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性本貪。過慣了高高在上的生活,就絕不願再低人一等。
任你是大家閨秀還是當紅名角,燈亮之後,沒了姓名,沒了身份,只是個把玩的物件兒罷了。
時間一長,落了灰,連模樣都變了。
院兒裡的女人們用「點燈」砌著屬於各自的高牆,每一次「捶腳」都是往高牆上加一塊磚。
若是旁人的牆比自己的高出一個頭來,就用小鏟子一點一點把牆裡的泥掏出來。
等泥被掏得差不多的時候,輕輕一推,整面牆轟然倒下,再順手撿起剩下的磚,繼續壘著。
陳家的燈籠燃起了女人心裡的妒
初入陳家的頌蓮學到的第一個規矩便是「點燈」。
她惶恐又好奇地看著周圍的一切,一行人抬著一串大紅燈籠走進院子。
房間裡到處掛著詭異的紅,來不及細想,一個老媽子帶著幾個小丫頭進了她的房門。
「四太太,按照府上的規矩……」
話音剛落,一盆熱水已在面前,丫頭麻利地為頌蓮脫鞋,洗腳,蓋上紅布。
撲通一聲,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嬤嬤跪在她面前,用小錘子不快不慢地敲打著她的腳,麻麻的酥酥的,前所未有的感覺。
因為是剛進門的新太太,連續幾晚,「四院點燈」的聲音響徹陳家大院上空的雲霄。
點燈就能受寵,點燈就能點菜,點燈就能被優待,頌蓮逐漸明白了點燈的意義。
從最初的莫名到後來的享受,甚至渴望。
頌蓮父親的遺物被老爺當做男學生送的禮物給燒了,她憤憤不平,發起了脾氣。
在陳家大院,男人從不順從女人,「二院點燈!」。
得了便宜的卓雲跑到頌蓮那去剪頭髮,說是剪頭髮,其實就是來炫耀。
昨晚上紅燈不是點到我那院去了?
他說我要把頭髮剪短了就不顯老了。
老爺既然都這麼說了,你說我能不剪嗎?
頌蓮面無表情地聽著,想起了失去了剛進門的紅燈籠,失去了寵愛,失去了最愛的菠菜豆腐。
連下人都開始說三道四,又想起了卓云為雁兒寫小人字咒罵她。
看著眼前這個興衝衝跑來炫耀的女人,心中的怨恨和嫉妒充斥著她的思想,趁著剪頭髮一把剪了這女人的耳朵。
「我的耳朵!」
一聲驚叫拉回了頌蓮的思緒,她下意識看了看手中的剪刀,自己也驚訝著這種行為的出現,可隨即又是可怕的冷靜。
從思想進步的女大學生到盲目爭寵的富家太太,頌蓮的轉變從踏上去陳家大院的路就開始了。
不惜一切代價為紅燈籠續蠟油
二太太卓雲是一個笑面虎,明面兒上對每個人都和和氣氣,暗地裡使的手段個頂個的黑。
曾經的卓雲也是一個備受寵愛的二太太,也曾跟老爺花前月下,枕邊軟語,可這一切美好結束於三太太梅珊到來之時。
從「二院點燈」到「二院滅燈」,強大的落差感讓嫉妒戰勝了理智,二太太開始了她的計劃。
懷孕,生孩子,誰先生出兒子來誰的地位越高,越受寵,她一定要生兒子,而且必須要生在三太太前面。
我們兩個人是差不多時間懷孕的。
她暗地裡叫人在我的飯碗裡放墮胎藥。
後來兩人差不多同時要生。
她又想生在我前頭,花了好多錢打外國來的催產針。
於是,墮胎藥,催產針出現在了陳家大院,可奈何命運弄人,計劃落空,梅珊生了個兒子,而她自己卻只生了個女兒,頂著最後一點蠟油苟延殘喘。
木珠子終究比不上翡翠扳指
雁兒只覺得老爺是喜歡她的。
但她從來都是老爺手腕上的一串木珠子,興致來時,時不時摸那麼兩把,饒有樂趣。
可她不知道的是那卑賤的木珠子是如何都比不了手指上的翡翠扳指的。
從準四太太徹底變成了一個實實在在的丫頭,夢想中的一切都被眼前這個女人搶走。
落差感催生了嫉妒,嫉妒與罪惡同流合汙,而罪惡一旦開了口子,就像洪水猛獸,不顧一切地捲走所有的良知。
她是一個丫頭,卻做著丫頭不該做的事。
往四太太的衣服上吐口水,暗地裡拿小人扎她,陰陽怪氣地伺候她。
甚至光明正大地在頌蓮面前與老爺偷歡,她要嘲諷這個四太太,要用目光羞辱她,打罵她。
在房裡點著紅燈籠,做著不切實際的太太夢。
雁兒死了,頌蓮瘋了,卓雲還在砌著她的高牆。
陳家大院給她們營造了一個致命的環境,點燈,捶腳,永無止境。
沉寂的陳家大院又抬來了一個新的轎子,高空中迴響著「五院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