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時代財經
作者：時代財經 幸雯雯 編輯：王薇薇
有人說，沒有什麼問題是一頓火鍋解決不了的，如果不行，就兩頓……
明星的生計問題似乎也是一樣的解決方法。開一家火鍋店不行，那就兩家、三家……數百家。
近來，由明星陳赫、李晨、朱楨合夥開的火鍋店——賢合莊在全國遍地開花，其主打的「首創滷味火鍋」、「市井火鍋」受到粉絲和吃貨們追捧，成為新一代網紅火鍋店。有明星流量加持，賢合莊一年就開出500多家店。
不僅他們三人，陳赫的好兄弟鄭愷、孫藝洲，以及黃曉明、關曉彤等明星都於2020年開張了自己的餐飲店，一派紅火。
這樣的景象實在弔詭。
一方面，受疫情影響，2020年餐飲行業整體低迷，甚至有多家連鎖品牌創始人公開哭「慘」，稱「要活不下去了。」
另一方面，明星開餐飲店不是這兩年才興起的現象，它幾乎快成為娛樂圈的定律：有點名氣了，有點錢了，搞餐飲。但真正靠餐飲做出名堂的人少之又少，大多以關店收場，像賢合莊也一度瀕臨倒閉。
沒有好的市場環境，也沒有多少成功的先例，為什麼明星們依然爭相湧入，樂此不疲？
因為影視行業更難，近年來本就處於寒冬，2020年又遭遇疫情打擊，很多明星無戲可拍，須另尋財路。同時，賢合莊交給專業人士運營後，明星股東只需露露臉，單是加盟費就能一年進帳2.4億。錢看似如此好賺，吸引了越來越多的明星們入場。
錢真如此好賺嗎？時代財經發現，賢合莊因收取過高的加盟費備受質疑，此外，上述多位明星的餐飲店幕後均是由譚鴨血的運營公司——四川至膳統一運營，但這些明星餐飲品牌卻沒有特許經營資質，涉嫌違規經營。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幕後操盤手是誰？
日前，時代財經走訪了一家位於廣州市番禺區市橋地鐵站商圈的賢合莊加盟店。
門店裝修明亮潮流，以紅色為主調，抬頭隨眼可見陳赫、李晨、朱楨形象的小旗子，店內的電視上循環播放著陳赫等明星為賢合莊加盟店開業「站臺」的宣傳片。走訪時為周末，店內生意火爆，時代財經等待超過40分鐘才輪上四人桌。
頂著巨大的明星光環，賢合莊在餐飲行業萎靡的2020年逆勢極速擴張，「紅遍全國」。其官網顯示，截至2020年8月，賢合莊在一年時間開出超過500家門店。
不過，儘管有明星加持，賢合莊過去的發展並非一帆風順。
據公開資料顯示，2015年，演員陳赫、歌手葉一茜與主持人朱楨合夥成立火鍋品牌賢合莊，到2017年年底，僅在福州有6家分店，並且因為經營不善，一度面臨倒閉危機。
賢合莊之後如何「起死回生」的？資深餐飲業內人士何健（化名）向時代財經表示，賢合莊背後有四川至膳品牌管理有限公司（文中稱「四川至膳」）這一「幕後推手」，「賢合莊如今可以理解為四川至膳下面的一個部門。」
天眼查顯示，「賢合莊」品牌所屬公司為福建省賢合莊餐飲投資管理有限公司（下稱「賢合莊投資」），成立於2015年11月10日。該公司控股股東為同一天成立的福建賢合莊品牌管理合夥企業（有限合夥）（下稱「福建賢合莊」）。陳赫為福建賢合莊最終受益人，持股比例為33.35%。此外，福建賢合莊眾多股東中還有有朱楨和李晨的身影。
2019年6月，賢合莊投資與四川至膳合資成立了成都市賢合莊品牌管理有限公司，分別持股70%、30%。
圖片來源：天眼查
1月14日，時代財經以加盟諮詢為由致電賢合莊官網電話了解加盟事宜，對方負責加盟事宜的人員李娜（化名）表示，自己屬於四川至膳的團隊，「賢合莊不是新火鍋品牌，陳赫在2015年便開了賢合莊，但運營得不好，直到2019年8月由四川至膳接手，才開始做加盟模式，現在全國已經有700多家門店了。」
有四川至膳這位「職業經理人」的加入，賢合莊不但「死裡逃生」，還活得特別好。先是包裝了「首創滷味火鍋」、「市井火鍋」等創新概念，又自稱為「火鍋界的明星收割機」，在城市總店開張時請來陳赫、朱楨、嶽雲鵬等一眾明星為其站臺，受到一大波粉絲和食客的捧場。
四川至膳官網顯示，其成立於2011年，「前身依託於炊二哥餐飲管理有限公司，是一家集大型都市時尚餐飲、跨界創意美食、火鍋開發、火鍋聯營、火鍋超市、中央物流配送等於一體的多元化餐飲集團。」
何健告訴時代財經，除了賢合莊，眾多頂流明星的餐飲連鎖店，如黃曉明的烤肉店——燒江南、關曉彤的奶茶店——天然呆、孫藝洲的滷味燒烤店——灶門坎，幕後操盤手均是四川至膳。「可以說，四川至膳開啟了明星餐飲加盟模式之路。之前四川至膳官網上都放了這些明星餐飲店案例」。
然而，時代財經查詢四川至膳官網發現，其「旗下品牌」頁面只留下「譚鴨血」和「坎二哥」，上述多個明星餐飲品牌形象展示均被撤下。
此前四川至膳官網旗下品牌展示。圖片來源：受訪者提供
何健稱，「他們（至膳）最近受到影響，所以要低調，淡化處理。」
割韭菜+違規經營？
何健所稱的「影響」，指的是賢合莊最近被多家媒體直指「圈錢」一事。
在何健看來，明星餐飲加盟模式確實有「割韭菜」的嫌疑，「賢合莊的加盟費為48萬，如果按500家門店計算，單是加盟費就2.4億元。」
事實上，賢合莊加盟店若真如四川至膳工作人員李娜所說的「高達700多家」，那按700家估計，其加盟費這一項就已進帳3.4億元。
而若加盟一家賢合莊，費用遠不止此。
李娜向時代財經表示，店面的設計、裝修、設備、底料等物料均須接受賢合莊的統一安排及採購。以廣州為例，按面積300平米計算，賢合莊單店的前期投資需要170萬元。「但170萬是不包含房租的費用，如果你的預算是200萬，恐怕要追加投資才行。」李娜強調。
在餐飲加盟模式中，加盟商的地位較為被動，並且，品牌方會巧立名目收取加盟商各種費用。
餐寶典創始人汪洪棟1月13日接受時代財經採訪時表示，賢合莊還會抽取門店營業額的2%作為管理費，「這個加盟費和抽成比例在行業內很高了。」
大墨餐飲品牌諮詢創始人白墨也曾向媒體表示，以北京的賢合莊門店為例，高峰期的日營業額大概5萬元，一個月150萬左右。若按照營業額2％收取管理費，則一年的管理費就高達二、三十萬元。
但在諮詢過程中，李娜並沒有向時代財經提及管理費。
另外，根據時代財經從李娜處得到的賢合莊投資匯報表，48萬加盟費只能在3年內享用「賢合莊」品牌，超過3年若再續約，需要每年再付2萬元的品牌授權費。
圖片來源：受訪者提供
而當時代財經表示前期預算投入較高時，李娜說出了誘人的利潤回報，「賢合莊的毛利率有60%，按照300平方米的店正常經營來計算，預估10～12個月可以回本。」李娜還表示，單店加盟不需要加盟商前期有從事餐飲的經驗，總部也會派專人給管理層和員工做前期指導和技術支持。
李娜口中的超高毛利率，連火鍋界老大哥海底撈（06862.HK）都遠不可及。根據2020年7月20日海底撈的公告，截至2019年12月31日，海底撈餐廳經營毛利率僅為18.6%，只有賢合莊宣稱的三分之一。
北京市盈科（廣州）律師事務所譚偉樂律師告訴時代財經，餐飲加盟模式屬於特許經營活動，品牌方需要在商務部做備案登記。
而時代次財經查詢商業特許經營信息管理平臺發現，賢合莊、天然呆、灶門坎等多家由四川至膳代為運營的明星餐飲品牌均不具備加盟資質，涉嫌違規經營。
賢合莊品牌沒有做特許經營備案登記。
1月15日，譚偉樂接受時代財經採訪時表示，根據《商業特許經營管理條例》、《商業特許經營信息披露管理辦法》和《商業特許經營備案管理辦法》，如果品牌方沒有備案或品牌方是企業以外的其他單位和個人作為特許人從事特許經營活動的，對於品牌方和加盟方都存在一定的法律風險。
「若無備案，品牌方除了可能接受責令改正、停止非法經營活動、沒收違法所得及處1萬元以上50萬元以下罰款的行政處罰外，還可能導致品牌方與加盟方籤訂的合同無效。」譚偉樂補充道。
但對於經營資質問題，李娜向時代財經明確表示，「你放心，我們是有資質才能去合作，該提供的（資質）我們都有。」
1月14日，時代財經致電四川至膳，工作人員以沒有採訪需求為由拒絕了採訪。
明星開店，曇花一現
2020年，餐飲行業一方面遭受疫情的沉重打擊整體低迷，另一方面卻出現明星扎堆開餐飲店的現象。
時代財經不完全統計，自2020年6月起，多位明星將舞臺從大銀幕搬到餐飲界。2020年6月，孫藝洲推出燒烤品牌「灶門坎」；11月，黃曉明推出烤肉品牌「燒江南」；12月，關曉彤的奶茶店天然呆首店在成都開業。
對此，汪洪棟認為，在影視寒冬下，由於高利潤的驅使，明星不得不搞起副業。「明星之間有個圈子，他們看到陳赫的火鍋店做得這麼好，也會想賺錢，就扎堆開餐飲店。而在餐飲品類上，四川至膳挑選標準化程度高、能批量複製、能快速開放加盟的如火鍋、燒烤以及奶茶等品類，使得經營門檻較低，也是這波明星餐飲店崛起的部分原因。」
汪洪棟表示，四川至膳相當於一個明星餐飲品牌的孵化機構，通過對接明星資源，利用明星的號召力與影響力，孵化出能快速擴張的餐飲品牌，聚光燈下的明星只需幫品牌站臺，不需要參與實際經營。
時代財經也發現，在這些新店或者城市首店開業時，明星會空降門店，與各路網紅博主合拍視頻，在社交媒體上發布話題進行宣傳造勢。四川至膳運營的多個明星餐飲品牌均如此操作。
汪洪棟認為，明星餐飲加盟模式本身沒有問題，但很容易以失敗告終。「首先，餐飲店本身不好做，據《2019中國餐飲經營參數藍皮書》的數據，餐飲門店的平均存活時間僅為456天，其中大多數門店倒在8個月至2年的時間內。另外，明星雖然會給店鋪帶來流量，但消費者也會對明星餐飲店的期待更高，如果出現食品問題，負面影響會比一般餐飲店大。」
事實上，過去明星餐飲店發生了不少「翻車」事件。
2020年9月，上海市市場監督管理局公布第33期省級食品安全抽檢信息，薛之謙的上上謙火鍋長寧店消毒使用的熱水杯和調料碗被抽檢不合格，產品被檢出大腸菌群。
2020年8月30日，一網友在微博發文稱，自己在長春賢合莊火鍋新天地購物公園店用餐時鍋底發生爆炸，導致手部臉部被燙傷，衣服沾滿油漬，而門店經理卻提出只賠償1000元的解決方案。
2020年7月，吼堂火鍋稱鄭愷新開的火鳳祥火鍋店的裝修風格疑似抄襲，鄭愷火鍋店最後發布了道歉聲明。
鄭愷道歉聲明。圖片來源：鄭愷官微
汪洪棟表示，為了吸引加盟，品牌方一般會展示亮眼的投資回報數據，但實際經營起來風險很大，如果沒達到它宣稱的投資回報率，品牌方也會歸究為加盟商自身的問題。「也會有些負責任的品牌方，看到哪個門店業績下滑，會派人去做經營診斷。但像四川至膳，旗下經營這麼多個餐飲品牌，管理這麼多家店，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