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啟德:承啟仁心,崇德尚道

2020-12-23 人民政協網

為深化政治交接,各民主黨派開展了「不忘合作初心、繼續攜手前進」專題教育,啟動了「多黨合作歷史傳統記錄工程」,中央統戰部與各民主黨派中央聯合編寫了《大道——多黨合作歷史記憶和時代心聲》。各民主黨派中央主席結合個人經歷、履職實踐等,講述對政治交接的思考感悟、認識體會,真摯的話語、生動的故事,傳遞的是濃濃的情懷、信念、傳承和力量,帶給我們太多的感動和共鳴。在各民主黨派全國代表大會即將召開之際,特將各民主黨派中央主席的傾情感悟陸續予以刊發。



人生一世間,如白駒過隙。自我2002年底當選九三學社中央主席,15年過去,彈指一揮間。2017年是九三學社中央和省級組織換屆年,政治交接意義非凡。我感到有必要梳理自己多年來對人生、事業以及多黨合作制度的一些思考感悟,與大家分享共勉。

我的人生可以用「歷經滄桑」來形容。我出生在上海一個新式知識分子家庭。父親曾赴日留學,母親自桑蠶學校畢業後曾到農村組織農戶種桑養蠶。父親剛直要強,母親聰慧溫良,他們的性格和教養對我的成長產生了非常重要的影響。青少年時,由於所謂的家庭成分不好,儘管我一直勤勉好學,努力進步,但難以得到組織信任,想作貢獻卻沒有機會。高中曾考上名校,卻被人頂替了;大學成績名列前茅,但班長職務也被取消了;大學畢業分配到陝西農村工作,全身心服務當地百姓,獲得群眾擁戴,申請入黨時一致通過,但終未獲批准。如今,我很慶幸自己經歷過那些磨難,我深信,人一定要經歷磨鍊方能成大器,方能有胸懷,而一個人有多大的胸懷就能成就多大的事業。

是少年時的一場重病讓我萌發學醫的夢想,我一生在很多崗位上擔任過不同的職務,但我最鍾愛的職業始終是醫生。「醫者仁心」,一名醫生的成就感不僅來自解除病患痛苦的欣慰,還源於心靈深處的濟世情懷。我自認為是個很傳統的人,有著中國傳統知識分子「修齊治平」的理想抱負和家國情懷。所以當大學畢業被分配到陝西臨潼一個公社醫院當醫生時,確是懷著「廣闊天地,大有作為」的激情到農村去的。當時心靈深處感到的是愉悅,並不覺得生活艱苦。那時的醫院缺醫少藥,設備簡陋,我就自己建起能接收20多名病人的簡易病房,後來又相繼建起手術室和化驗室。沒有臨床知識,身邊也沒有可求教的老師,我就靠著在醫學院裡學的基礎知識,靠著從上海帶來的幾本臨床手冊,邊學習邊實踐,救治了不少垂危病人,治癒了不少疑難雜症。而且還學會了中醫和針灸,成為名副其實的「全科醫師」。

十年艱苦磨鍊,讓我對醫者的「仁心大愛」有了更深的領悟,人生境界得到升華。前幾年我回原來工作過的衛生院,當年我三天三夜不閉眼救活的一個新生兒,全家老少十幾口人出門迎候;有被我救活的孩子曾表示「要做韓叔叔那樣的人」,如今成了大學教授;我當時培訓的一位赤腳醫生,後來給村民看病一直堅持不收注射費,他說:「您當時帶我們為村民看病,什麼時候收過人家的錢呢?」這些都讓我深深感悟到,授人玫瑰,手留餘香,為別人做事就是自己的幸福。

多年從醫生涯,讓我體會到,醫生這個職業不是一門冰冷的技術,它是充滿情感和人文情懷的事業。北大和北醫合併後,我意識到在學科建設方面,要堅持以人為本,發揚人文精神,應充分利用並校後的綜合學科優勢,促進學科交叉創新與複合型人才的培養。並校伊始,我就倡導成立了北京大學生物醫學跨學科研究中心,利用醫學部的醫學、藥學等學科與本部的理科、人文和社會科學的有機交叉,形成了品牌,開展了很多跨學科的前沿課題研究。我還發起組建了北京大學衛生政策與管理研究中心,充分利用北大經濟、管理、法律、社會和公共衛生等多學科綜合優勢,為政府實施醫療衛生制度改革提供政策意見。同時,還以加強醫學人文教育為抓手,帶領北大醫學部不斷深化教育改革。我認為,大學教育最根本的內容就是高層次的人文教育和科學基礎教育。在「技術至上」盛行導致醫學離人漸行漸遠的今天,回歸「人的醫學」,具有極其重要的現實意義。


2017年4月9日,北京大學前沿交叉學科研究院院長韓啟德在首屆北京大學前沿交叉學科研究生論壇作主旨報告

近幾年來我一直在關注和思考醫學哲學和醫學倫理學的命題,比如醫學技術發展方向問題、過度診療問題、醫學公平問題等,提出一些創新性的觀點。從醫是我一生不悔的抉擇,醫學之路漫漫,吾將上下而求索。

2003年初,我赴任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後不久,「非典」來襲。九三學社醫衛界成員很多,我又身兼北大醫學部主任,防疫工作責無旁貸,每天深入一線了解疫情;先後視察北大各附屬醫院,看望奮戰在一線的醫護人員,並通過高層協商會議發言、向黨和國家領導人寫信等多種形式,提出意見和建議。例如,4月20日下午,在中央統戰部召開的座談會上,針對防疫工作存在的問題,提出要加大力度切斷傳染源,嚴格執行和用好《傳染病防治法》,廣泛深入發動群眾,加強科技聯合攻關和進一步加強領導等5條建議;21日,寫信給吳邦國委員長,建議開展執法檢查,依法防治「非典」;23—24日,多次與北京市代市長王岐山同志直接溝通,就「非典」疫情和應採取措施提出意見和建議;27日,應邀與吳儀副總理就防治「非典」有關問題進行交談;30日,在中央統戰部召開的黨外人士座談會上,再次就防治「非典」建言獻策。我提出的建議得到中共中央、國務院和有關部門的高度重視,轉化為一個又一個具體措施落地。與此同時,九三學社中央發動各級基層組織全力投入抗擊「非典」的戰鬥中,獻計獻策,捐錢捐物。經過抗擊「非典」一役,九三學社與中國共產黨肝膽相照、同舟共濟的團結合作精神得到充分體現。

九三學社是以科學技術界高、中級知識分子為主體的參政黨,這是我們參政議政的優勢。針對我國現行科技管理體制和科技創新中政策層面存在的諸多問題,在我的倡議下,社中央成立了「促進科技發展和自主創新」研究課題組,長期從事這方面的調查研究。我們向上萬名社員發放了調查問卷,就我國科技和教育發展64個方面的問題向社員徵求意見。通過實地調研,提煉問題,不斷聚焦,向國家提出很多建議。比如,我們多次向中央建議,要徹底解決科技資源配置重複、分散和不公的問題,科技管理相關部門應徹底從直接分配資源的事務性工作中脫離出來,把項目確定、資金撥付、運行管理等各項權能交給獨立的第三方專門機構承擔,專心於制定宏觀科技政策、監督科技計劃實施以及評估科技投入績效等。經過長期努力,2014年國務院發布了《關於改進加強中央財政科研項目和資金管理的若干意見》,出臺了若干減少科技資源分割和重複立項的舉措。但是我認為執行的力度還不夠,改進的餘地還很大。為此,我們將進一步深入調研,建言獻策,直至問題妥善解決。


2016年9月6日,韓啟德調研九三學社參與『一帶一路』倡議社會服務工作,考察社員、北大藥學院屠鵬飛教授在新疆的肉蓯蓉種植基地

就業是民生之本。高校擴招以來,我們十分關注大學生就業難這一關係國計民生的重大問題。我注意到,大學生就業難的癥結不是因為畢業生太多,而是由於缺乏政策扶持,少有人願意到基層就業,供需嚴重錯位。從2003年起,我牽頭就這一問題多次深入高校和企事業單位,走訪教育和人力資源社會保障主管部門,持續開展廣泛深入的調查研究。在此基礎上,向中共中央遞交了關於引導高校畢業生面向基層就業的報告,提出完善鼓勵高校畢業生到基層就業人事政策,招考公務員向有基層工作經驗的大學生傾斜等意見建議。在2005年黨外人士迎春座談會上,我還當面向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胡錦濤談了自己的觀點。中共中央領導同志高度重視,分別作出批示,要求中央人才領導小組辦公室牽頭深入調研,儘快提出政策性建議。2005年6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聯合印發《關於引導和鼓勵高校畢業生面向基層就業的意見》,我提出的多項建議得到採納。現在這些措施多數得到很好的落實,基層人才得以充實,高校畢業生得到鍛鍊,用人單位對有基層工作經驗的人才也普遍反映良好,可謂一舉多得。

在擔任九三學社中央主席和在全國人大、全國政協工作的十幾年間,我感受最多的是肩上始終有一副沉甸甸的擔子,感受最深的是中國共產黨對民主黨派的信任與支持。15年間,從三江源生態保護到長江中上遊水利工程對下遊生態的影響,從發展低碳經濟到解決國有企業退休科技人員待遇,從基層醫療衛生體制改革到社區自治和服務完善……,我代表九三學社中央多次致信中共中央、國務院,就經濟和社會發展中的重大問題提出意見建議,很多意見建議得到很好採納,上升為國家政策和戰略。

古稀之年憶往事,深感生逢其時。我們這一代人都曾經歷過改革開放前後兩個截然不同的時代,深感是改革開放改變了中國知識分子的命運。正是「尊重知識、尊重人才」的政策,讓知識分子釋放出巨大能量,社會生產力得到空前解放。改革開放同樣也改變了民主黨派的命運。改革開放後,隨著民主黨派參政黨地位的確立和多黨合作制度的不斷完善,我社參加國家政權,參與國家事務的管理,在國家政治生活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產生著越來越大的社會影響。親身經歷讓我相信,唯有堅持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九三學社才能在中國的發展進步中找到自己的位置,發揮應有的作用;沒有改革開放,也就沒有今天民主黨派的地位和作用,甚至沒有民主黨派存在的價值和未來。

當今中國正處於一個深刻變革的偉大時代,機遇前所未有,挑戰也前所未有。我們既不能盲目樂觀,更不能丟失自信。自信從哪裡來?我認為,一是源於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成功實踐和偉大成就。只要我們拓寬視野,回顧中國百年來的歷史並聯繫我們的親身經歷,就可以清楚地看到,我們用60多年的時間,走過了發達國家300多年走過的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生命力和優越性不言而喻。二是來自對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的肯定。中國是世界上唯一未曾中斷、延續至今的文明古國。中國文化中根深蒂固的家國情懷和社會責任感,以及根植於現實世界的精神超越,是中華民族生生不息、團結奮進的不竭動力。

作為參政黨,九三學社在開創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新局面的徵程中,責任重大,使命光榮。我們要站在國家和中華民族歷史發展的高度,善於運用哲學思維考慮問題、謀劃工作,要繼承和發揚愛國民主科學的優良傳統,腳踏實地,紮實工作,聚焦重點領域和關鍵環節履行好參政黨職能,發揮好參政黨作用。

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我堅信,不論國際風雲如何變幻,不管遇到何種困難與挑戰,九三學社將始終與中國共產黨風雨同舟,攜手同心,共同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奮勇前進!

(作者系九三學社中央主席韓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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