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譜是系統記述某一姓氏家族成員之間血緣關係兼及其他方面情況的歷史圖籍,是一部具有厚重文化底蘊的大書。
家譜,亦稱族譜、宗譜、家乘、通譜、統譜、世譜、支譜、房譜等等,名稱各異,其內涵是同一的,只是外延有所區別而已,現在一般統稱家譜或族譜。家譜是系統記述某一同宗共祖的血緣集團世系人物或兼及其他方面情況的歷史圖籍。而姓氏是"某一同宗共祖血緣集團"的標識符號,家譜、族譜就是記錄某一姓氏家族成員間的血緣關係的圖冊。
宗法式家族是一種血緣組織,內部的血緣關係必須十分清楚,這種組織才能維持和發展。即使舊的家族裂變成許多新家族後,以及新家族再裂變之後,各家族之間的血緣關係也必須十分清楚。一個家族的始祖及始祖母是誰?始祖如有幾個妻子的話,誰是嫡?誰是庶?他們各有幾個兒子,名叫什麼?他們的妻又是誰,又各有幾個兒子?家族的各支各房是怎樣一代一代傳下來的?現在眾多族人的父、祖、曾祖、高祖等等是誰?誰和誰是什麼血緣關係?新家族始祖是從舊家族的哪一代分裂出來的?它又是怎樣一代一代地傳到現在?總之,家族成員之間的各種複雜的血統關係必須清楚。在沒有文字的時候,血緣關係靠一代一代的口耳傳授,儲存在人們的記憶中。時間長了,記憶難免有差錯。當文字產生以後,人們就用文字把這種血緣記錄下來,這就是譜牒,是家譜、族譜的雛形。
譜牒源於何時?大概可以上溯到先秦時代。司馬遷說的《譜牒》、《牒記》,都是周以後的東西,周代的《世本》,曾對司馬遷創作紀傳體通史有過參考作用,學術界公認為為中國家譜的開山之祖。戰國時代的《春秋公子血脈譜》,啟我國家族史籍以"譜"為名之先河。周代的《世本》,在於「奠系世,辨昭穆」,它所奠的系世,是周宗室的帝王世系;所辨的昭穆,是尊卑貴賤的親疏。完全是為推行宗法分封,鞏固周王朝統治服務的。周代的宗法分封制度到了春秋戰國時代已經"禮崩樂壞",趨於瓦解。到了漢高祖劉邦「徒步有天下」,宗族組織由興到衰,由破壞到重建,至東漢時已由世族宗族代替了,君統與宗統開始分離。
兩漢的家譜功能是為恢復、重建宗族和形成、鞏固世族的統治服務。魏晉南北朝時期,士族門閥勢力極度膨脹,選用官吏實行九品中正制,「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家」,官之任用,「不考人才行業,空辨姓氏高下」,「有司選舉,必稽譜牒」,「家之婚姻,必由譜系」。此時的家譜,成了政府選舉、士族出仕、門第婚姻的依據。與之適應的是修家譜之風極為盛行,國家設譜局,置譜官,「人尚譜系之學,家藏譜系之書」。同時,偽造世系門第的造假現象應運而生,由「尚官」「尚姓」至於「尚詐」。
唐朝初年,修譜繼續為官府壟斷。為了打擊舊有的門閥勢力,抬高李氏皇族社會地位,唐太宗李世民組織力量編纂《氏族志》,「以今日官爵為等級高下」,舊有門閥勢力受到重大打擊。五代以後,「取士不問家世」,庶族知識分子可以通過科舉出仕;「婚姻不問門閥」,新興的庶族地主、商人在社會上獲得了應有的地位。以至宋代,家譜編纂方式由過去主要是官府修譜發展成私家修譜。家譜功能上也由過去主要是出仕、聯姻的政治功能轉變為「尊祖、敬宗、收族」的社會倫理道德的教化功能。明清以降,私修家譜之風盛行不衰,目前存世家譜、族譜絕大多數是清代以後撰修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家譜被認為是封建宗族制度的產物,作為一種特有的封建文化自然在蕩滌之列,民間的修譜活動幾於絕跡。而20世紀80年代以來,由於政治環境的日漸寬鬆,政府採取的是一種不支持、不制止的寬容態度,纂修家譜過去被禁止的「封建宗族活動」又「沉渣泛起」、「死灰復燃」。社會各界對新修家譜看法不一,也只能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罷了。
家譜的內容
明以前家譜所見極少,無以考察。明以後,一種新的家族制開始形成,它以尊祖、敬宗、睦族為宗旨,根據理學的倫理綱常制定宗規家法來約束族眾。"尊祖"必敘譜牒,"敬宗"當建祠堂,"睦族"需賑濟族人。修譜建祠,開辦義學、義莊,耕種義田,管理祠產,家族活動自然多了起來。家譜的內容也逐漸由記載單一的血緣世繫到比較全面記載家族的整體情況,內容愈來愈多,篇幅愈來愈大。不過,相對清代家譜而言,明代家譜的內容還是比較簡單的。一般只有譜序、跋和世系圖(表)。歷史進入滿清以後,家譜纂修數量驟增,內容不斷增加。就總體情況而論,大致包含以下方面:
譜序。譜序是每部家譜不可或缺的部分,包括闔家或某幾位族人撰寫的序和當時名流寫的贈序,以及跋語等。序跋的內容主要是介紹家族世系淵源、傳承關係、修譜緣由和經過以及任事人員等,是熟悉、研究一部家譜的直接切入點,是了解該家族世系源流的重要資料。
譜例、譜論與目錄。譜例又稱凡例,用條文形式主要闡明族譜纂修原則和體例以及類目安排的理由。譜例強調家族血緣的純潔性,維護以男子為中心的倫理綱常,表示遵循"信以傳信,疑以傳疑"的修譜原則。譜論一般是摘錄前代碩學名儒論家譜之重要的語錄,也有直接把皇帝的喻民榜、喻民詔刊載在譜前,以告誡族人。目錄又稱總目,說明該譜的卷數,每卷的主要內容。譜例和目錄是識譜的入門指南,緣徑方可探幽。
恩綸錄。又稱恩榮錄、褒頌、誥勅、賜諭、告身等。主要登載歷代皇帝和中央、地方兩級政府官員對家族成員封贈、褒獎文字,舉凡勅書、誥命、上諭、御製碑文、祭文、賜匾等,靡不備載。 傳記。一般家譜都有先祖像讚、小傳,把本族先祖中有顯赫身份的人繪成遺像載諸譜端,並附像讚。大多數家譜不僅有先祖像讚,還有列傳,對本族名望著世或德行懿範者列傳志行,包括節婦、烈女,附載年譜、壽序、墓志銘、祭文、行述、碑銘等。
族規與家訓。這是每部家譜必載的內容,要敬宗收族,沒有一定的族規、家法不行。族規、家訓的內容十分龐雜,除了傳統的宗法內容外,還有諸如財產繼承、婚姻糾紛、禁盜禁賭、封山禁林等。 典制。包括冠禮、笄禮、婚禮、祭禮等,有的譜以儀禮統之,含儀文、喪禮的圖式、器具和祭品的製作。還有的譜把祠規、祠產、義學、祀田的管理條例和契據也放在典制之內。
墓圖與墓誌。墓圖繪有所在地地名、方位、四址交界;墓誌介紹墓主的生平和墓廬建置情況。湖南家譜特別重視墓圖,不少家譜都將其單獨列為一卷,有的甚至幾卷、十幾卷。
派語。又稱輩份詩、班行詩等,沒有統一的名稱,登載族人排行字輩,有的譜派行或稱班次多達八十輩、一百輩。派語在譜中佔的份量極小,但卻極重要,是一個家族男性成員取名的依據,直接反映出家族內部不同輩分成員之間縱向的、前後相繼的關係,以及相同輩分成員之間橫向的、平行配合的關係。
捐款與領譜名目。修譜是族人共同的事,必須大家捐資,是族人對修譜的認同和責任。領譜名目是族譜修完後發給各房各派的登記錄。家譜是按房按派編號發放的,不能冒領。編號有的按"千字文",有的按八卦,有的按十二生肖,還有的以修譜宗旨編號,等等。
世系圖。湖南家譜有很多稱垂絲圖,顧名思義,喻世系子孫綿延不絕,似垂柳絲絲。圖實為表,多採歐式,以五世為一圖,下五世格盡另起。稱始祖為第一世或第一派祖,以此序列,清晰可考。有的譜分外世紀和內世紀。外世紀從受姓始祖至譜尊始祖(或始遷祖)止,內世紀則以始祖(或始遷祖)奉為一世祖或一派祖。
世系表。湖南多稱齒錄。按家族輩份、長幼序列,各具派名、字號、生卒年、官階爵次、婚配、子女情況。 清及清以後家譜的內容大體上如前所述,但並非千篇一律,沒有統一的類目設置要求,只是互相參照。因此,不同家譜內容上有增有減,有分有合,但世系圖、世系表是必不可少的,否則就不成其為"譜"了。
如何看譜述氏族源流
每一部家譜,或詳盡或簡略地敘述了家族的世系源流,有的還有專門的源流篇,大多是通過序、跋或世系圖表反映出來的。對譜述氏族源流,切忌盲目相信,要用「懷疑一切」的眼光去進行甄別和分析,清醒地認識家譜是「天下最不可信之文籍」(譚其驤:《湖南人由來考》)。 家譜是一個家族的自我記錄,具有強烈的宗族意識,隱惡揚善,為親者諱,攀宗附祖,牽強附會地誇大、編造本族的煊赫歷史,按照儒家禮教重新塑造祖先的形象,規範先人的言行,隨意地、甚至天方夜譚式地溯「源」系「流」。
編修家譜的通病是追認「帝王將相澤被後世、文章節義昭垂史冊,為後儒仰宗」的古人為始祖(朱軾:《朱文瑞公集·卷一·高氏族譜序》)。五代以前是官修家譜,家譜有著不同尋常的政治功能,許多家族為了抬高自己的門第和郡望,肆意編造家族世系,連一些開國的君主概莫例外。顧炎武《日知錄》卷二三《姓》云:「漢時碑文所述氏族之始多不可據。如魏蔣濟《郊議》稱曹騰碑文云:曹氏,族出自邾。王沈《魏書》云:其先出於黃帝。而魏武作《家傳》自云:曹,叔振鐸之後。陳思王作《武帝誄》曰:於穆武王胄稷周。則又姬姓之後,以國為氏者矣。及至景初中,明帝從高堂隆議,謂魏為舜後,詔曰:曹氏,世系出自有虞氏,則又不知其何所據。夫以一代之君而三易其祖,豈不可笑?況於士大夫乎!」真可謂一針見血,說的很尖銳也很明白。據《晉書》,魏武帝曹操的父親曹嵩,本姓夏侯,因過繼給宦官曹騰而改姓曹。王沈雲「其先出於黃帝」;操之次子陳思王曹植說曹氏出自姬姓,以國為氏;操之孫子魏明帝曹叡還鄭重「隆議」曹姓出自有虞氏。作為魏國之君的曹氏,況且三易其祖,士大夫為了入仕、聯姻,更是可以數易其祖。或許,他們根本就不清楚自己的祖先是誰,只是看誰的利用價值最大,就攀附誰作為祖先。
古代如此,後人繼之惟恐不及。「宋元以後,私家之譜,不登於朝,於是支離傅會,紛紜踳駁,私造官階,倒置年代,遙遙華胄,徒為有識者噴飯之助矣。」(錢大昕:《潛研堂文集·卷二六·鉅鹿姚氏族譜序》)文天祥就說過,家譜「鑿鑿精實,百無二三」。《[瀏陽]張氏八修族譜》(清嘉慶二十四年孝友堂木活字本),張聲揚等在福建六修、江西義寧州七修張氏族譜的基礎上續貂瀏邑張氏世系,稱受姓世祖揮,黃帝之子少昊金天氏第五子,字玉爵,號天祿,當誕時始制弓矢,因賜姓張。奉漢留侯張良、唐相張九齡為祖,「八修」尊揮第一百三十四代孫化孫公為始祖,宋淳熙至淳祐時人。而何祖於何時從何地遷瀏陽,譜卻未載,世系源流縷述不清。瀏陽張氏或為五代之前北方移民之苗裔,或為土著,攀援福建張氏,宗在渺渺之際,何以敬宗收族?譜前載呂蒙正、文天祥「原序」,呂、文何時為幾修張氏族譜撰寫序言,未作任何交待。呂蒙正(944~1011),北宋時三度為相,文天祥(1236~1283),南宋名臣,二人相隔200多年,如何同時為張氏族譜作序,荒誕無稽。
桃源翦氏因出了著名史學家翦伯贊而聞名遐邇。《[桃源]翦氏族志》述翦姓由來時,說翦氏本姓哈,新疆維吾爾族,因戰功卓著,受皇帝「賜姓」,一說是元帝,一說是明太祖,始祖哈勒·八十及其子拜著戰死後,蔭授翦氏後裔為常德衛正指揮使,歷時五代,可明清《常德府志》無載,只載其後裔任過左千戶,顯然是偽造先祖官階。據筆者推斷,拜著次子常黎落籍桃源後,忘情桃源山水,在桃花溪對岸剪刀溪築廬定居,為了更好地融入當地的社會人文環境,於是因剪刀溪之名,易哈氏為剪氏,因邑而氏,古之通例。直到清道光以後,剪氏後人因"剪"字不雅,改「剪」為「翦」。
湘西古為苗蠻聚居之地,世居者為土著少數民族,其遠祖絕非漢人,後民族混居,漸次漢化,但總是苗蠻後裔,具有苗蠻血統。已經漢化的少數民族,為了提高家庭的社會地位和取得社會認同,諱其所自出,乃以遠祖託名於往代偉人,演繹其遷徙源流,附會出顯赫的家庭世系背景。如《[城步]楊氏通譜》「源流總序」中稱楊氏「衍於黃帝」,受姓始祖為杼公,生於周成王三十年,食採邑楊國,為楊侯大夫,始以楊為姓,楊國古號宏(弘)農,乃黃帝所封之地。三十五世祖楊震,字伯起,東漢人,有廉聲,漢安帝勅命封為關西夫子。屢傳至再思,生於唐懿宗鹹通元年(860),五代時奉命守沅州,梁高祖開平四年(910),擒斬盤踞飛山(靖州界內飛山峒)之敘州蠻首潘全盛,以功封銀青榮祿大夫、辰州刺史。再思確有其人(見乾隆《湖南通志》苗防二,再思原作再興,按再興,南宋時人,其為再思之誤可無疑。),五季時飛山有承磊者,附於敘州蠻潘全盛,為楚將呂思周所殺。既擒全盛,承磊族人再思以其地附於楚。旋復自署為誠州刺史,以其族姓散掌州峒,號十峒首領,再思能保據一方,著威惠,沒後民懷思之,至今廟祀不絕。伯起與再思渺不相及,斷乎不可信也,且飛山之楊初不始於再思。(譚其驤:《湖南人由來考》)
楊氏本西南溪峒著姓,唐末以來,繁衍于靖州、通道、綏寧、城步、新寧一帶,其譜述源流歧義自現,間有神話故事,難以自圓其說。即使少數民族中的大姓望族,也落託名造祖的窠臼。如溪州彭氏,湘西眾土司之長,名稱「北江諸蠻,彭氏為大」。歷五代梁、唐、晉、漢、周和宋、元、明、清九姓王朝,為時817年。彭氏宗譜稱溪州彭氏為江西吉州廬陵(應為吉水)人彭瑊之後。彭瑊,正史雜史均無傳,通鑑載:梁開平四年,吳遣「水軍指揮使敖駢圍吉州刺史彭玕弟瑊於赤石,楚兵救瑊,擄駢以歸」。於是有學者曰:「楚以瑊為溪州刺史,子彥晞(一名士愁)為靖邊都指揮使,守溪州刺史。」清同治《龍山縣誌》「土司考」則稱:「其先有老蠻頭吳著衝……因延江西吉水縣彭氏助理,彭氏以私恩結人心,日漸強盛。至彭瑊,謀逐著衝」,著衝敗走,又命人困斃於洛塔山石洞。「瑊於梁開平間歸順,命為溪州刺史,子彥晞(一名士愁)為靖邊都指揮使,守溪州刺史。」而梁開平四年(開平之末一年)瑊猶在吉州,為吳將敖駢所圍,焉得與吳著衝爭雄於蠻中乎?吉州之彭與溪州之彭既並著於一時,使其固為同宗,何以五季諸史,竟無一言提及乎?
譚其驤先生曰:吉州之彭與溪州之彭「則殆如風馬牛不相及,斷乎為絕無關係也」。後晉天福四年(939),溪州刺史彭士愁引錦、溪州蠻萬餘人寇辰、澧二州,楚王馬希範命左靜江指揮使劉勍討伐,越二年,士愁兵敗,遣其子師暠率諸蠻納溪、錦、獎三州印請降。馬希範採以「蠻」治「蠻」的羈縻安撫策略,仍命彭士愁為溪州刺史,並立銅柱以盟誓。銘文中有曰:「溪州彭士愁,世傳郡印,家總州兵,布惠立威,識恩知勸,故能立三四代,長千萬夫。」而彭瑊至彭士愁僅二代耳,彭氏被命為溪州刺史,果如自瑊始,在銘文中必有所反映。因此,彭氏後人或憑口述譜系,或存心作偽,冒籍江西而已。
也有的家譜,因傳主離籍,長期與家鄉少有聯繫,纂修者只是根據他人口傳致使史事失實和失載。例如,《[湘潭]韶山毛氏四修族譜》(1941年西河堂木活字本),有關毛澤東及其親屬的一些記錄就不準確。「族譜」載:毛澤東,字詠芝。而世人只知道毛澤東,字潤之。「潤之」是否是後來改的呢?其實,「族譜」記錄是錯誤的,正確的是「字潤芝」。「毛澤東,字潤芝」,這裡主要用「潤」釋「澤」,「潤」、「澤」同義互訓,用「詠」就不好解釋了。之所以是「潤芝」,又要與毛澤民,字詠(潤)蓮,毛澤覃,字詠(潤)菊聯繫起來,三兄弟取字是銜接的。至於什麼時候改成「潤之」,可能是毛澤東1914年到長沙上師範學校讀書時改的,毛澤東有深厚的古文修養,對取名命字無疑是精通的。「潤芝」有點土氣俗氣,而「潤之」則很大氣文氣,還十分豪氣。「族譜」中還記錄毛澤東與楊開慧生的第四個兒子遠懷,「出撫弟澤銘(民)承祧」,也就是毛澤東把第四個兒子過繼給了毛澤民。毛遠懷確有其人,確是毛澤民的撫子,但不是毛澤東與楊開慧生的,而是毛澤民的元配妻子王淑蘭收養的烈士遺孤,原姓王,後改姓毛,譜名遠懷,現名毛華初。1938年被王淑蘭送往延安。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曾任中共湘潭縣委書記、省檔案局副局長、省教育廳副廳長,是已經離休的正廳級幹部。1951年後,毛澤東數次召見毛華初夫婦及其子女,以敘天倫。由於不了解這些情況,有些研究「毛氏族譜」的學者提出或「考訂」出一些令人可笑的問題。
當代修譜者多開宗明義要以新思維、新方式修新譜,而實際情況多是沿襲成例,新舊雜糅,思路混亂。在民國時期及其以前,有不少家譜纂修者還能堅持「信以傳信,疑以傳疑」的修譜原則,始祖或始遷祖斷於可見之時。而當代一些主持修家譜、族譜的人卻反而攀援先祖,編造世系,熱衷於從古典文獻中去爬疏線索,甚至根據戲曲、話本、小說和民間傳說,用姓氏這根「線」隨心所欲地貫串起來,既自欺欺人,又愚弄族人,以致漏洞百出,笑話連篇。
如(桃源)《華巖河劉氏四修族譜》,2001年修竣。譜序曰:「劉氏家族歷經四千三百餘年,顯於三代,著於春秋,盛於漢室」,謂受姓始祖源明公為「盤古神農後帝嚳高辛氏之子帝堯陶唐氏即伊祁氏生」,劉邦為第七十五世祖,劉備為第九十五世祖,至第一百五十世祖廣傳公,元配羅氏,生九子,繼配楊氏,生五子,有八十一孫三百六十曾孫,「詳考歷朝子史諸書譜(普)天下之劉氏皆系羅楊二祖妣之後裔也」,這豈不是無稽之談嗎?!
姓氏來源有多種多樣的途徑,特別是像「劉」這樣一些大姓,姓氏來源就更為複雜。如劉氏溯源,其一源出祁姓,為帝堯後裔。相傳帝堯本伊祁氏,其裔孫一支以祁為姓,受封於劉,故以封國為氏;其二源出姬姓,周文王后裔,相傳周成王封王季之子於劉邑,子孫以封邑為氏;其三,賜姓,漢朝建立後,劉邦賜一些功臣以國姓,如項伯改劉伯,婁敬改劉敬等;其四,少數民族姓,漢高祖劉邦曾嫁宗室女於匈奴單于冒頓為妻,按當地習俗,貴者以母姓命氏,其子孫多以劉命氏者。在湖南各地都有漢族劉姓,還有湘西苗族劉姓,湘南瑤族劉姓,慈利白族劉姓,長沙回族劉姓,外來滿族劉姓;還有很多他姓改劉姓的,等等,難道「普天下之劉氏皆系羅楊二祖妣之後裔」?!又如孔姓,凡是孔氏家譜,都尊孔子為先祖。自從「天子王侯,中國言六藝者宗於夫子」後,世稱「天下無二孔」。其實,孔姓來源不一,天下的孔姓並不都是孔子的裔孫。
所見家譜在姓氏探源上,不少將姓源上溯到黃帝軒轅氏或炎帝神農氏,且不說黃帝、炎帝是傳說中的兩個歷史人物,即使存在的話,這種溯源也是姓氏探源上的誤區。所謂「中華民族是炎黃子孫」,只是一種文化認同,並非存在血緣上的關係。中國古代的姓氏有一個漫長的演變過程,各個家族在不斷地遷徙繁衍,分化聚合,再加上民族的融合,姓氏上的血緣關係已經淡化,要想從血緣關係上找到現代某個家族的姓氏與遠古時代某個家族的姓氏之間的聯繫是完全不可能的,是緣木求魚之舉。 必須鄭重說明的是,筆者絕不是全盤否定各姓氏家譜敘述其世系源流的真實性,而是認為譜述外世紀的源流大多是據史編造。至於內世紀,特別是從始遷祖以後的世系,經歷代續修,雖不乏誇大、杜撰的地方,但大多可作為可靠的家族信史,供相關學科,諸如社會史、移民史、人口史、地方史、經濟史、婦女史、人物傳記、倫理學、民俗學等若干方面的研究利用,有著巨大的學術史料價值。
(本文作者系湖南圖書館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