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高校,抑鬱症重災區-虎嗅網

2020-12-13 虎嗅APP


前幾天,一篇名為《那個在西雅圖偷飛機的年輕人》的文章突然火了。


在西雅圖機場工作的年輕人Richard,靠著自己在模擬航空遊戲裡學到的經驗,偷偷將一架飛機開上天空,最終墜毀。



溫暖而有同情心、忠於妻子、關愛父母,是周圍人對Richard的評價,在此之前,沒人想到他會做出這個舉動。


「我想去看看那條背著寶寶的逆戟鯨。」


在與地面塔臺空管交談時,Richard說出了這樣一個理由。


文章下面,指責Richard是個心裡有病的瘋子,或是認為他的抑鬱傾向給別人造成了巨大損失等的說法比比皆是,「自己默默消失就好了,為什麼要影響別人呢?」



沒有人了解,飛機上那個年輕人,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而作者「假裝在紐約」寫道,「可惜的是,記者和評論家們可以輕而易舉地找出土耳其裡拉崩盤的原因,滔滔不絕地指點委內瑞拉的局勢,或者跑到最危險的新聞前線報導發生的一切。但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能衝進這個29歲年輕人的內心,找出他當時真正的想法。」


Richard此般舉動的原因,我們不得而知。但這和每個人在人後不免會有疲憊、焦慮、無奈等的消極情緒,是一樣的。



中國科學院心理研究所的一項研究表明,20歲至30歲的人群精神壓力最高,他們成為各年齡段壓力之首。我國抑鬱症患者也出現越來越年輕化的現象。


如果那些被心理疾病壓垮的年輕人,迎面而來的不是疏導而是指責,他們還能找到更好的出口嗎?



抑鬱,好像是我自己的錯


中國心理衛生協會的有關統計顯示,我國抑鬱症發病率約為3%~5%。但這數字不包含沒有尋求治療的隱形抑鬱症患者。


據報導,我國每年約有25萬人死於自殺,其中一半以上的人患有抑鬱症。


而在國內的抑鬱症患者中,大學生所佔比例正在逐年遞增。世界衛生組織曾指出,四分之一的中國大學生承認有過抑鬱症狀。


據北京青年報報導,就讀於北京海澱某知名大學的文科專業的小魚,從碩士確診為抑鬱症至博士畢業前夕,犯了三次病。最近一次在寫作博士論文期間,論文和就業的雙重壓力下,小魚連續失眠幾個月,身體狀態也越來越差。


「注意力下降,記不住東西,根本就寫不下去。吃過數十種抗抑鬱的藥,忍受過噁心無力、渾身酸痛的副作用,這些和抑鬱本身的症狀混在一起,生不如死。」


 


長沙某大學大三學生小禾,也是一名抑鬱症的受害者。


據中新網介紹,2016年,小禾從懷化來到長沙,充滿期待地踏入大學校園。不料,因環境適應、學習壓力等問題,半個學期後,她開始經常情緒低落,敏感多疑,時常一個人偷偷哭。


「當時我感覺班裡的同學都在孤立我,在背後說我壞話,感覺自己前途黑暗,甚至有想死的念頭。」小禾回憶道。


也許有人覺得這些只是個例。然而事實上,小魚和小禾的經歷,在高校學生中,並非罕見。



被誤解、更被忽視的群體


時至今日,仍有許多人對「抑鬱症」這個詞,懷有不屑、輕蔑,甚至敵意的態度。


2015年,華中師範大學心理學博士李鳳蘭以來自全國不同地區共2222名成年人為樣本進行大規模問卷調查,分析中國公眾對心理疾病的整體評價和態度。


結果發現,中國公眾對心理疾病的評價是患者表現怪異、行為難預測、整體糟糕、原因複雜、個體影響嚴重、處理困難、社會危害嚴重。


 


除了承受疾病本身帶來的痛苦,抑鬱症患者還要面對他人的偏見和誤會。


這樣的現象並不只出現在中國。在新加坡,國家人均GDP上升至世界前列後出生的孩子,被稱為「草莓一族」。因為在長輩眼裡,新一代的這些年輕人,多要被護著、捧著、嬌生慣養著,才能夠生存。


在日本,戰後經濟全面復甦,社會福利完善化、競爭壓力減小的平成年代裡出生的孩子,被稱為「寬鬆世代」。在老一輩看來,新一代的年輕人不抗造,一繃緊就斷。


無法換位思考、對自己無法理解的苦難嗤之以鼻,許多人對於抑鬱症的認知便是如此。


抑鬱症不被大眾所理解的結果,即是大量的患者被邊緣化,他們處境也往往被忽視。我國抑鬱症確診率遠低於國外,並不等於罹患人群少。



也就是說,原本全國抑鬱症患者就極可能比統計數據高出許多,但卻因為患者本人的缺乏認知沒能夠確診。


這樣的說法並非空穴來風。同樣是因為對疾病本身缺乏足夠的認知,據《經濟學人》估算,每年中國只有低於2%的酒精依賴患者選擇積極就診。大多數患者並不知道酒精依賴症也是心理疾病的一種。


而相較歐美的過高心理疾病確診率,世界心理學界的共識則認為,包括中國在內的東亞國家,一直以來都存在心理疾病確診率過低的問題。


越抑鬱,越孤獨。


比生病更可怕的,是求助無門


雖然大多數高校都設有心理健康教育中心、心理諮詢室,但其工作模式常常滯後於學生需求,與高校生活的結合度、融入度都較低。


且不說原本教育資源就緊缺的二三線城市高校,就算是位於上海市的某一流重點大學,其心理健康教育中心的網站,最新一條的資訊更新,還停留在一年多以前。


該網站內為學生提供自助心理服務的模塊「心理知識」下,是一列更新於2012年的《大眾心理學》節選。而對於中心下提供一對一資訊的心理諮詢師的信息則無處可尋。


如果你是一名有心理資訊需求的學生,面對這樣匱乏、滯後的信息,你還會選擇向學校尋求援助嗎?


再看一眼國外高校的心理諮詢配置:



心理諮詢門類細分至包括「戀人諮詢」、「飲食紊亂」、「形象焦慮」、「酒精自測」、「宗教問題」、「性別性向諮詢」、「文化差異焦慮」等等。


這樣的差異並非個例,而是更大範圍問題的縮影。


截止至2014年,在中國就職的專業精神疾病醫生比總人口數,是1:10萬。美國是中國的十餘倍,而同一比例在日本則有20:10萬之高。


2016年,一份心理健康與心理專業服務報告顯示,我國心理諮詢師從業資格相對歐美過低,且實際從業門檻比行業標準更低。


在心理健康服務行業整體人才匱乏、專業化不夠的大環境下,高校能夠為學生提供的資源自然也會受到限制。

 


18歲的小霞是個愛笑的姑娘,她在大學的兩年多時間裡學習積極,經常參加社會公益活動。在老師、同學和父母眼中,她熱情、開朗,人緣也特別好。


然而,據三湘都市報報導,這樣一位可愛的女孩,卻在2017年4月的一個上午,從自家附近的湘江投河自盡。


無法相信、更無法理解這個事實的小霞家人,在讀了小霞留下的遺書後,才得知這個看似樂觀的女孩,已被抑鬱症困擾許久,但迫於周圍人的目光,而一直對外隱瞞。


隱瞞、逃避,是不少抑鬱症患者不得已的做法。


如若高校不能早日提供更體制化的心理諮詢服務,家庭、社會不能合力弱化對於抑鬱症根深蒂固的偏見,那這樣的悲劇難免不會再次上演。


只求這鬱結了幾代人的病症,能放過年輕人一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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