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紐約時報》19日報導,美國學者芮效衛(David Tod Roy)花了近40年時間將《金瓶梅》翻譯成英文,直至普林斯頓大學出版社出版了該書第五卷,即最後一卷後,翻譯工作才全部完成。
報導稱,1950年,16歲的美國傳教士之子芮效衛踏進了中國南京的一個舊書店,找一本色情書。他要找的是未刪減版的《金瓶梅》。16世紀晚期,一個不知名的作者寫了這本色情小說,講的是一個腐敗商人發跡和衰敗的故事。
芮效衛之前只見過一個不完整的英文譯本,書中出現過於淫穢的描寫時,該版本便適時地轉用拉丁語。
「作為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有機會讀一些色情的東西讓我感到非常激動,」日前,芮效衛在電話中回憶說,「但我發現,這本書的其他一些方面也很有趣。」現年80歲的芮效衛是芝加哥大學中國文學榮休教授。
追隨芮效衛的讀者們也有同樣感受。芮效衛花費了將近40年的時間將完這部足本《金瓶梅》翻成了英文,這項工作最近剛剛完結,普林斯頓大學出版社出版了第五冊,也就是最後一冊——《死亡》(The Dissolution)。
明代小說《金瓶梅》的插畫。芮效衛剛剛翻譯了此書,譯本共有五冊,尾注達4400餘條。
小說家史蒂芬·馬爾什(Stephen Marche)上個月在《洛杉磯書評》(The Los Angeles Review of Books)發表文章,稱讚芮效衛巧妙地呈現了一部內容豐富的明代風俗百科全書式小說,他總結道,譯本具有好萊塢式的風格,就像「簡·奧斯汀與赤裸裸色情描寫的結合」。芮效衛的博學多識也讓做學術的同事們肅然起敬,他似乎對所有文學典故和文化細節都作了注釋。
「他是這樣一個人,覺得自己有責任知道一切與這本書有關的事情,甚至包括那些順便提到的事情,」哥倫比亞大學中國文學教授商偉說,「完成這樣的工程需要一定的執著精神。」
同樣,普通讀者也需要一定的執著才能讀完五冊圖書,因為該書的篇幅(將近3000頁)堪比普魯斯特的作品,人物陣容(有800多個人物)堪比德米爾的電影,還有類似《尤利西斯》的平凡細節描寫,更別說芮效衛添加的4400個尾注,這些尾注的範圍與準確度可與納博科夫筆下那些痴迷考據的學者一比高下。
尾注的內容包含小說中一些往往晦澀難懂的文學典故,並有關於「使用鳳仙花及蒜汁染指甲的方法」的深入閱讀建議,以及一些鮮為人知的明代俚語,芮效衛驕傲地指出,連母語是中文的學者都不知道這些俚語的意思。
芮效衛耗時近40年完成足本《金瓶梅》的翻譯
「這不僅僅是一個譯本,還是一本參考書,」匹茲堡大學的訪問學者張義宏說。「這為中國文學及文化打開了一扇窗。」張義宏正在將芮效衛的一些注釋翻成中文,以此作為博士論文的一部分,他在北京外國語大學攻讀博士。
然後就是讓該書充滿魅力的性描寫,雖然很少有人真的讀過這本書。如今,儘管很容易在中國網站上下載這本書,但仍然很難找到完整版。
這本書的直露程度甚至讓一些西方文學學者感到吃驚。學者們補充道,《金瓶梅》的內容遠不止是性愛。這是中國第一部與神話或武裝起義無關的長篇小說,它關注普通人和日常生活,記錄了衣食、家庭風俗、醫藥、遊戲和葬禮的微小細節,還提供了幾乎所有東西的精確價格,包括各級官員行賄受賄的數額。
芮效衛表示,他的翻譯工作始於20世紀70年代。當時,克萊門特·埃傑頓(Clement Egerton)1939年的英文譯本出了一個修訂本,把譯成拉丁語的淫穢內容轉譯成了英語。但是,芮效衛說,這個版本仍然省略了許多出自中國古詩和散文的引文,比原文少了很多韻味。所以,他開始把每一個引自較早中國文學作品的句子都抄在卡片上,最終累積了幾千句;為了找到引語的出處,他還閱讀了已知的曾在16世紀末流通的所有文學作品。
譯本第一冊於1993年出版,受到了廣泛好評;第二冊在漫長的八年之後才出版。一些同事敦促他加快進度,減少注釋的量。即將完成最後一冊的時候,芮效衛被確診患了盧·格裡克病(Lou Gehrig's disease),即肌肉萎縮性側索硬化症。「我想念專注於某件事情的感覺,」芮效衛說,「不幸的是,我經常會覺得疲勞。」
芮效衛的弟弟芮效儉(J. Stapleton Roy)是美國1991年至1995年的駐華大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