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家看到各種招生廣告上關於「速成班」的宣傳時,是否會朝另外一個方向想一下,那就是,如果掌握一門技術能夠速成的話,為什麼還要按部就班一個一個階段去學呢?有速成的辦法卻選擇一步一步去學,那不就是傻子嗎?
從自然界動植物的生長發育規律來看,是沒有速成的說法的,一棵果樹從發芽、長葉到開花、結果,是有著絕對性的時間限制的,沒有人可以去隨意更改這樣的自然規律,同樣,一個小老虎從出生到能夠獨立覓食再到稱霸虎群,這中間需要的體能成長、捕食方法掌握、爭奪虎王的大廝殺,也是有著絕對性的時間限制的,也沒有人可以去隨意更改這樣的自然規律。
但人對於自己,卻有著與動植物截然不同的主觀能動性和超前想像力,人可以自行設置各種因素的變量,從而突破絕對性的時間限制而達到速成的結果。這是人作為萬物之靈長的根本性的體現。
人是萬物之靈長,沒錯,但人仍然是萬物之一,也是基本事實。那麼,究竟人突破其它萬物的靈長性體現在哪裡?人又必須遵循萬物的自身規律,又體現在哪裡?這是一個非常需要我們去思考和把握的重要問題,如果對此問題思考不當、把握失當,那麼,看似在享受靈長性的好處時,也必然遭受自然規律的懲罰。
我們經常會用到「拔苗助長」這個成語,說明對自然規律的破壞而招致禾苗死亡的結果,以此來形容現實的學習生活中破壞自然規律的可怕結果。但是,對植物生長規律破壞的結果是很容易理解的,或者說,人對植物生長規律的認識,打心底裡是不會有任何懷疑的。而人對自身的規律破壞,我們只會看到最終「苗死」的結果,而不會看到前邊「助拔」的過程中,究竟是怎麼破壞規律的。
大概是因為出色的想像力,使人很容易陶醉在對「助拔」結果的美好想像裡,於是開始大力拔苗,和因為拙劣的思考力,使人很容易無視「助拔」的過程對規律的破壞,於是也想像不到惡劣結果的可怕性。人們總是在禾苗死亡的結果出現時,才明白拔苗過程的錯誤,但這個時候再明白,已經沒有多大意義了。
之所以會有速成、捷徑之類的說法和做法的出現,是因為人作為萬物之靈長特徵的體現,如果沒有這些說法和做法,人的本質屬性和力量也就無從體現。但麻煩的在於,告訴你速成和捷徑的時候,卻並不同時告訴你速成和捷徑的副作用、危險性在哪裡和是什麼。比如人人基本都是走大路,很少走小路,因為大路雖然慢,但平坦和安全,有很多供給和保障,小路呢,距離確實是近了,但崎嶇不平,荊棘叢生,且有虎狼出沒。我們不能只去惦念小路的近而不顧小路的兇險。
大家經常因為心急而去選擇小路,這樣做可以嗎?當然可以,只要你知道兇險,且有對付兇險的一套辦法,當然可以選擇小路。實際上,太多選擇走小路的人,既看不到兇險,更沒有兌付兇險的辦法,光想貪圖小路的距離近了。
大家為什麼要心急呢,是不是什麼事情都需要抄近道的方式去走危險的小路?倒也不是吧,生活中並不是每件事情都需要抄近道的,按部就班即可。尤其是孩子的教育,和動植物的生長發育規律基本上是一樣的,教育上的抄近道,基本上都是受「不要輸在起跑線上」一類商家宣傳用語的迷惑,而只去臆想零跑時的風採,根本不去想、也想不到跌入深坑、撞上石頭的慘痛。
在音樂教育中,最明顯的拔苗助長現象,發生在對待考級的問題上,太多的家長剛帶孩子學琴,就一本正經地和老師說,我們要在小學畢業時就把十級幹掉。如果老師接受了這樣的任務,就會和家長一起,聯手把孩子送上憎恨藝術的不歸路。當鋼琴一類的樂器變成沒用的家具擺設時,似乎也知道最終的結果完全背離了開始學習時的初衷,可再想挽回時,太難太難了,表面上,家長只是看到孩子的興趣沒了,內在裡,十級小路上的強制練習等虎狼,已經把孩子之於音樂的審美觀念、根本感受這些基礎關鍵性的東西給撕咬掉了。周廣仁先生在中國大陸剛開始考級時,就針對考級教材的編排和進度等問題有過說明:小學考個四、五級,中學六、七級,高中八、九級,上了大學再考十級,這就是一般業餘學習的進度。當家長只想著用考級教材一路狂飆把十級幹掉時,表面上看是抄近道拿到了一張證明實力的證書,實際上卻喪失掉了太多需要學習的東西,最終十級證書只是廢紙一張不說,孩子最根本性的關於音樂的能力、興趣、想像、感受被榨乾,也很難再生。
有段子說,培訓機構告訴你咱這裡有速成班,三年包過十級,然後大家就趨之若鶩,不論學費多貴,都敢報;如果培訓中心告訴你咱這裡有一粒藥丸,吃下去立馬長成一米八、一百八十斤的大小夥子,都可以給你傳宗接代了,相信不管這藥丸怎麼便宜,也沒人敢去買。從本質上說,十級和一米八的情況是一樣的,但人們會相信前者,而本能地排斥後者。
捷徑不是不能走,近道不是不能抄,走捷徑、抄近道的關鍵和麻煩在於能夠充分認識到其中的危險性、副作用,並有充分的保障手段和抵禦措施,否則,我們很容易陷入捷徑的泥坑和撞上近道的石頭。遺憾和現實的是,絕對多數的人,是沒有卓越的思考力來認識到捷徑和近道上的危險性和副作用的,當然,缺乏了思考力,也就更沒有充實的保障手段和有力的抵禦措施了。
有了這樣現實中的遺憾,我們似乎可以說,在對比的意義上而言,那些敬畏和遵循自然規律,能夠按部就班去學習和成長的人,最終卻是速成了,因為其他老在尋思速成的人,不是已經折掉在速成的捷徑和近道上,就是正往折掉的捷徑和近道上,在一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