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期已經過去一周了,我卻並未能夠在新的開始裡在適應起來。閒下來的時候,總會想:生活為什麼每天都要給我出那麼多難題?
七天前,我結束了懶散無憂的暑假生活,背著大包,提著電腦,帶著滿腔的不情不願和對家的戀戀不捨,孤身一人回到了學校。因著過去一年在學校宿舍生活的種種不愉快,我被迫在校外租了一個小房間,開始另一種「獨居獨處」生活。
天到達衢州之際恰是正午,下了公交車,我頂著毒辣辣的烈日,一個人慢騰騰地走著。汗水濡溼了我整個人,身上的牛仔褲緊緊地貼著皮肉,肩上的背包是前所未有的沉重,而腳步,卻像是灌了鉛。
那一刻,我不敢想像自己有多狼狽,那一瞬,只想儘快到達一個可以讓我卸下行李,捧著水杯大口灌下的地方。
待到打開門,放下東西,將一切歸置好,我覺得自己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靜靜地坐在床上,打量著這間十來個平方的「陋室」,我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北漂,相同的辛酸孤獨,相同的只有自己。唯一幸運的是,我沒有住在陰暗潮溼的地下室,而且空間更大一些。
那是第一次,我那麼那麼深刻地感受到,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裡,與自己相依為命的孤獨,也是「長大」不得不直面的孤獨。
暑假裡認識了小R,一個九零後的男孩子。聽說他來自遙遠的西北地區,一個在地圖上與浙江隔著千山萬水的地方。
我不由地想:這麼遠,那得多久才能回一次家啊,換作是我,哪怕浙江再好,也不要忍受這種煎熬的孤獨。
可是小R給我的感覺總是很陽光開朗,附帶著有些逗比的活潑。在我看來,他一直在這個於他而言的陌生城市裡活得瀟灑自如,風生水起。
有一次微信聊天的時候,我笑著打趣他活得沒心沒肺,那端沉默許久才發過來一行字:你哪裡看出來我過得很好?你知不知道有時候我跟別人吵了一天的架,連個說說話的人都沒有?想找個人喝酒,也沒有。
隔著屏幕,似乎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那股子濃濃的孤獨,卻無可奈何的悲哀。我亦懂了,原來有些委屈和無奈只能藏在內心最深處,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舔舐。
第二天依舊得帶著笑,面對生活所賜予的所有意想不到和猝不及防。
「長大」兩個字,看似簡簡單單一撇一捺,卻是教會我們,縱然單槍匹馬,也必須活成千軍萬馬。
記得很久之前,北大才女劉媛媛作的一個演講,深深地觸動了我。有一段話是這樣的:每次我遇到無法解決的困難的時候,我就會到北京的街頭走一走,看著人來人往,我就想,劉媛媛,在這個城市裡你依無所依,你除了自己,什麼都沒有,那就單槍匹馬地殺出一條血路來吧!我清楚地記得,講到這裡的時候,她的聲音是哽咽的,眼裡噙著淚花。
對劉媛媛的奮鬥血淚史,我知之不多,但我能明白,一個孤身一人在偌大的北京打拼的女孩子,一定熬過了不知道多少孤獨艱辛的日子。而這份依無所依的孤獨,正是現在的我感同身受的。
前兩天在公眾號上看到一篇文章,主題亦是「長大」。其中有一段話,準確而具體地描述了我對於「長大」二字,那種縱然有千言萬語,卻總總詞不達意的感受。
作者說:成年人有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結婚生子贍養父母,成年人有無法分享的無奈,接受自己的可能不被喜歡不被認可,接受自己奮鬥幾年依舊平凡,成年人有說不出口的心酸,奔波勞碌的速度趕不上父母老去的速度,喪失了不顧一切表達的勇氣。
小的時候總盼著長大,長大後卻覺得童年有人寵有人疼,無憂無慮真好。是啊,當我們雙腳邁進了成年人的世界,當我們必須在「長大」的推動下扛起命運,就不再享受難過就哭,開心就笑的權利了;就不得不承受長大帶來的孤獨,就必須活成可以蔭庇自己甚至父母的那個屋簷。
今天傍晚踱著慢悠悠的步子回宿舍的時候,一股飯菜的香味鑽進鼻子。雖不及餐館裡的噴香誘人,卻獨有一股溫馨寧靜的味道,我知道,那是家的味道。
身旁,一對年輕的父母一左一右拉著才三四歲的孩子的手,時不時蕩得高高的,孩子開心得地大叫:「飛啦!」拉著孩子的媽媽看著我,突然冒出一句:「你要珍惜現在啊,等到像姐姐這麼大,就不能飛啦!」
我若無其事地聽著,心中卻是一陣澀然。二十歲要面對的,是長大帶來的孤獨和接踵而至的挑戰,哪裡還能笑得這般純粹無憂?
我一直都覺得現在所面臨和承受的生活就是一杯苦咖,大概在被最初的苦味嗆得手忙腳亂,涕淚連連之後,味覺就會麻木。直到今天看到茶茶寫的一句話:生活很苦,可是也沒必要非逼著自己適應苦澀,加幾包糖是自己的選擇。
長大這個過程,是像它的筆畫結構一樣,孤獨的連個偏旁都沒有。我們無法抗拒成長,卻未嘗不能在這杯苦味滲透唇齒的苦咖裡,加上滿滿幾勺糖,累壞了就好好歇一歇,不開心就吃好喝好,沒事多給自己一個微笑,給生活增添一點儀式感,活得樂觀而從容。
我相信這樣的我們,會在成年人不那麼容易的世界裡,漸入佳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