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擇雜談由原國防大學教員天擇創辦,歡迎關注~
在如今的南京市玄武區長江路292號有一組雄偉的建築群,這便是南京總統府,南京總統府建築群佔地面積約9萬平方米,因為國民黨的領袖蔣介石是浙江奉化人,所以總統府建築具有典型的江南風味,而國民黨的領視蔣介石就在這個總統府辦公。
1930年12月的南京已有幾分寒冷,當國民黨陸陸軍第18軍軍長陳誠走出蔣介石辦公室的時候,他長長舒了口氣,同時又有幾分興奮,而中間又夾雜著幾分莫名的惆悵,陳誠此時的心情可以用複雜無比來形容。
為什麼說陳誠舒了口氣呢?因為當蔣介石召見他的時候,他以為是因為在日本的事令蔣介石惱火了,他已經做好受蔣介石責罰的準備。
原來在1930年11月,蔣介石派軍事代表團到日本去考察軍事,陳誠是代表團中的成員,另外還包括錢大鈞等共11人,考察時間為一個月,這個軍事代表團是蔣介石的嫡系親信,但是代表團在日本時發生了這樣一件事:日本人很蔑視中國軍事代表團。在接待中,一日本將領蓄意戲辱陳誠。他對陳誠說:「你這樣矮小,又這樣年輕,怎麼能當將軍呢?」
陳誠身材矮小,常被人稱陳矮子、陳短子,他非常忌諱別人這麼說他,他當即回敬:「你們日本人普遍個子都矮小嘛,你們的天皇不也是七老八十嘛!」
日本人聽了面面相覷。陪同代表團來的中國外交官很緊張,唯恐日本人會提出「抗議」。陳誠說:「不怕,是他們先挑釁的。」
要知道在當時的中日關係中,日本是強勢的一方,中國是弱勢的一方,蔣介石一再要求手下人不要刺激日本人,陳誠知道其中的利害,他心中也非常不安,回國後沒有幾天,當蔣介石下令召見陳誠時,他本能地想到蔣介石肯定要責罰自己,但是令陳誠沒有想到的是,蔣介石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這令陳誠長長舒了口氣。
那陳誠為什麼又有幾分興奮呢?因為蔣介石明確地告訴他,要將譚延闓的三女兒譚祥介紹給自己,譚延闓何許人也,乃是蔣介石與宋美齡結合的媒人,而譚祥不僅和宋美齡有歐美同學之誼,同時又是宋美齡的乾女兒,要知道宋美齡是沒有自己親生孩子的,宋美齡就當譚祥是親生女兒一樣。
陳誠非常清楚譚祥乃大家閨秀,美貌非常,更為關鍵的是如果能娶譚祥為妻,那不啻於攀龍附鳳,自己便成為蔣介石與宋美齡的乾兒子,那麼自己在國民黨中的前景將不可限量,如此機會就在眼前,怎麼令自己不興奮呢!
那為什麼陳誠又非常惆悵呢?因為蔣介石將譚祥介紹給自己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必須和原配妻子快速離婚,陳誠的耳邊回味著蔣介石的話:
「辭修啊,有些事情不宜久拖。我們是軍人,要用快刀斬亂麻地果斷去處理問題,不能學那些文人騷客兒女情長。家事雖是私事,往往也會影響公事,甚至影響一個人的終生事業。所以,我希望你能以最快的速度,像攻佔鄭州那樣,把問題解決掉!」
尤其是「家事雖是私事,往往也會影響公事,甚至影響一個人的終生事業。」,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如果不能快速和原配妻子離婚,那麼就會影響公事,就會影響自己的事業,作為一心想有一番成就的陳誠來說,蔣介石的話既是對自己的希望,也是對自己的鞭策,那就是快速離婚,如何不快速離婚,蔣介石又怎麼能把譚祥介紹給自己呢!
然而自己和原配妻子已經結婚13年,兩人雖然沒有共同語言,但要和妻子離婚娶譚祥,這事如果自己親自出面,肯定會背個喜新厭舊的罵名,更為關鍵的是,萬一妻子吳舜蓮不同意怎麼辦?陳誠知道這是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
但是現在這件事「下來了」,陳誠不僅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就是「君命難違」,而且是自己「攀龍附鳳」的好機會,對提高自己的身價、發展事業都有極大的幫助。從各個方面綜合考慮,他決定即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他也覺得應該一試。
其實陳誠早有離婚的念頭,時間越長,官越大,他的這種願望也越強烈。但是他始終不敢輕舉妄動。因為他忘不了當年吳舜蓮自殺未遂時,鄉親們對他的責難。倘若現在提出離婚,吳舜蓮再鬧起來,鄉親們豈不要罵他是「陳世美式的負心漢」。再者,他更清楚自己的母親是很喜愛吳舜蓮這個兒媳婦的。
因為這些年來,也只有吳舜蓮跟著她過,照顧她的生活起居。在高市,吳舜蓮頗有「孝順翁姑」的美名。這種種因素都使陳誠不敢一試。所以,雖然幾年前他就與上海一個叫陳德懿的女子相愛,卻始終沒有正式結婚,這也是他經常去上海的原因。
陳誠左思右想,他覺得當今之計就是找一個中間人去解決這件事,而自己站在幕後,這樣自己就會遊刃有餘。陳誠經過反覆考慮後,覺得只有自己的小舅子吳子漪能擔任此任,一方面吳子漪乃是吳舜蓮的親哥哥,兄妹之間好說話,另一方面吳子漪乃是自己的部下,吳子漪是在自己的關照下成長起來的,而且吳子漪的前途命運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不怕他不聽話,但吳子漪畢竟是吳舜蓮的哥哥,現在要和他的妹妹離婚,讓他去解決問題。但這話如何同他說出來更自然更順理成章,陳誠想了半天,心中已有計較。
吳子漪和陳誠是浙江省立第十一師範學校的同學,兩個關係非常好,而吳子漪的家境富裕,在吳子漪的撮合下,陳誠父母感覺吳家不僅家底好,而且吳舜蓮是典型的賢妻良母型,比較符合中國傳統的兒媳標準,沒有文化,且長相端莊。但也不曾想隨著陳誠見識的增長,他越來越看吳舜蓮不順眼。
陳誠在國民黨軍中職位的升高,便開始幫助自己的同學兼舅兄吳子漪,吳子漪原本也曾在建國粵軍中任過文職軍官。自從陳誠升任團長以後,他便將妻兄收留在身邊管理軍需。隨著陳誠的官階高升,這位舅兄也步步登高:團軍需主任、師軍需處長,軍軍需處長,而吳子漪對陳誠也非常忠心賣力,幫助陳誠掌管軍隊中的經濟,基本沒有出過什麼差錯。
因為在國民黨軍隊中,團以上部隊長,都選用親信任軍需官,掌握經濟大權。這不僅是「信任」問題,更重要的是親信,便於為自己撈錢而不「洩露天機」。陳誠以郎舅任軍需官這一「肥差」,其「雅意」也在於此,所以他才能「宦囊豐滿」,不惜重金謀求與髮妻離婚。
這天晚上,陳誠在南京最繁華的秦淮河畔酒樓叫了一桌上好酒菜,目的是與這位舅兄對酌談心,而吳子漪應召來到,當看到陳誠如此隆重地招待自己時,他不禁受寵若驚。
看著吳子漪的表情,這就是陳誠想要的效果,但陳誠不露聲色,陳誠和吳子漪儘管是郎舅之親,但長期軍隊中禮節的束縛以及對陳誠的敬畏,吳子漪席間仍顯得十分拘謹。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吳子漪已有幾分醉意,陳誠才開始引入正題說道:
「你我在師範學校時是同窗好友,結為郎舅之親後,一直共事至今。雖然在軍中有嚴格禮儀以及因避嫌起見不得不疏遠,但今日我們是私下相聚,只敘親情,所以彼此要暢所欲言、一醉方休!」
吳子漪不知今日陳誠哪來的興致。因為這種「私下相聚」,隨著陳誠地位的變化已越來越少。自從到第11師後,這還是第一次,他見陳誠說得情真意切,心中不禁十分感動,所以他雖連聲答「好」,但是精神一時還是鬆弛不下來,畢竟陳誠的官職比吳子漪高太多了。
陳誠呷了一口酒,然後問道:「你看我現在的處境如何?」
「軍座……」,陳誠此時是18軍的軍長,所以吳子漪習慣地這麼稱呼,不料陳誠擺擺手打斷了對方的話:「我說過了,今天只敘親情,你可以稱我為辭修。」
因為自從陳誠在第21師當團長之後,吳子漪就隨著其他部下那樣,稱陳誠為「團座」、「師座」。如今陳誠是一軍之長了,以軍隊組成機構而言是首腦了,所以部下們都尊稱軍長為「軍」。他更不能以「妹夫」相稱,而且在此之前,陳誠也從來拒絕接受他的尊稱。
其實陳誠這麼做有相當的道理。一來因為在軍中以親戚關係稱呼是非常忌諱的。二來一旦叫順了嘴,在不適當的場合漏出來,反倒節外生枝。從這裡可以看出陳誠管理部隊很有一套。吳子漪見陳誠這樣問,他並沒有多想,便借著酒勁說道:
「要說現在的處境,上得蔣總司令信任,下得將士們擁護,再順當不過了。」
然而出乎吳子漪的意料,陳誠搖了搖頭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至今還有一些人對我的地位常有微言,常在總司令面前造謠攻擊於我哩。」
吳子漪不以為然:「這種小人什麼時候都有,只要有總司令信任,他們再嚼舌也白費!」
「你不懂!」陳誠苦笑搖頭,因為他確實吃了不少「小人」攻擊的苦頭,像何應欽就是時常針對他,陳誠接著說道:
「比如總司令信任是一回事,用人之道又是一回事。總司令軍國大事繫於一身,他要用人,用很多很多的人幫他去做事。所以,他不能只因為要用我一個人,使他手下許多人不滿。」
陳誠這話倒是實話,因為陳誠升遷太快了,自然引起別人的不滿,所以他知道不能犯了眾怒,如果犯了眾怒,就是蔣介石想用他也會有所顧忌。陳誠說到這裡,他不禁長嘆一聲:
「自東徵以來,我出生入死,每戰必當先。這些,總司令是知道的,也是有目共睹的。但是,至今何敬之(何應欽)還常對人說:『陳辭修嘛,保定八期的,我當師長的時候,他才當連長,實在太嫩了!』所以總司令也不能不顧忌,常對我說:『辭修啊,你的資歷還淺,慢慢來吧!』這都說明總司令往往愛莫能助!」
吳子漪聽了這番話,不禁悵然若失。「如果是這樣,說明軍座的前途似有艱難之處。」
陳誠點點頭:「是啊,就像在龍潭之役後,何敬之可以隨隨便便擺布我那樣。歸根結底,我們根基太淺,就像俗話所說的那樣『朝裡有人好做官』。」
陳誠說罷,不禁失意地長嘆一聲。陳誠這一聲長嘆,既是他真實的感受,同時又是給吳子漪做個話引子,好引出正題來,這正是陳誠的高明之處,需要很高的情商和談話藝術才行。
吳子漪漫不經心地夾了一筷子涼菜放在嘴裡嚼著,淡而無味,甚至不知是在吃什麼。「朝裡有人好做官」,這已經成了千百年來官場中顛撲不破的哲學。他自己也深有體會,自己如果不是得到陳誠極大提拔,像軍需處長這種肥缺又怎麼會輪到自己呢。
「你說得對,如果在上面有人支持,那就穩固多了,一些企圖惡語中傷的人,就會有所顧忌。」
陳誠嘴一撇,無奈地聳了聳肩:「可惜我們兩個青田人,與『上面』毫無瓜葛。」他端起杯來,一飲而盡。吳子漪忙著給他斟酒,他沒有拒絕。等吳子漪忙完,他的話鋒突然轉變:「你知道令妹的近況如何?」
陳誠的話令吳子漪一愣,因為吳舜蓮是陳誠的妻子,知妻莫如夫,現在陳誠反倒過來問他自己的妻子怎麼樣,這在通常情況下是合情理的。但是吳子漪對於妹妹與妹夫的關係,他當然很清楚。最初,他站在妹妹的立場上,曾經指責過陳誠,尤其是在妹妹自殺未遂之後。他在指責之餘,也曾建議把妹妹接出來生活,希望這樣慢慢建立起夫妻感情。但陳誠對指責和建議都不置可否,使他不知該怎麼做。
但是隨著陳誠在國民黨軍中逐漸得勢,自己與他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而且人到高位會自帶一股威儀,俗話說高官不怒自威就是這個道理,這使他更不便再說什麼了。此時見陳誠這樣問,他只好含糊說道:
「她……咳!我也不大清楚,聽見家裡人來信說,她還在你家裡侍奉老太太,我想她也只能是這樣吧。」
陳誠又嘆了一口氣:「難得她孝順,否則我也不能安心在外。只是苦了她了,這都怪我呀!」
陳誠這一招以退為進的說辭一下子令吳子漪入套,吳子漪本能地矢口否認:「啊不,不,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我妹妹她也太任性,太……總之,我看是有誤會吧……」,說著說著,醉意朦朧的吳子漪自己也不知道所云,便惶惶住口了。
陳誠解釋道:「我說怪我,是指當初不該屈從家庭包辦婚姻,我們已在外接受了新教育,懂得自由對一個人多麼重要。婚姻大事非同兒戲,關係一個人終生幸福,怎麼能隨便聽人擺布呢?婚前我與令妹沒有見過面,婚後又匆匆離家遠行,一點感情都沒有,這樣的婚姻怎麼能幸福呢?」
吳子漪雖然很想反駁說:娶妻不過是為生兒育女,繁衍後代。在家鄉這樣的婚姻何止千萬,今後這種婚姻狀況也還會繼續維持下去。他們不都過得好好的嗎?有誰說什麼幸福不幸福!但他卻本能地答了個「是」字,便再也無話可說了。因為陳誠畢竟是軍長,自己小小了官職又怎麼敢忤逆陳誠的意思,古人所謂人微言輕就是這個道理。
陳誠接著說道: 「這些年我一直很苦惱:明知這樣下去,既苦了令妹,也苦了我自己。但是,我始終沒有決心了結這件事。明知決無可能與令妹過夫妻生活,又不能毅然斷絕這樁婚姻!我常問自己:難道解決這樣人情之事,比打仗還困難嗎?唉!事實上是比打仗還困難嘍!」
聽到這兒,吳子漪若有所思,此時即使是傻子,也能聽到陳誠話裡有話,吳子漪知道陳誠是試探自己,似乎在想利用他解決這個難題。吳子漪知道陳誠和妹妹決不可能像夫妻一樣共同生活,但是,作為兄長,他仍舊應該維護妹妹的利益。更何況在鄉下如果妹妹被休棄,很難再嫁到像樣的人家去,這等於斷送了妹妹的一生。
吳子漪本已醉意朦朧,但此時卻醒了一些,當下他默不作聲,不接陳誠的話茬。見此情況,陳誠沒有繼續再談這個話題,只舉著筷子勸道:「啊,菜涼了,快吃吧,快吃吧。」吳子漪以為此事到此結束,頗感欣慰地喘出一口氣。於是舉杯敬了妹夫兩杯。稍頃,陳誠忽然問:「你知道譚公延闓先生嗎?」
「啊,當然知道,國民政府主席嘛,還曾為總司令和宋美齡證過婚。」吳子漪此時見陳誠轉移了話題便不再多想,但因酒的作用有點興奮了。「老先生若還健在,這國民政府主席仍舊是他的,沒有人再比他德高望重了!你說是不是!」
吳子漪見陳誠含笑點頭,他便繼續說下去:「我還聽說他有位三小姐待字閨中,這位三小姐與蔣夫人是歐美同學,想必也是才貌雙全的了。也不知哪個有福氣的能做得譚府乘龍佳婿,當然啦,一般人是高攀不上的,但有地位的人又要年貌相當,也不容易找到了。我看這大概就是她遲遲未出閣的一大原因吧。」
陳誠只是含笑頻頻點頭,並不打斷對方的話。吳子漪開始有點饒舌了,他說不知譚家要的女婿屬於哪方面的人,文的、武的、出過洋的還是做生意的?而且他還試舉了一些各方面的人選,評論這些「人選」的優缺點等等。陳誠始終很有耐心地聽著,直等對方傾吐完了,他才緩緩說道:
「你說得很對,譚小姐要找合適的夫婿是比較難的。所以譚公曾重託總司令,要求總司令在年輕將領中,選一可靠之人!」
吳子漪已興奮到極點,不等陳誠說完,就搶著嚷道:「這就容易了!為什麼呢!因為總司令手下黃埔將領何止幾百,這百裡挑一總還是能挑出好的。以黃埔一期的來說,總司令最寵信的莫過於胡宗南吧,聽說胡宗南至今還沒有結婚,應當是最佳人選,還有……」
陳誠再次極有耐心地聽對方嘮叨完,才搖頭說道:「總司令的選擇,豈是你能猜到的。所以,你也不必費心思了……」
「那是當然羅,總司令慧眼識英雄,一定能為譚小姐物色到最佳配偶的。不知你是否聽到一點什麼風聲?」
陳誠並不正面回答,但知道該託底了,便說道:「前幾天總司令召見我,首先告訴我譚公對他的重託。其次,總司令又問我與令妹的關係是否已徹底解決?你看,我該如何回答呢?」
此時吳子漪酒喝多了,頭腦已有些發暈,所以對如此微妙的話,不能及時反應。但是,當他發現對方停杯直視著他,似乎在期待他解答疑難問題時,他不得不認真再把對方的「信息」之言回味一遍,於是猛然醒悟地「啊」了一聲,便呆呆地看著對方。
陳誠見對方已經領悟到自己的意思,便微微一笑:「總司令對我說:辭修啊,要以快刀斬亂麻的方式把問題解決了!」停了停又長嘆一聲:
「唉!這樣棘手之事,怎麼能像打仗那樣發動衝鋒呢?就算是打仗,不也要講究戰略戰術,往往需要迂迴側面以及與友軍配合嗎?」
陳誠的話已經說得很明顯了,吳子漪再也沒有食慾了,而且喝下去的酒,都隨著陣陣虛汗散發出來。此時此刻,他的頭腦再清醒不過了:他完全明白對方今天是要他作出表態,決定胞妹今後一生的命運!過了半晌,他見對方還在盯著他,但就是不說話,吳子漪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過了半晌說道:
「辭修啊,我也知道你與舍妹已無望再同居。以你今天的地位,這樁婚姻也勢必解決。但是,如何解決呢?你想將舍妹置於何地呢?」,應該說吳子漪這話問得還是很有水平的,既為妹妹著眼,也算對陳誠有個態度。
不過陳誠早已胸有成竹,所以很爽快地答道:「所謂的解決,亦不過是辦個手續,從名義上解除夫妻關係而已。令妹賢淑,與家母相處多年,決無分離之理。今後令妹仍可以在舍下住下去,我打算在高市蓋一棟樓房給令妹居住。令妹的生活所需由我負責。總之,令妹的一生,我都負責到底!我與你的關係,仍舊是郎舅之親,一切都不會因此而有什麼實質性的改變。我的為人,相信你是了解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吳子漪知道陳誠的為人,對自己也算仁至義盡,當下深深舒了一口氣::「如果是這樣的話,事情就好解決了,既然總司令已有意此事,並叮囑你儘快解決,我看事不宜遲,馬上就解決吧。」他回身高叫:「茶房,快拿紙筆墨硯來!」
這下令陳誠喜出望外:「子漪兄,此事似乎要先與令妹說清才好吧?」
吳子漪擺了擺手:「舍妹目不識丁,就算說清了,也要假手於人,與其如此,不如我來親筆寫一解除婚約的字據為好。」
陳誠對此雖尚有疑慮,但也覺得是當時最佳方案,所以也沒有阻止。吳子漪當場揮毫,寫了一張離婚協議書,註明因吳氏舜蓮不識字,由胞兄代筆,並寫明一切皆由胞兄吳子漪負責。
雖然在當時的社會,講究「家由長子,國由大臣」、「長兄如父,長嫂如母」,但是,哥哥替妹妹作主辦理離婚手續,比哥哥作主將妹妹許配給人還要欠缺情理。然而「形勢緊迫」,正如吳子漪所言,蔣介石手下黃埔將領多如牛毛,其中不乏佼佼者。如果他這裡不能「快刀斬亂麻」,拖延下去,就有可能節外生枝。如果陳誠在國民黨軍的前途沒有了,自己的前途也就到此為止了。
所以陳誠立即收下了這份不合法的離婚協議書,然後對吳子漪說: 「此事我看還需你回青田與令妹說明才好。我給你帶一筆錢回去,以令妹名義存入銀行,作為日後建造樓房之資。此外,你還應該向令尊大人說明情況。我寫一封信你帶給杜偉,請他協助你從中斡旋。」。
陳誠前後用時一小時就拿到了協議書,不能不說陳誠高超的交流水平。
吳子漪同意照辦。陳誠拿了吳子漪寫的離婚協議書去見蔣介石,唯恐這一張紙交不了差。不料蔣介石看了毫無疑義,頻頻點頭說: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而吳子漪奉陳誠之命回到青田,先投書於杜府,得到杜志遠之子杜偉支持後,再回去見他父親。父親早已聽女兒哭訴多次了,一來因女婿避不見面,二來陳誠已是強權人物,他又能如何呢?女兒與陳誠結婚十年,沒有生下一男半女,「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單就這一條,就可以成為「休妻」的藉口。如今女婿要離婚,又許了優厚條件,加之杜府出面斡旋,總算「體面」解決了,他還能說什麼呢?
吳父於是同兒子去陳家,對女兒勸慰一番,儘管有一番死去活來的哭鬧,一個沒有文化,見識不過高市方圓十裡的弱女子,又能如何呢?更何況父兄此來,只不過是「通知」她已不再是陳誠的妻子了,並不徵求她還有什麼意見和要求。婆婆表示願意以女兒般看待她,因此,她今後的生活,仍舊維持原樣。似乎除了名義之外,她並沒有別的什麼「損失」。所以,哭鬧之後,十年來過慣了的生活又復原了,就像一潭死水,忽然投入一塊石頭,激起陣陣波浪,騷動之後,又歸於平靜。
高市是青田縣城西的小鎮,所以,「一家有事人盡皆知」。但這回吳舜蓮遭遺棄之事,在鎮上並沒有引起多大議論。在那個時代,婦女的悲慘命運,很少引起人們的同情,更何況吳舜蓮並沒有因此離開陳家,不是走投無路、生活無著。而且大家都知道陳誠當了大官,明哲保身,誰還敢多嘴多舌呢?
陳誠和譚祥認識後,譚祥對於這一份不太合理的離婚協議書還是非常敏感的,他要求見一見吳子漪,此時的吳子漪已完全站在陳誠一邊,所以吳子漪在譚祥面前說得斬釘截鐵:「已經徹底解決,舍妹毫無異議了!」譚祥聽了吳子漪所說奔走經過,知道父兄都表支持,料想吳舜蓮一個鄉下女子也不敢生出事來,所以完全放心了。她向吳子漪表示:今後彼此以兄妹相稱,他仍舊是陳誠的舅兄。吳子漪當然十分滿意。
陳誠和譚祥於1932年在上海豪華的滄州飯店舉行了婚禮,陳誠娶了譚祥後,在官場更加如魚得水,更加得到蔣介石與宋美齡的信任,蔣介石被人稱為委員長,而陳誠後來被人稱為小委員長,由此可見陳誠在國民黨中的地位。
蔣介石要陳誠快速離婚,陳誠請大舅子喝酒,一小時拿到離婚協議書。這說明三個問題,一是陳誠能夠在國民黨中如魚得水、步步高升,得益於他高超的情商與交流藝術,陳誠的情商在這件事中可見一斑。二是有地位才有發言權,如果不是陳誠在軍中的地位,吳子漪是不可能聽從陳誠安排的,或者說陳誠的官階和吳子漪一樣的話,陳誠想這樣做也是非常困難的,如果官階比吳子漪小的話,估計都不會有離婚的念頭了。三是這件事既反映了那個時代的特點,又反映了時代的進步,如果不是社會的進步,陳誠想這麼離婚也是不可能的,起碼家鄉的口水就會令他吃不消。
天擇是作者的筆名,曾在國防大學從事教學與研究工作,對歷史和哲學頗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