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正心正舉公眾號
文丨果其然
在上海,有這樣一家醫院:
只收晚期的癌症病人,他們中的90%,會在3個月之內去世。
但死亡的痛苦折磨不了這些病人。
或者說,這些病人面對死亡更加坦然。
因為這裡的醫生,更注重病人心理的安撫、心情的平復。醫生會和病人談笑風生,既不避諱、更不隱瞞死亡的來臨。他們會認真傾聽病人關於生活的感悟,也竭盡所能,滿足病人的各種願望。
即使有的病人最終還是離開了人世,但他們最後的面容,更加從容、平靜、安詳。
於是這座距離死亡最近的醫院,同時也是距離天堂最近的醫院。
這就是位於上海閘北區臨汾社區的「舒緩療護區」。所謂「舒緩療護」,就是「臨終關懷」。
內觀己心 外察世界
臨終關懷,也叫「姑息治療」或者「安寧治療」。它由英國護士桑德斯創立,1967年一經推出,便在世界各地開展起來。
臨終關懷的概念:
當病人經過可行的醫療手段救治之後,仍無法改變死亡的結果之時,特別是後續的醫療措施,會使病人遭受更多痛苦的情況下,以減緩病人肉體痛苦、努力提升病人的精神狀態、加強病人的心理建設為方向的醫療手段。
從其概念可以看出:
「臨終關懷」與其說是一種醫療手段,不如說是一種全新的理念。
它不再強行把「個體存活」作為首要任務,而是將「精神圓滿」放在首位。
這如何理解?
啟迪多元思維
王羲之在《蘭亭集序》中寫道:「固知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
村上春樹也曾發出這樣的感嘆:「死並非生的對立面,而是作為生的一部分永存。」
可見生與死的概念,並非完全對立,而是一體兩面,自然而然。
而且正是因為死亡有著不可避免的絕對性,所以更能折射出人的價值、人的意義。
人的價值和意義是什麼?
是生命的無限可能性,是創造、經歷、體驗的全過程。而死亡的過程,必然包含在生命之中,因為死亡是生命最後的演出、最後的光彩。
但在我們的科學及教育的體系中,只有優生學,沒有優死學;只有人生觀,沒有「人死觀」;只強調生的崇高,不重申死的光榮;只有生的教育,缺乏死的教育。
於是人們對死亡的看法,也深受這些思想的影響,對死亡始終採取否定、蒙蔽的負面態度,認為死亡就是最大不幸,是人生的最低點。
這種觀念的實質,就是把生與死對立,把生命的完整過程,強行肢解。
更可怕的是,這種觀點從不考慮死者本人的感受、臨終病人的實際心理,而是強行爭取病人肉體意義的存在,毫不顧忌病人精神上的需求。
而「臨終關懷」,正是把「人的感受、「人的精神」」放在首位,它把面向死亡的病人不再當做醫療手段所作用的「物」,而是把身患絕症的患者視為平等的「人」。
這就是人,最大的精神需求——人的尊嚴,不僅要求「生來平等」,更需要「死得其所」。
所以「臨終關懷」的內涵,就是「從人出發」、「以人為本」。這也正是「人文主義」的核心——「人」是中心,是一切社會活動的出發點和歸宿;「人」是根本,是一切社會道德的基礎和展開。
要想充分把握這個內涵,「三思」思維是重要的工具之一。
正心正舉
思辨
辨,即辨別、辨證。
思辨思維就是要求我們:對事物的概念要仔細辨別、認真思考,方才算是辯證的看問題,思辨思維才能真正發揮效力。
結合「臨終關懷的人文內涵」,思辨思維為我們確立了思考的方向:
「臨終關懷」所維護的對象——「人的尊嚴」到底是什麼?
它的人文內涵如何體現?
「尊嚴」有兩層意思:尊,尊重;嚴,莊嚴。
對於道德意義上的「人」來講,「尊重」最重要的人文內涵,就是「平等」。
我們一直認為,所謂「平等」就是不歧視他人、不對他人存在偏見。但「平等」還有另一個方面:「不用身份強行捆綁他人」、「不用刻板觀念強迫他人」。
著名作家巴金,2005年去世。在此之前的1至2年時間裡,他全身插滿管子、每天要吞下和注射大量藥品、他的身體無法活動,他的精神備受折磨。
巴金幾次都想減緩治療強度,做些他想做的事情,但無論是社會輿論,還是親戚朋友,都不同意。
不同意的理由,看似天經地義:
他們捨不得巴金離去,不能接受文壇和生活中,巴金的永遠缺席。
但他們的道路走得有些偏離,他們忘了最重要的一點:「己不所欲,勿施於人」。
因為忘記了這一點,就是不能「平等」地看待他人,而喪失了「平等」的原則,就意味著「人的尊嚴」被完全忽略,即便有,也只能停留在淺顯的表面。
一旦「尊嚴」被忽略不計,「人」的意義便開始變味。「人」開始變成一種觀點、一種標誌、一種價值觀的映射,「人的意義」變得稀薄、蒼白、膚淺。
而這正是「莊嚴」的意義:
生命在於廣度,而並非長度,生活在於自我豐富、而不在於讓他人滿足。
所以「臨終關懷」的方向,就與「人文內涵」的方向取得了一致:
「生命的尊嚴」是以每個鮮活的個體為圓心,用平等的半徑,畫出生命最圓滿的圓。
思變
變,即變化、改變。
思變思維就是要求我們:針對問題要勤於變化思路,勤於改變緯度,這樣才能觸及事物的本質,找到真正的解決方法。
針對「臨終關懷的人文內涵」問題,思變思維的啟示是:
為何許多人對臨終關懷,如此陌生?
為何很多人不明白其中的人文內涵?
陌生,就是「不熟悉」,「不熟悉」的原因,就是「不明白」。
對於「臨終關懷的人文內涵」,「不明白」並非因為這個問題太過高深,讓人不得要領,而是因為「害怕「產生了「怯弱」的心理,主動放棄了「明白」的機會,在問題面前一味退縮。
這個令人望而卻步的問題,就是「死亡」。
人們對於死亡諱莫如深,全世界皆是如此。
比如正式的社交場合也好,日常的交往也罷,「不能對死亡有所觸及」,是條社交鐵律。因為「死亡」是大忌,是不幸、恐懼、災難的象徵。
這種觀念使人們無法接受死亡、更無法直視死亡、善待死亡。
而「臨終關懷」,是幫助病人安詳走向死亡的手段。它是死亡在病人、家屬、醫務人員之間徹底公開化,它更是對傳統「死亡觀」的顛覆、自然使得人們難以適應。
但比起病人,醫護人員受到的影響更深。也就是說,許多醫護人員亦無正確的死亡觀。
所以「臨終關懷,」對於整個醫療系統來講, 還沒有形成一個統一的積極的倫理大環境,這勢必影響本來數量就不多的,從事「臨終關懷」事業人員的士氣,又進一步削弱了發展「臨終關懷」的倫理力量。
其實任何時代的醫生都應明白:
在當代被視作「最尖端」、「最先進」、「最有效」的醫療技術,在未來,都將會是粗淺可笑的。而患者今生今世可以從醫生那裡獲取的,不僅是相對「高端」的技術,更是醫生對於生命價值的釋然和達觀。
從歷史上看,醫學誕生於科學的蒙昧時期,而並非「科技至上」的現代。幼年時期的醫學模式,是「神靈主醫」或者「醫巫同源」。當然,他們有迷信的方面,但更為重要的是,那時的醫生已經明白:醫生不僅要解決病人肉體的病痛,更要在在精神上對患者施予積極影響。所以「醫學」從基因來講,也不僅僅是「救死扶傷」,而是「以人為本」、「關懷至上」。
而「以人為本」也好,「關懷至上」也罷,已然成為現代社會的情感基石。因為越是先進的社會,應該越是關注人的情感世界,越會實施關注的手段。
因為人類發展、社會進步的原動力之一,就是「人為主義」:崇尚人的理性,反對人的愚昧。
思便
便,即便捷。思變思維就是要求我們,通過科學的觀點,找出解決問題的關鍵所在,找到解決問題的最佳路徑。
結合「臨終關懷的人文內涵」問題,思便思維是在提示我們:
「臨終關懷」最終作用於哪些社會關係?
這些社會關係又如何體現著人文內涵?
「臨終關懷」最終作用的關係,是「醫患關係」。
「醫患關係」看似是一種契約關係:病人付給醫生金錢求得藥到病除、身體健康;醫生付出專業勞動求得維持生活、提高生活的成本;
但「醫患關係」本身,卻比契約關係更加特殊:
1、醫患雙方地位並不平等。醫務人員不論在學識 , 甚至經濟情況方面,都比大多數病人優越;
2、醫患雙方並不自願。病人生病不是自願,而且在大部分情況下,也沒有自由選擇醫生的自由,反之醫生亦然;
3、在單純的契約關係之中,契約的完成,單純依賴於雙方的個人利益驅動,和有形勞動的等價付出。而在「醫患關係」之中,醫生不僅要與之等價的專業勞動,更要付出超出價值的「關係愛護」。比如「醫者仁心」,就是對醫生身份的最基本要求,又比如「醫學倫理學」,更突顯出「愛心可貴」、「仁義無價」。
所以,「醫患關係」的實質,是通過醫療途徑而產生的、維繫、互補、共進的情感關係。
既然是人與人之間的情感關係,就會受到「人文主義」的影響。
而「臨終關懷」則是「人文主義」之中,最為顯著的表達,它能體現出病人「豁達」,更能體現出醫生的「醫德」。
二者的合力,正是「人文主義」一直強調的內涵:人性的光輝、人格的魅力。
撥迷見智 開啟自在之門
「臨終」、「關懷」,兩個意義極端的詞語能夠走到一起,就是靠著人文精神的聚合力。
這個聚合力的最佳體現,就是人文精神之中最為溫柔,也是最為豐富的內涵:人人平等,尊重生命。
「三思」思維細化了這一內涵,使得「臨終關懷」的人文內涵更加深刻,更加合理,它們分別從方向、方法、實質的角度,為我們充分理解、消化、運用這一內涵,提供了一套準確的坐標系。
但「臨終關懷」又豈止限定於「醫患關係?」
它應該成為一種待人處事的方法,一種社會的情感基調。因為「臨終關懷」體現著人文的精神,散發著人情的味道,而人文精神的終極關懷,應該是人類自我珍視和自我關懷。
只有這樣,「臨終關懷」才會變成「彼此關懷」、「社會關懷」。
也只有這樣,醫學才能由「醫術」,變成「醫道」,最終與人文主義合二為一,成為真正的「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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