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鄭渝川
《神秘矽谷》這本書的作者安娜·維納現為《紐約客》撰稿人,專注於有關矽谷、創業公司文化和技術的寫作。這本書曾以連載形式引發廣泛關注,在2018年就被環球影業買下了影視改編版權。
這是很有趣的一點,說明這本書清晰而犀利的呈現了好萊塢專業編劇、矽谷技術員和創業家自身不能呈現的矽谷的複雜性,揭示了矽穀神秘魅力和深刻矛盾所在。
書作者是從紐約轉去矽谷的,原先從事出版工作,因為同為出版社編輯的男友不忠,所以跳槽。書作者是個女文青,在跳槽之處對於矽谷、網際網路科技行業知之甚少,但這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計算機編程最初還是美國軍方主導的項目時,寫代碼的人幾乎都是女的,這個事實也足以駁斥貶低女性智商、認為女性不能勝任編程代碼工作的性別歧視論調。但幾十年過去了,科技行業的從業大軍現如今的的確確主要是男性為主,女性在其間一般扮演的是輔助角色,這是隱性的社會歧視和排斥行為累積的產物。
當然對於安娜·維納來說,這也意味著,她本人想要謀求一份矽谷的工作,反倒不是那麼困難。脫離美國的出版業,對於她來說也許是一種解脫。她在書中說,「我認識的每個(出版業的女)助理暗地裡都依賴某種第二收入來源:編輯、調酒師、女招待、慷慨的親戚」。雖然如此,但出版業仍然吸引了她這樣的文學女青年從業,忍受著很差的薪酬待遇。
2013年,安娜·維納進入了一家與出版業其實有關的高科技創業公司:電子書創業公司。但這家公司還是在紐約。不斷有人告訴她,高科技行業最有希望的發展地點在舊金山。她就去了一家位於矽谷的數據分析創業公司面試。
數據分析創業公司毫無疑問套用了谷歌的面試題模式,要求面試者回答諸如「美國人每年吃掉的比薩有多少平方英尺」、「一架飛機能夠裝下多少個兵乒球」等刁鑽的問題。谷歌創建了這類面試題的模式,又率先宣稱這類面試題的考察結果與錄用員工的績效結果沒有直接關係,但並不影響其他創業公司套用其模式。因為這類問題可以很好的讓面試者陷入窘迫。
事實證明,哪怕是沒有經過科學、工程類大學專業的培養,具備良好閱讀能力和溝通能力就能幫助入職者適應高科技創業公司的工作。在這家公司,安娜·維納發現,創業者(公司老闆)對於用戶隱私以及遵守相關的法律法規並沒有什麼興趣,而是竭力所能通過「上帝模式」來調用用戶的一切數據,讓這些數據服務於本企業的也無需求或是轉售給第三方。這類公司通常會在成長為「獨角獸」的前後,才會比照法律建立相應的合規體系。
在技術導向正確,又被客戶和投資者看好的高科技創業公司工作,是一件看上去很愉快的事。其實,矽谷總是充斥著矛盾:黑客文化(代表海盜精神、自由、開源)與資本導向的技術商業化思路從來就是矛盾的,創業者(創業企業家)如果善於扮演兩面人:在資本面前談論商業前景,對用戶談論自由、天性,就能利用這種矛盾獲得最多的關注和支持。有意思的是,善於扮演兩面人的創業家也能贏得員工的青睞,讓員工幾乎全身心,「充滿幹勁、陶醉其中」,對公司的發展成長充滿自豪。寫到這裡,我終於有些理解為什麼企業家會把「996」工作制說成是「福報」了。
《神秘矽谷》書中說,「斯諾登事件」曝出,美國政府的龐大監控項目曝光後時,供職於矽谷科技公司的員工們的關注度其實並不高。正如前面所提到的那樣,高科技創業公司逾越界限侵犯隱私的做法在美國可謂屢見不鮮,是數據分析技術以及這門生意的基石所在。這種情況下,美國政府也就拿住了這些企業的軟處,從而肆無忌憚的在新技術、技術服務項目中安插木馬後門。
矽谷的神秘性很大程度上在於推行著與美國絕大多數城市、地區都相差很大的文化、價值觀念,但這又與華爾街人士追求狂放、激情、刺激甚至主動追求迷幻、宿醉的做法相合。這或許是雖然矽谷企業大大有別於華爾街投資支持的其他行業領域的企業,前者常常是民主黨政客的熱情贊助者,後者則更青睞於推崇放鬆監管的共和黨政客,雙方的生活方式卻高度相合。
矽谷和華爾街也有著同樣的職場氛圍,那就是女性不僅是陪襯、扮演輔助角色,也是成功人士捕獵的對象——矽谷企業家和華爾街精英,常常公開場合道貌岸然的支持性別平等,但私底下卻熱情的參與對女性的騷擾。女性還是矽谷和華爾街在道德上獲得優勢的一種旗幟,通過僱傭沒有科技背景/金融背景的女性,來彰顯道義優越性。
安娜·維納越來越覺得自己與矽谷的節奏格格不入。矽谷技術精英大多堅信可以通過數據來改善世界,通過永無止境的優化讓世界各種事物都平復到最高速、最簡潔的版本。至於這種版本的世界,可以容納多少人,可以滋養多少人,則不是他們所關心的——雖然按理說關照弱勢群體是政府的職責,但矽谷科技企業甚至不願意為之分擔責任,紛紛選擇在美國以外的避稅勝地註冊。相比之下,像安娜·維納這樣被僱傭來作為陪襯的女性非技術人員,其實更適應的是相對緩慢的節奏、更有人情味兒的工作和生活。但這些註定距離追求成功的她或者他越來越遠。
所評圖書:
書名:《神秘矽谷》
作者:(美)安娜·維納
譯者:唐奇
出版社: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出版日期:2021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