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文友楊雲正是北京人,退休前在報社從事文字編輯工作,退休後在今日頭條申請註冊了一個頭條號,發表一些有關旅遊攻略的文章和圖片,得到了很多讀者朋友的關注和好評。我就是通過頭條號,和楊雲正老師認識的。
去年八月末,楊雲正老師到我們這旅遊觀光,我有幸和他坐在了一起。閒聊中,楊老師說起了他家的情況,他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妹妹,他的哥哥楊雲方是一位下鄉知青,至今還生活在陝北延安市。
前天和楊雲正老師視頻聊天,說到了我的頭條號,他說很喜歡看知青上山下鄉真實的生活故事,並把他大哥的微信號告訴了我。隨後,我加了楊雲方老師的微信,他很快就回復過來,我倆通過微信語音聊了好半天。
楊雲方老師很隨和也很健談,有濃濃的陝北口音,他跟我講述了當年在陝北插隊落戶的點點滴滴和現在的生活狀況。
1969年春節前,那天是1月23日(臘月初六),天氣特別冷,楊雲方的父母和弟弟妹妹把他送上了北京開往陝西方向的知青專列。看著站臺上哭哭泣泣送行的人群,楊雲方心裡一陣酸楚,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含淚揮別父母和弟弟妹妹,楊雲方離開了生他養他的父母,離開了全國人民都嚮往的北京城,走向了廣闊的農村。
到達陝西銅川火車站後,楊雲方又和幾十名北京知青坐上了開往陝北的汽車,一路風塵僕僕,忍飢受凍,於1月27日上午乘坐毛驢車到達了陝北的王家壩大隊,他和九名北京知青被指派到第二生產小隊插隊落戶,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
被分在第二生產小隊的這十名北京知青六名男生(包括楊雲方),四名女生,他們都是六八屆初中畢業生。當時楊雲方剛滿十六歲,他和一名叫張愛京的女生同歲,兩個人還是同一天生日。年齡最大的是張愛京的表哥,他叫劉飛,十七歲,個頭不高,長得很結實,大家推選他為集體戶戶長。
知青們居住的那兩孔土窯是隊裡的老羊倌韓大伯的窯洞,韓大伯是個老光棍,也是隊裡的五保戶。二隊的王隊長頭兩年就說讓韓大伯不要出山放羊了,隊裡照樣給他記工分。可七十歲的韓大伯閒不住,他說自己的身子骨硬朗,趕幾十隻羊上山還能行。
北京知青到來的前幾天,韓大伯看王隊長為知青們的住處愁腸,他就把行李搬到了牛棚,和隊裡的飼養員同住一鋪火炕,把自己家的兩孔土窯讓給北京來的知青居住。隊裡的牛圈和羊圈都在一個大院,飼養員居住的那孔窯洞也很寬敞,窯裡有鍋灶,吃住都很方便。為此,王隊長感動地落淚了。韓大伯卻說:我一個老漢在哪吃住都行,這有啥嘛。
安頓好知青們的住處,王隊長安排他的婆姨臨時給知青們燒炕做飯,他就帶領知青們上山打柴。王家壩大隊周邊都是黃土高坡,丘陵縱橫,燒柴極為緊缺。幸虧韓大伯儲備了一些燒柴,不然知青們燒火做飯都成問題。
第一次上山砍柴,正好趕上大風天,凜冽的北風寒冷刺骨,凍得知青們瑟瑟發抖,四名女知青都凍哭了。大半天的時間,王隊長打了一擔柴,十名知青一人背回了一小捆茅草和荊條。看知青們凍得可憐,王隊長就沒再讓知青們上山打柴,他把隊裡的秫秸杆給知青們拉來了輛架子車。到公社糧站給知青們領口糧時,王隊長又讓社員給知青們買了五百斤煤炭。知青們的吃住等生活問題,都由王隊長為他們操持。
到陝北的第一個春節,知青們的年夜飯是王隊長和老羊倌韓大伯幫忙做的,知青們也一起動手,楊雲方他們有生以來第一次吃到了陝北的土豆(洋芋)餡餃子和炸油糕,酸菜、蘿蔔和土豆都是社員們給知青送來的,王隊長給知青們端來了一盆鹹菜疙瘩和醃辣椒。豬肉和羊肉也都是王隊長領著知青們在集市上買回來的。
春節過後,隊裡也沒什麼農活,社員們都閒在家裡,有的人串串門子扯扯閒談,有的人躺在自家的土炕上享清福,也有走親訪友送禮的。知青們沒啥事,就到鄰村找找同鄉或同學,雖然離家時間不長,可在千裡之外的異鄉插隊,他們還是很想和熟人聚一聚。
正月初四那天,劉飛吃過早飯就去山後找他的同學了。張愛京也想去青平川找她的同學,可去青平川要翻兩架山,張愛京一人不敢去,那幾個女知青也不願陪她去,張愛京只好拉上楊雲方去了青平川大隊。
到達青平川大隊她同學居住的知青點時,天都快晌午了,在異鄉看到親愛的同學,大家都激動地擁在了一起。當時幾個知青正在土窯門外照相,他們就招呼張愛京和楊雲方一起照。楊雲方本不想照,一個男知青硬是把他拉了過去。就在這時,土窯裡走出一個年輕女子,她是給知青們做飯的,大家也邀請她一起照。
到達陝北後,楊雲方那是第一次照相,可惜不是跟他們知青集體戶的合影。那張合影照十幾個人,楊雲方就認識張愛京,緊挨著他的就是給知青們做飯的那個陝北女子。那天從青平川返回王家壩大隊時天都黑了,累得張愛京和楊雲方第二天睡了整整一天。
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生產勞動的忙碌勞累,楊雲方和張愛京早就把在青平川照相的事情忘了個一乾二淨,他倆更沒奢望能得到一張合影照片。春耕春播結束時,公社知青辦專門派攝影師到王家壩來為知青們照相,那天楊雲方正好去了公社供銷社,他就錯過那次照相的機會,二隊知青集體戶的合影照,就少楊雲方一個人。為此,楊雲方懊惱了大半年。
轉眼到了1971年的春天,春耕春播的農忙還沒開始,那天是關莊大集,王隊長叫上劉飛和楊雲方去集市上為隊裡買土筐和牛繩。他們三人剛走到集市,突然一個漂亮的年輕女子叫住了楊雲方:「你是北京的知青吧,哦叫關秋玲,是青平川的。」
楊雲方愣怔了一會子,用手摸了摸頭皮,還真想不起這個人來了。
那個女子又笑著說:「前年大年初四你去青平川知青點,哦挨著你照過一張相片,你照的可好看哩。」「你也來趕集啊,我把這事都給忘了,你看到照片了?」楊雲方眼前一亮,突然想起來那次照相的事情來了。他雖然想起了照相的事情,可對這個叫關秋玲的女子並沒什麼印象了。楊雲方紅著臉看了關秋玲一眼,挺漂亮的一個女子,大眼睛雙眼皮,一笑還有倆酒坑,個子也挺高。
被楊雲方盯著看了一眼,關秋玲反倒不好意思了,她低下頭去又抬起來,臉上泛起了桃花一樣的紅暈,依然笑著說:「那位北京來的龐老師給了哦一張相片,我放在家裡了,你是在王家壩大隊插隊嗎?明兒個我把相片送給你看。」
那次在集市上相遇後,楊雲方期盼了好幾天,他還跟張愛京說過照片的事情。張愛京之前又去過三次青平川,可她的同學沒提照片的事情,她也就沒好意思問。
三個月後,一個炎熱的中午,楊雲方已經淡忘了照片的事情,關秋玲突然出現在王家壩二隊的知青點。接過關秋玲遞過來的那張照片,楊雲方的眼睛都模糊了,大熱的天,十幾裡的山路,就是為了讓楊雲方看一張合影照。那張合影照除了張愛京閉眼了,其他人都照得很好看。
張愛京、楊雲方和知青點的知青們都挽留關秋玲吃過午飯再回去,關秋玲說午後還要出山勞動,不敢耽誤了生產勞動。讓大家看完那張合影照,她小心翼翼用手絹包好,就小跑著回去了。
多麼淳樸誠實的女子呀,楊雲方以為那天在集市上關秋玲也就是順嘴一說,沒想到她還真放在心上了。看著關秋玲遠去的背影,楊雲方心裡說不出是感動還是難受,他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溢出了眼眶。
關秋玲走後,大家都開楊雲方的玩笑,說他和那個女子簡直就是天生的一對,特別是照片上兩個人緊挨在一起的畫面,很像親密的情侶。
之後的日子裡,楊雲方腦海裡全是關秋玲的影子,就連睡夢中,也夢到關秋玲。楊雲方總想找機會去看看關秋玲,跟她說一聲謝謝,那天那麼熱的天,他心裡很是過意不去。
1972年夏天,因為楊雲方寫字好看,還擅長寫文章,他被招聘到公社做了一名宣傳幹事,後來轉正成了一名正式幹部。當年秋天,他跟隨公社書記到青平川大隊搞調查,在場院恰巧遇到了在打場的關秋玲。兩人相見,格外親切,就像久別重逢的老朋友。離開青平川時,楊雲方告訴關秋玲他在公社工作,有事可去公社找他。
秋收結束後不久,那天中午楊雲方剛回到公社,就聽到有人喊他,回頭一看,是關秋玲。關秋玲手裡提著一個藍布書包,正看著楊雲方笑。楊雲方趕忙走過去問:「你找我有事呀?」「沒啥事,就是來看看你。」關秋玲笑著說。
那次楊雲方把關秋玲拉到了公社駐地斜對面的那家飯店,請關秋玲吃了一頓飯。吃完飯,關秋玲把兩雙她親手做的繡花鞋墊和十來個煮熟的鹹雞蛋還有一包紅棗留給楊雲方就匆匆回去了,從公社到青平川大隊二十多裡山路,她得走兩個多小時。
漸漸地,兩個人聯絡的越來越頻繁,只要有時間,楊雲方就去青平川看望關秋玲,關秋玲的父母雖然很喜歡楊雲方,可他們有顧慮,畢竟自己家的女子是農村人又沒多少文化,還比楊雲方大兩歲,楊雲方是端公家飯碗的幹部,長得也帥氣。楊雲方卻說這不是問題,他不在乎這些,他是發自內心地喜歡秋玲。
1975年春天,關秋玲被招工到公社駐地飯店當了一名服務員,在飯店工作三個月,後來又去了副食門市部做了一名售貨員,是正式工。也是那年秋天,楊雲方在父母的強烈反對下,和關秋玲結為了夫妻。婚後的生活幸福又甜蜜,生下一雙兒女後,楊雲方才帶著關秋玲和兩個孩子回北京看望父母。
結婚後不久,楊雲方和關秋玲還去了一樣青平川,他倆想感謝一下當年為他們照相的那位龐老師,遺憾的是龐老師病退回北京了。
一同到陝北插隊落戶的十名北京知青,就楊雲方一人留在了陝北。說起他和關秋玲的姻緣,楊雲方說就是因為當年的那張合影照,他倆才走在了一起,可惜的是因為保管不當,那張照片被損壞了。雖然沒能回到首都北京生活,楊雲方說他不後悔,北京雖然是生養他的故土,可陝北也是鍛鍊他成長成熟的第二故鄉。
目前,退休後的楊雲方夫婦去了延安,和兒子兒媳一起生活,共享天倫之樂。
作者:草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