自1986年起,一周一會的文廟舊書市場,是上海最重要的舊書集散中心,曾一度佔據上海書刊批發市場將近九成份額。沿著欞星門進入文廟,翻開了一個舊書市集的故事。
「不知道文廟肯定不是賣舊書的」
把一元錢放進售票窗口,售票員很快將一張粉紅色的小紙片遞出,並指了指欞星門。欞星是二十八星宿之一,以欞星命名孔廟大門,象徵著孔子可與天上施行教化、廣育英才的天鎮星比肩,又意味著天下文人學士匯集於此,統一於儒學的門下。
如今的舊書市場設立在大成殿的前方,攤主在大院四周的屋簷下擺放自己的書籍,而另一些攤主則直接將書籍擺放在院子的中央。「以前的書攤從欞星門入口處一直擺到大成殿的門口,院子裡、迴廊上,幾乎被一個挨著一個的書攤佔滿了。人擠人,好像連腳也沒地方放。」趙維明是文廟管理處服務管理部主任,每個星期天早上7點他都會準時出現在欞星門,風雨不改。
說起舊書市場「紅紅火火」的那個年代,作為見證者的趙維明自有發言權:「2001年到2002年左右,舊書市場的客流量可以達到8000至9000人,250個攤位供不應求。」
文廟舊書市場的建立,與著名的巴黎塞納河邊「十裡書市」有著一定淵源。「那是1993年,上海市民提議開辦一個像法國塞納河邊書市一樣的舊書集市,當時的南市區文化館廣泛徵求各方意見,經過籌備,便建成了『上海文廟舊書集市』,定為每周日開放。」自此之後,舊書市場漸趨火熱。「最早的攤位都是用粉筆字劃出來的,大夏天,滿腹經綸的讀書人赤膊蹲在地上根本顧不上擦汗。」趙維明說,那時全國只要幹舊書生意的,不管有沒有來過文廟,肯定都知道它的存在。
如今走在文廟書市,昔日的紅火已歸於平靜,只留下90個攤位,每半年收取租金,但都是固定商戶,基本沒有人主動退出。近兩年,懷舊風再次「吹」起,舊書市場也有所回暖。「如今每到早上7點半兩扇門一打開,大包小包黃魚車『譁』衝進來。買書就喜歡這種氛圍,每個禮拜花一塊錢,即便不買書也來逛逛,找老朋友聊聊天。」當了十幾年管理員的趙維明,也從「不大愛看書」轉變為「經常看書」了。
會老朋友,聊聊書,是最大樂趣
幾年前,許澤章關掉了此前開的私人實體書店,轉到文廟書市來擺攤。
許澤章的攤位並不大,和隔壁吳師傅三輪車的滿滿當當相比較,他每次只帶零星幾本書,但是只要和他交上朋友,提前告訴他書名、出版社、具體要求,任何書他都能通過各種渠道尋出來。
在許澤章的書攤上,一本標價為480元的《中國動物生活圖說》引起了記者的注意。「數量的多少和版本的稀缺決定了舊書的價格。」許澤章表示,一般民國時期的舊書已經開價150到200元左右,而這本貌似普通的《中國動物生活圖說》價格翻上三倍,主要是因為它有版權頁的書票,就連閱書無數的許澤章也是第一次看到。「這張版權票的所有者就是作者馮志鵬本人。」許澤章告訴記者,馮志鵬的作品不是一般的自然科學知識的介紹,同樣是寫動物,他的描述更帶有文學色彩,否則也不值這個價。
明年就將邁入古稀之年的許澤章,家中藏有的15000冊舊書,早已堆積至天花板。「我有書癮,一輩子的錢都花在這上面了,文廟就是『對我路子』,每個禮拜在這裡會會老朋友,聊聊書,就是我最大的樂趣。」
一本好書,「品相」「品味」都要好
從1986年舊書市場剛開鋪時就來淘書的吳福康,是這裡的熟面孔。他形容自己對書籍是「如饑似渴」。「我撲在書上,就像飢餓的人撲在麵包上一樣」,高爾基的這句名言成了他的真實寫照。
吳福康興趣廣泛,書多成災的他很受賣書人的歡迎,原因是他「不愛討價還價」。「很多書都是其作者一生智慧的結晶,而我花十幾塊,用幾天時間就能體會別人一輩子的東西,非常值得。」
吳福康對書的痴迷,從小學三年級開始。「我是從連環畫入門的,那時候我還不太識字,就拜託當圖書管理員的父親帶些書回家給我看,長大後我就自己去新華書店買連環畫。」每周都會來舊書市場逛一逛的吳福康向記者展示了他當天的收穫——兩本畫冊,共40元。「這本《上海和西藏風光人文攝影展》並非純粹拍建築,而是從人文的角度拍出了照片裡的故事,回去我還要慢慢品味。」
吳福康常聽旁人抱怨說淘不到好書,他認為「那是沒有眼光」。「只要你有興趣,就能看到好書。千裡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書就是千裡馬,而你就要做伯樂。」如今淘書越來越「精」的吳福康總結,一本好書,就是「品相」「品味」都要好。「好多人喜歡收藏舊書,追求民國版、清朝版,但是如果這本書沒有實用價值,我也不會將它收藏在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