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耳朵
來源:王耳朵先生(ID:huangezishiba)
中國校友網做過一個調查:
2007~2016年間,中國誕生了837名高考狀元。
這837名狀元中,近五成的狀元父母是高知,近兩成是公務員,而來自農村、經濟條件不好家庭的狀元,所佔比例直線下降。
北大副教授劉雲杉做過一個統計:
20世紀80年代,北大學生三成出自寒門;90年代,寒門比例開始下滑;2000年後,寒門比例僅佔一成多一點。
BBC拍過一部紀錄片《人生七年》,他們用了7個7年,跟蹤了一群不同階層的孩子,最後發現:
窮人的孩子長大後,大多依然是窮人;富人的孩子長大後,大多依然是富人。
今天,我想聊一個沉重卻很有價值的話題:
那些走出寒門的貴子,最後都怎麼樣了?
假如我們奮鬥一生的終點,只不過是別人的起點,那麼奮鬥還有多大意義?
如果你足夠細心,就不難發現,8月以來的新聞頭條,幾乎被全國各地的高考狀元、寒門學霸瓜分了。
陝西漢中的王寶麗,一個大山的女兒。
她父親多年前遭遇意外,切除了脾臟,不能幹重活。媽媽在延安打零工,她就和父親留在山裡,靠養雞、養蜂、編籃子補貼家用,全家一年的收入只有三四千元。
今年高考,王寶麗考了583分,比陝西一本分數線高出132分。
她報了西北大學,但是被問及一年6000多元的學費,只能尷尬一笑:「現在還不敢算。」
這條新聞,之前在微博熱搜榜排行第一。
但很多人沒有注意到,王寶麗在視頻裡還說了另外一句話:
「(畢業後)不管幹什麼行業,我覺得我都挺有幹勁的,我想掙錢改變這個家。」
浙江麗水的徐倩,今年考了694分,是全鄉第一個走進清華大學的人。
幾年前,徐倩的父母和姐姐在一場交通事故中受傷,家中的經濟條件大受影響,全家開支都靠父親進城務工。
「醫生說他(父親)重活不能幹,怕乾重活萬一怎麼樣。他還有個病要每天吃藥,他就不肯吃。」
在這個別的孩子可以畢業旅行、升學聚會的暑假,徐倩在家裡幫媽媽做來料加工的裁縫活兒,還要種地做飯。
我印象最深的是徐倩的家,逼仄低矮的瓦房,外牆的土磚被雨水衝得溝壑縱橫,室內的家具是爺爺奶奶那一代人的標配。
可就是這殘破昏暗的家,卻可以在一瞬間,被她的笑容點亮。
她說:
「我還沒想好我是買房,還是把這裡推了再蓋一個。反正我要給爸爸媽媽弄一個房子,給他們住。他們都沒住過,我也沒住過。」
湖南常德的何潤琪,以707分的成績,拿下今年湖南省文科狀元。
父親何則明是在工地上扎鋼筋的工人,夏天凌晨4點就出門去工地,冬天遲一點兒,凌晨5點出門,但都要天擦黑才回家。
他母親兩年前意外去世,生前是一名農婦,因為他父親常年去工地打工,家裡的田地自小就是何潤琪和母親一起種下的。
因為懂事早,何潤琪成績一直很好,偶爾一次考差了,還是父母反過來安慰他:「第一名不是你的專利,你要有讓別人考第一的胸懷。」
何潤琪並非一個書呆子,反而興趣很多,文學、畫畫、音樂、遊泳,他涉獵之廣,根本就不像一個出身寒門的孩子。
初中時,他向父母提過一個「非分之請」:想報名學校旁邊的素描課。
參考何潤琪的家庭條件,這個請求確實夠「非分」。
父母卻答應了,因為那年的期末考試,他考了年級第一,父母兌現了這份獎勵。
比父母的開明更難得的,是此後兩年的每個周末,無論晴雨,何潤琪都會騎半個小時電動車到鎮上的素描班上課,從未缺席一天。
媒體在採訪何潤琪時,問了他一個問題:「你覺得起跑線重要嗎?」
他的回答,讓我動容:
「爸爸曾對我說,條條大路通羅馬,可有的人生來就在羅馬。但我覺得路還是得自己走一遍,別人到達終點的速度可能比我快,但看過的風景不一定有我多。」
1976年,新東方創始人俞敏洪14歲了。
那一年的他,還不是學霸,更談不上什麼少年天才,反而是他所在的江蘇省江陰市夏港鎮葫橋村有名的勞動能手。
更具體一點,他是這個村子的插秧冠軍。
也是那一年,「文革」結束,貧下中農子女上高中的名額限制被取消,俞敏洪這才有機會讀了高中。
他的高中老師,曾對著全班同學說了一句話:「你們在座的,沒有一個能考上大學,以後一定都是農民。」
很多同學就這樣信了,不是中途退學,就是在一次失敗後放棄了。
但是俞敏洪不甘心,考了一次不成,他就考第二次;考了二次不成,他就考第三次。
最後,他考上了北大。
這幾年,有一種論調隨處可見:階層固化,寒門難再出貴子。
實際上,自古以來,歷朝歷代都有階層固化。
甚至魏晉時期,選才取仕採取的是「九品中正制」,完全只看出身。
可無論階層怎麼固化,永遠都會有5%的窮人,可以突圍而出。
關鍵是,你能不能成為像王寶麗、徐倩、何潤琪、俞敏洪這樣的5%?
縱觀王寶麗、徐倩、何潤琪、俞敏洪的經歷,不難發現一個共同點:
他們身上,都有很強的信念感。
什麼是信念?
顧名思義,就是你信仰什麼,並能夠為此念念不忘,持續奮鬥。
王寶麗的信念是,「我想掙錢改變這個家。」
徐倩的信念是,「反正我要給爸爸媽媽弄一個好房子,他們都沒住過,我也沒住過。」
何潤琪的信念是,「就算有的人出生就在羅馬,但我覺得路還是得自己走一遍。到達終點的速度比我快的人,看過的風景不會有我多。」
俞敏洪的信念是,「不跟父母那樣當一輩子農民,一次不成就考兩次,兩次不成就考三次。」
發現了沒有?這些寒門貴子的信念裡,都沒有什麼假大空的理想。
這些看似微小的信念,正是因為看得見、摸得著,是體會了十幾年的切身之痛,才更能激發一個人的鬥志。
徐倩家的房子
中國人歷來有宏大情結,什麼「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什麼「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
如你我一般的普通人,就算沒有在滄海橫流的時局裡叱吒風雲的本事,能夠在風雲變幻的時代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已經是為社會穩定、和諧幸福做出貢獻。
我也出身世代為農的貧寒家庭,我之所以發奮讀書,無非就因為父親的一句話:
「我和你媽都沒文化,你要麼好好念書,要麼一輩子跟我這樣賣苦力。就這兩條路,你自己選。」
說完了寒門子弟的信念,我還想說說寒門父母的信念。
王寶麗的父親說:「(女兒)考上大學之後,是有點兒供不起,有壓力。但家裡捨得,一定支持女兒讀書。」
徐倩的媽媽說:「我自己初中畢業,徐倩爸爸也只讀到小學二年級。我的衣服都是別人送的,但孩子學習要買什麼、要花錢,一定給她買。」
何潤琪的父親說:「這個社會,還是要那些讀書的人。」
俞敏洪的母親李八妹,對兒子就一個期望:擺脫自己面朝水田背朝天的農民生活,起碼要在村裡當一位教書先生。
相信你也看出來了,養出貴子的寒門父母,都有一個共同點:堅信讀書有用,節衣縮食也要投資教育。
不要以為這是一句爛大街的正確的廢話,還有很多父母,並不認為教育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教育無用論」「搞原子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這些論調依然有人秉持。
換個角度思考,教育的本質是什麼?
教育,其實是一項回報周期極其漫長的高風險投資,並且不是對自己,而是對子女的投資。
《紐約時報》做過一個調查:
從2007到2017年,中產家庭的教育開銷幾乎沒變化,大概佔家庭年收入的1%;而精英階層的教育開銷卻增加了3.5倍,佔了家庭年收入的6%。
人越窮,就越難以看到遠處,因為明天都不知道怎麼過了,哪裡還顧得了那麼多。
所以,每一個寒門學子最應該感謝的人,都應是他們的父母,而不是感謝貧窮。
他們對你付出的關愛,或許只有等到自己也成為父母的那一天,才會懂得。
2018年考上北大並寫下《感謝貧窮》的寒門子弟王心怡,後來參加了支教
自媒體作者聞敬,講過一個很有意思的故事。
一位朋友大罵學渣兒子不爭氣,被罵哭的兒子忍不住憤怒地反問她:
「在我的同學裡面,有人的媽媽是教授,有人的媽媽是科學家,有人的媽媽是總經理。你呢?你不就是一個普通職工嗎?你為什麼不努力工作,去拼命一下?」
有多少父母想過,自己在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同時,孩子也在望父成龍、望母成鳳?
但是,我想對每一個寒門子弟說:
與其抱怨祖輩沒有給自己一個好出身,不如自己努力奮鬥,就算自己不能達到夢想中的高度,但起碼可以給孩子一個好出身。
你不需要多麼大富大貴,只需要走出農村、走出貧寒,你就邁出了成功的第一步。除此之外,你還給了孩子一個更公平的起點,那些你此生未競的夢想,就能在你的孩子身上,有更大的概率實現。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絕對公平的。幸福的夫妻有可能離異,富裕的家庭也可能破產……從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
但對於一個寒門子弟而言,一路走來,我們看過的風景比別人更多,我們也有能力依靠自己跳出祖祖輩輩的命運輪迴,讓下一代不用像我們一樣那麼辛苦。
而這,才是一代寒門的責任,也是一代寒門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