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禪的人免不了要打坐,打坐之中參究會容易有幻覺,我們先談身體的幻覺。打坐之中腰酸背痛,腿腳酸痛是很正常的現象。痛之後,因血液不通所以產生麻的現象。有的人一打坐便渾身癢,背上癢抓過了,換胸前癢,胸前抓過了換腿癢,大腿抓過了換臉上癢。如果有這種現象,不必管它,隨它癢去,癢到最後它就消失了。如果只是一個地方癢,抓過就沒有了,我們不抓白不抓。不然就會一直與癢對抗,沒辦法參究所以要觀察情形來做適當的處理。
另外有的人打坐參究的時候身體會動,有的人是下意識地動,那就是配合呼吸在動,吸氣時身體緩緩往後仰,吐氣時身體緩緩往前傾。另外一種下意識地動是覺得前後或左右晃動有一種韻味,很喜歡那種動,所以下意識就自己會晃動,但是自己沒覺察到。
氣動也有兩種:一種是肌肉沒動而在皮膚下快速的上下跳動。這種氣動大部分是在穴道部位,從頭頂到腳底都有可能。另外一種是身體急速搖動,有規則的搖動。這兩類都是屬於氣動,與禪無關,不必理會。下意識地動,我們要能覺察,把它排除掉。如果是氣動,我們無法去管它,就不理它,由著它去動,心裡不要被那種境界所轉,必須安住在參究的話頭和疑情上面。
幻覺還有許多種,譬如身體輕安,參到後來感覺到身體好像不存在、沒有重量,感覺也沒有了,那叫做輕安。知見不夠的人,當他到這種境界出現的時候,突然間反觀身體,因為沒有感覺,以為身體丟了,就害怕而張開眼睛。其實身體不會丟,身體要送給人也沒人要,所以不要害怕,只要安心的繼續用功就好。輕安是因為修定進步的關係,不值得害怕。
還有是清涼。清涼有兩種:一種是在皮膚表面覺得清涼。另外一種是從腳往上升或者從頭往下降,升降的時候,身體內外成一個水平面的涼上來或者涼下去——身體裡面涼、身體外麵皮膚也涼,這是另外一種清涼的現象。這也是好的現象,但是不要執著它,必須繼續在話頭參禪上來用功。
此外還有昏沉,那就是定力不足或體力不繼,落入昏沉的狀態裡面去。接下去就會變成散亂的狀態,一面昏沉,一面打妄想。另外有一種人,心裡會很煩躁,不曉得是什麼緣故,也沒有什麼事情,可是心裏面定不下來。尤其是女性,在例假來的時候特別明顯。有這種煩躁現象出現時,仍然要安定下來,繼續在話頭或佛號上用功。前面講過有輕安清涼的現象出現時,有的人會出現喜悅的情緒,我們有喜悅的情緒表示修行得力,已經用上功夫。但還是要把喜悅擺到一邊,繼續提起話頭參究。以上是在我們色身真實的能夠感覺到的一些現象。我們從禪的立場乃至修訂的立場來講,都必須把它歸納為幻覺,因為它不是真實的真如之體,所以屬於幻覺。
然後我們接著說幻境。幻境有兩種:一種是虛幻的,一種是真實的。虛幻的境界,通常是在我們身體疲勞、精神不繼之後落入昏沉的現象裡面時才會出現。出現時就好像我們在做夢一樣看見某一些境界,不管是美的、醜的境界,或者是喜歡、不喜歡的境界,都是幻視。
再來是幻聽,朦朦朧朧之中聽到某一些聲音,或者是音樂或人講話的聲音,或是其他不屬於人道的有情眾生講話的聲音,這個是屬於昏沉之中類似白日夢的境界,所以屬於幻境。
通常修訂的人,在初期的半年、一年之中常常會發生這種幻境。剛開始發生的時候,大多屬於觸覺方面的幻覺、幻境,譬如打坐時身體變大。身體變大時,我們是在觸覺上感覺到它真的那麼大,不是幻想來的。有的人打坐時,這種境界出現的時候,色身的上半身就像房子那麼大,手臂就像大油桶那麼粗。這種現象出現時心中不要害怕,只要定定地用心看著它,眼睛不用張開,用心冷冷地看著它。心裏面要有個知見:「打坐參禪中,任何境界出現都死不了人,那我看你要怎麼去變?隨你去變。」沒有這個知見,心不夠篤定,眼睛就會張開,看看有沒有真的變大。張開眼睛看的時候,發覺身體還是像平常樣,沒有變大。但是那種變大的觸覺還是繼續存在,心裡產生一種矛盾衝擊眼睛看沒有變大,身體的感覺是很大,這是一種幻觸,很奇怪的一種經驗。
若因為害怕而張開眼睛看的話,過一兩分鐘或五六分鐘以後,變大的觸覺會漸漸消失掉。但是以後在打坐中參究的時候,若不小心落入定境,它還會繼續出現。如果心裏面有正確的知見,不去管它,根本不想張開眼睛看,冷眼旁觀而不畏懼,那麼最多不會超過二十分鐘就會消失掉。因為我們知見正確不害怕、不理它,所以這種過程過去了以後就不會再出現,因此知見很重要。除了身體變大以外,有的人會變小,有的人身體會拉長,有的人身體變扁了,這些全部都是幻觸一一觸覺上的一種幻境。但是因為它不是妄想、想像的境界,而是在我們清醒時出現的真實的觸覺,所以稱之為真的幻境。
除了這種幻觸以外,少數人會出現幻視、幻聽、幻嗅的狀態。一般說來在參禪的狀態裡面,在禪法上用功時,這種幻觸或幻境都不會出現。通常是落在定的修法或落入定的境界裡面去時,它才會出現。我們學禪學定的人應當有一個知見:從來沒有人在打坐的時候,出現的虎狼能把我們吃掉;從來沒有人打坐時出現的俊男美女能成為我們的配偶;從來沒有人打坐的時候,出現金銀財寶而成為富翁;也從來沒有人在打坐的時候,把我們的任何財物搶走,這些境界全部都是虛幻的。我們的色身以及能知能覺的這個心,尚且是虛幻,何況是在定中出現的狀況呢?所以萬一不小心落入定境,而出現各種狀況的時候,我們以不變應萬變。我們應當知道萬變不離其宗,變來變去都是三界之中的幻覺,所以不要被它所驚嚇,也不要因幻境的美好而沉醉,不要去執著。
以上所講的這些現象,在修定的過程當中會發生,在參禪的過程裡面不會發生,所以在數息七或一般修定的禪七裡面會有。而在禪七裡面,如果在禪法上用功,不落入定法定境的話,就不會有這種現象。如果有人看話頭而不是用思維觀的話,這是屬於修訂的法,那麼也會有這種現象發生。對於一切色聲香味觸的各種法,我們都應當不執著,如果能夠不執著也不害怕,魔事就不會發生。《楞嚴經》卷7云:「心尚不緣色香味觸,一切魔事云何發生。」所以我們對於定中或者參禪中所出現的各種真的、假的幻境,都不要去管它,冷眼旁觀,回歸禪法,這種現象自然而然會消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