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電視是寫不好字的,有的同學會說我是聽電視。書法真正寫進去的時候,是全情投入的,是你眼睛裡面放不過那一絲一毫,是你能看得見別人看不見的,是你能體驗到別人無法體驗到的東西。是一種全情投入,是內在的一種充實飽滿,是一種特別堅定、從容的狀態。這個堅定源自於精氣神的高度集中,是一種特別聚合的狀態,不是散的。
我們現在很多事情都講究效率,最好能夠一心兩用、三用,但是人不是機器啊,為什麼要講究效率呢?這是一個特別奇怪的問題,講究效率,我要生產什麼東西呢?在講究效率的時候生產了焦慮、躁動不安、憤怒、疾病……我們在練書法的時候,是一個自我完成的過程,是讓自己變成自己,讓自己清楚自己,怎麼才能清楚呢,我們說要耳聰目明。不能耳朵聽見的不是音樂而是噪音,眼睛看到的世界都是打過馬賽克的,是霧霾下的世界。字帖中的小細節要能看得清楚是不容易的,是需要很長時間不斷地練習,才能讓我們自己集中起來,集中起來之後,才能接到天地的靈氣,因為你處於一個自然的狀態,就跟自然界的動植物一樣,它們和自然界是很合拍的。
要能得了筆意,那形就不重要了,形不重要的意思不是寫成什麼樣的無所謂,而是怎麼寫都是對的。要不然為什麼王羲之寫兩個樣子都是對的,我們寫兩個樣子全是錯的?得「意」而忘「形」,剛開始是由形會意,去理解、去想像,而得意之後,忘形實際上是擺脫形對我的束縛。不是形不重要,是形已經是一個可以變化的東西,而不是一個不可變的、僵化的,束縛我的東西。這時候你就可以像王羲之一樣,別人不知道你是怎麼寫出來的,不知道你腦子裡有多少字形字樣,其實你腦子裡一個字形都沒有,一個字樣都沒有。是我知道橫、豎、撇、捺之間,如何讓筆勢流轉起來。讓實的地方虛一點是一個形,讓虛的地方實一點,形就變了。
如果是狀態比較低沉時,虛的部分可能就少,筆觸更多在紙上,很實。如果像蘭亭序那樣,惠風和暢,天朗氣清,與一群朋友在一起又喝酒又作詩,何等雅興,那這種筆觸就是輕盈的,更多的就是在飄的,充滿仙氣的,空靈的部分,筆在紙面之上的部分就多。不像《喪亂帖》筆是在紙上走的,它空中的部分也有,但下去的部分很結實。而《蘭亭序》就很空靈。所以我們說一個字空靈,不是說它筆畫細,筆畫細不是空靈而是虛、弱。空靈是指在點畫形象之外,能夠帶給你更多紙面之外想像的部分,比如我們看顏真卿、王羲之的字,我們有某種情感上的感動。不是因為某一筆的好壞,而是你看到它以後會覺得精神。
沒有學過書法的同學可能會問,我怎麼感受不到它的空靈呢?這裡面必要的了解是需要的,比如一定的書寫體驗,一定的閱讀積累,因為沒有這些,很多東西是很難想像的。因為我們現在都不拿毛筆了,很多同學會問,老師毛筆字我怎麼看不懂呢?你根本沒有看過怎麼能看得懂呢,像看明星一樣看書法當然是看不懂的,這不是簡單的眼睛看一看,是在你動手的時候,在你更深入它的時候,了解它的時候才會有那種體驗,有不一樣的東西。這就有點像爬山,我爬到了高處,打電話給你形容那有多美,和你自己一路爬上去感受它是不一樣的。
字寫多了能夠生出一種自信,尤其是在別的文化面前的一種自信。我們用博大精深來形容書法一點都不過分。我們文化中最核心、最精華的部分,我覺得書法是一個很好的載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