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2月,北京正是冬天。劉婉薈從西直門附近的圖書公司走出來,五套《你好,舊時光》的樣書堪堪擠進她的背包,將帆布質地的書包撐出了稜角。
她乘地鐵回學校,穿越31樓昏暗不見光的走廊,從半空高懸著的衣擺褲腳下經過,推開宿舍的門,走進去,然後迅速地把五套樣書拿出來,看也不看就直接放到了書桌頂端的柜子裡,動作小心翼翼,生怕袋子破了,讓別人看見。
還好,她的室友不知道,也沒有問。
劉婉薈曾在31樓的樓道裡聽別人說起這本書,那時它還在網上連載,名叫「瑪麗蘇病例報告」。這七個字從陌生女同學的嘴裡吐出來,飄進她的耳朵,她的第一反應不是驕傲,而是慌張,「千萬不能讓她們知道是我」,「如果不小心被同學知道了,我就去跳湖」。
時年二十三歲的劉婉薈是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的大四學生,電腦裡的小說存稿和投行的工作簡歷看起來格格不入。成為網絡寫手,或是意見領袖,在2009年的校園中,也是不務正業,甚至有點丟臉和危險的事情。那時候,她白天連軸轉,晚上寫小說,還沒有人能把「劉婉薈」這個名字和那些散落在晉江文學城上的、挖坑不填的筆名聯繫起來。
那個月底,《你好,舊時光》登陸噹噹和卓越網絡書城,首印兩萬冊很快售罄。第二年再版,新添八萬字番外,分上下兩冊上市。之後,以「八月長安」為筆名,她接連出版了《暗戀·橘生淮南》與《最好的我們》,從公司辭職,自創工作室,以寫作為「天職」。
八月長安無法為自己的成名尋找一個時間節點。一篇新的連載發表在網上,濺起零星水花,落入某個女生宿舍的深夜話題和網文推薦裡,綻開一圈又一圈的波紋,以某種衍射效應,越過畢業季和工作,最終改變了她的人生。
然而在樣書裝進背包的那個冬日,她尚對此一無所知。
「非典型光華畢業生」劉婉薈是打著石膏走進北京大學的。暑假時她穿著租來的溜冰鞋,從哈爾濱植物園的某條坡道頂端向下俯衝,遇上一個大坑,結結實實摔了一跤。左臂上的繃帶和石膏包裹住剩下的夏天,將畢業表彰、開學典禮和迎新晚會纏在一起。
八月長安的十八歲生日,攝於泰國皇宮正式上課是九月十一號,八點鐘,高數B。她打著石膏坐在電教三樓大教室的倒數第三排,板書一個字也看不清。講臺前的年輕老師說話帶一點江南口音,她走了半分鐘的神,「此後再也沒有聽懂過數學」。
期中考試過後老師在黑板上用大字寫下了四行詩。「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他講了張繼落榜的故事,人生一時的起落造就了千古名篇,他覺得很值。臺下笑聲一片,他紅著臉解釋說,自己是怕他們考得不好,心裡難過。
那幾乎是劉婉薈唯一一次看懂高數B的板書。大二的一個晚上,劉婉薈回宿舍,路過兩層樓之間的拐角,聽到有個同學正趴在窗前和父母打電話。
「你們不明白,你們真的不明白……」
對話從緊攥的手機中漏出來。另一端的父母語氣困惑,多年經驗告訴他們自家孩子但凡努力了就能拿第一。那個同學只是疲憊地重複,你們不明白,你們真的不明白。
她沒有停留,兩個臺階從腳底匆匆沉下去了。
揣著哈爾濱市文科狀元的名次,選擇光華幾乎不需要理由,但最明亮的地方或許不是最合適的地方。光華塑造她,改變她,成就她,也消磨她,她花了很久建立起自己和這所學院的聯繫,找到最好的朋友,找到自己的定位,接受自己作為普通人的現實。
劉婉薈一直不像典型意義上的光華畢業生。人生夢想是「六十歲拍一部屬於自己的動畫片」;印象最深的實習是在動畫公司整理項目流程;大三時所有人都忙著實習和網申,她早早申請了早稻田大學為期一年的交換生項目,走了。
她從小看日本漫畫長大,自然很想看看嚮往的世界的模樣。審核方要求她附上一封有份量的日本文化方面的推薦信,於是她從教務處衝到二教,去找那位素昧平生的資深教授。對方正在上課,教室太熱,她呆不住,就走到教學樓前面的扶手上坐下。那年新落成的二教是她最喜歡的教學樓,她在那裡坐了一個小時,晃著腿,心裡完全放空,冥冥之中覺得老師一定會答應她。
一切如她所願。2008年夏天,她乘著飛機遠渡重洋。
「晚自修停電時分」異國生活閒適安逸,課很多,卻有機會讓她做想做的事。四處旅行,教一個日本舞臺劇演員英文,到老師家開辦的幼兒園當中文老師,從便利店買食材自己做飯,看書,「就像是在過自己的小日子」。
一日她被大雨困在高田馬場街頭的咖啡館,見到落地窗外的機車少年鎖車進店,換上制服圍裙,抖落一身雨水,儼然禮貌恭謹的打工店員。雨天人不多,對方打掃衛生時與她攀談起來,提到自己高中畢業,還未讀大學,打算先攢錢環遊日本,弄清自己想做什麼再做決定。
「你未來想做什麼?」對方問她。
她還沒有想好。
光華的同學大多會在大三暑假乃至更早開始實習,同一棟宿舍樓裡有競爭有焦慮也有牢騷。她在外交換,不與競爭;又不亂傳話,實在安全,自然成了國內同學的情緒垃圾桶。MSN對面的消息一條條發過來,她合上電腦,僥倖擁有隔岸觀火的姿態。在日本的那一年如同「晚自習停電時分」——「當你有條件往某個方向努力的時候,你不努力,就會付出很高的心理成本。但是那一年,就像高三晚自習忽然停電了一樣,你什麼也做不了,因為條件不允許。那時候不務正業,是很開心的。」
「停電後的晚自習教室」一片漆黑,劉婉薈把練習冊壓到草稿本下面,在紙上寫下了小說《橘生淮南》的第一句話。
二十三歲之前,她的人生與寫作毫無關聯。小時候在圖書城看《魔術快鬥》全三冊單行本漫畫,兜裡沒錢,只看不買,結果中暑暈倒、被抬進圖書大廈辦公室的時候,手裡還攥著人家的書;讀大學後每周去中關村圖書大廈買書,全場常年八折周年慶,一慶慶一年,她知道每層樓賣什麼,也曾坐在地板上看書到打烊。在閱讀之外,唯一和「寫作」沾親帶故的,可能就是在人人網上寫日誌。
重返中圖籤售2008年10月,她把已經改過一稿的《橘生淮南》發到了晉江文學城上。留學生公寓二十四小時拉著窗簾,分不清白天黑夜,蒼白的日光燈照著桌面和書架,一臺又厚又重的惠普筆記本竭力運轉,背板燙得能攤雞蛋。她在隱秘的馬甲之下胡言亂語,不必擔心熟人的解讀和窺視。回想起來,這篇處女作更多是一個自我豐沛情感的出口,如同失戀之人總愛發朋友圈,但也不全是為她自己那段無疾而終的暗戀而作。
這之後她換了許多筆名,比如「喜之螂」和「藤子不二熊」。那時晉江註冊不限制,從匿名論壇時代走出來的用戶也對披馬甲習以為常。為了避免挖坑不填引起讀者不悅,她常常擱下遍地是坑的舊筆名,在新的筆名下寫新的文章。即將離開日本的夏天,貼在書桌上的日程表全部排滿,而她總是越忙碌就越想做點別的。期末考試、註銷帳戶、退保退合同、打包行李,學業壓力與生活瑣碎包裹著旺盛的表達欲,在「八月長安」這個新筆名下噴薄而出。筆記本內置的風扇呼呼轉動,鍵盤起落之間,她發表了長篇《瑪麗蘇病例報告》。小說連載第十二天,文末評論區出現了第一條讀者留言。
——「燈亮了」2009年7月28日,八月長安乘著飛機從東京回到北京,在學校做短暫的中轉。一天之內她見了許多大學同學,和不同的人吃了四頓飯,還要努力維持小說的更新。回到哈爾濱後,因為家裡只有撥號上網,而她的筆記本必須連寬帶,在半斷網的情況下,許多更新都是在網吧完成的。有時她在家裡寫好稿子,導入U盤,到網吧上傳;有時忘了帶U盤,就在網吧手打一遍。一邊叼著煙一邊玩勁舞團一邊大喊大叫說自己懷孕了的女人坐在她身邊,她瘋狂敲敲擊鍵盤。手機震動,是母親叫她回去吃飯。
她會把這些無害的生活細節寫在每一章的「作者有話說」裡。輕鬆的調侃背後,那段日子的底色始終是焦灼的。就像是日光燈忽然亮起,晚自修卻已過去大半,所有的人都撲回作業上埋頭猛寫,她也不得不重新攤開練習冊。
整個暑假她都在準備網申。九月開學後,落下的大三專業課、大四專業課和通選課擰成一股繩,將她綁起來,拖進紛繁的現實之中:英語日語考試、網申筆試面試、期中論文、小組合作……平衡找工作、學習和寫作是不可能的,也無暇去想,她已經到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地步,時間分配和任務權重被拋到腦後,車到山前必有路,DDL前必出活。
和離開日本前的日子一樣,重重俗務壓在肩上,寫作反倒成為一種排遣。她白天頂著北京大雪滿地泥濘跑到老遠的地方面試筆試,回答一些諸如「如果在職場裡遇到了性騷擾該怎麼辦?」「你打算什麼時候結婚?生小孩會不會影響工作?」的問題;晚上回到宿舍,換下高跟鞋一步裙,擠出時間來更新,效率高得嚇人,最後竟保持了一周三更的頻率。
《瑪麗蘇病例報告》也的確和之前那些嘗試不太一樣。和八月長安的自嘲相反,這個小學生的故事意外得到了讀者的喜愛與關注。離開日本前,編輯凌草夏通過晉江的站內簡訊聯繫上她,兩人開始商量出版事宜。8月中旬,小說開通VIP,彼時付費閱讀和電子支付都不是常態,讀者需要購買盛大點卡,才能為自己的閱讀帳戶充值,對此,她在「作者有話說」裡反覆向讀者表達「對不起」和「謝謝」。8月底,將名字改成「你好,舊時光」後,這本書最終走上了出版日程:讀者群活動,豆瓣贈書活動,樣書寄出,上市。 2010年1月5日,《你好,舊時光》上市一周,她就把全文的結局放在了晉江上,算作給讀者的承諾和交代,「結局沒什麼藏著的」。
《你好,舊時光》初版,有錯字,無番外和後記圖書出版的喜訊如同一枚小石子跌入潭中,很快被大四的焦慮與忙碌吞沒。關於拿書那天的記憶也連成一片,她只記得自己打電話給父母報喜,然後偷偷送了一套書給自己最好的朋友——對方也深知她的作風,拿到書的第一刻不是想著拆開,而是藏起來。
她完全沒想過自己會成為作家,寫作的定位和規劃也一片空白。「大四的學生如玻璃窗上的蒼蠅,前途光明,出路沒有。」那時候她最緊迫的任務是找一個蜂房,做一隻工蜂,寫字樓裡的女白領,「穿普拉達的女魔頭」。
這本書的更新與出版的確改變了她,她認識了一群從十三到三十歲不等的讀者,她開始意識到網絡責任感,不再頻繁換馬甲、改筆名。在小說上市的冬天,她找回了來到晉江創作之初的心境與熱愛,也一度有過豐滿的畢業計劃,想把包括《橘生淮南》在內的幾篇舊文全部寫完。但她自己也承認,這些決心只是畢業症候群,「寫寫文,看看文,其實都只是一點點興趣和堅持,都算不上什麼夢想。」
「成為一名作家」,這件事情依然比60歲拍一部動畫片的人生理想還要遙遠,甚至從沒有被納入到人生計劃之中。
「自由自在的廢物」作為責編,凌草夏第二次見到八月長安,是《你好,舊時光》新版上冊出版的時候。臨近畢業,她瘦了很多,相比第一次見面沒有刻意打扮,「整個人像是沒有睡醒一樣,來去匆匆在公司呆了一會兒就走了」。
畢業季塵埃落定,她最終籤了上海,在一家外企做管理培訓生,平時負責投資分析,偶爾也參與內部審核。白天掐著點打卡上班,晚上回到家抓緊一切時間玩PS3。大部分公司都不希望員工中出現作家或KOL,因此她必須小心掩藏起作為「八月長安」的身份,在層層的報表和企劃之下,寫作依然是副業,是零花錢的來源。只是平時路過書店,她就會走進去看看,自己的書被擺在哪裡。
而蜜月期過後,工作中不盡人意的一面也逐漸顯現。在一切始終與人有關的職場裡,他人落後的價值觀,甚至偏見或惡意,不斷影響著團隊間的溝通與她的工作效率。迷茫和挫折一齊湧向她,她在隨筆裡寫自己想做「自由自在的廢物」,要賺很多錢,要曾經有所成就,才能心安理得地窩在沙發上,不會覺得未來沒有希望。那時她已然把自己的努力視為「一種責任感和帶引號的犧牲」,成就也變成了「一種血淋淋的,要獻祭時間、快樂和人性才能獲得的東西」,「這是一種等價交換」。
她已經不在晉江上更新,與粉絲交流的場地移到了微博和博客。2011年,剛上線不久的新浪微博一次只能發140字;博客也依然是誕生KOL的沃土。在讀者的催促下,她忙裡偷閒,完成了《暗戀·橘生淮南》與《最好的我們》,振華中學的故事逐漸展開,每個人物都被安放在了恰好的位置。
2017年5月6日八月長安在上海書城福州路書店舉行籤售活動她迎來了她的首次讀者見面會。2012年2月26日下午兩點,西單圖書大廈一層東廳舉辦了《暗戀》新書籤售會。宣傳海報上的八月長安留著短髮,身穿學士服,被許多人留言調侃說看起來像韓寒。她那時很擔心沒有人捧場,發微博的語氣都帶著一絲緊張,還自我解嘲「如果沒人去,我就腳底抹油直接溜走去喝下午茶」。
那天她到底沒能喝到下午茶。現場坐滿了人,責編凌草夏在長桌的一頭客串主持,她和讀者聊了聊天,接著就開始籤售。點頭,微笑,書一本本地遞過來,合影收進取景框,花和禮物被放在她手邊的桌子上。那是她第一次以真身面對讀者,現場的反饋給了她「作為作者極大的成就感和滿足感」。
這之後,新作《最好的我們》上市,她也面臨著一輪全國籤售。此時請假飛去籤售地已不現實,她必須在寫作和工作之間擇一而從。而此時的她,已經有了選擇權。
八月長安承認自己一直是個循規蹈矩的人,做一切事情都要留足後路,所以才去學自己並不喜歡的經管,因為好找工作;所以即使忙成工蜂,也不會破釜沉舟,要等到寫作這條路的前路變得明朗,在興趣、前途和收入方面壓倒工作,才肯考慮辭職。
做出辭職的決定是在夏天,她眼裡上海最美麗的季節。晚上的雲很低,很白,大片大片地從頭頂迅速流走,天低得讓人產生幻覺,「仿佛一伸手就能抓住一片雲,又仿佛你什麼都能做」。
「十年後」寫不出稿的時候,八月長安有很多事情可做。
看書,練琴,學畫畫,學外語,看《靈能百分百》和《一拳超人》,打遊戲。從《戰神》《刺客信條》到《荒野大鏢客》,2017年沉迷於《塞爾達荒野之息》,剛通關了《勇者鬥惡龍11》,偶爾也涉獵Gal Game,比如《閃之軌跡》。
這些愛好構成了她的生活本身。除此之外,公司裡也有許多事情等著她。身為老闆,她要對很多有編劇夢想的同事負責,要把控項目進度、洽談合作,這些事情和壓力能讓她找回工作的感覺,保持正常的生活節奏。
八月長安,攝於2017年她的生活軌跡在北京、上海、青島之間畫了一個對勾,身份也從學生變成上班族,辭職後專心寫作兩年,又建立起自己的公司。對她來說,寫作是「天職」而不是「職業」,是一種樂趣而並非名義上唯一的賺錢渠道,「寫作永遠是寫作,我保持我的寫作習慣,窮死也不會改」。這種習慣包括反覆修改與自我批評,也包括緩慢更新,一卡文就打遊戲,以及「十年來都無法從頭到尾只寫一本書」。
十年前,創作對她來說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靈氣多得溢出筆尖,表達欲走在腦子前面,落筆成文,網絡流行語信手拈來,字裡行間的抖機靈讓她回顧起來常常尷尬不已。
但她新的作品《這麼多年》卻花了很長時間等待它的問世。十年後,八月長安對待創作更加審慎甚至苛刻,關注點逐漸轉移,畢竟青春小說的大廈行將封頂,即使在大框架下重新開掘,得到的「也還是原來那些東西」。尚未發表的《這麼多年》被她視作關注點和個人風格轉移的一步,小說在出版時曾遭遇阻力、一度停滯,情勢明朗後審視這部作品,她已經沒有辦法再將三年前的東西呈現給讀者了。「我不太希望這個故事後面的發展,又是一個輕盈的、簡單的、《最好的我們》式的結尾」,全文一改再改,為了這個故事最終「坍縮」的一刻,她願意付出更長的時間。
現在八月長安已經不想做「廢物」了。脫離了自己不喜歡的東西,面對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論成功與否,她都不可能是一個「廢物」了。她希望能夠寫得更好,這是一個追求,哪怕她現在認可的東西可能會沒有以前的作品那樣討喜,她也想要偷偷地、慢慢地完成它。
她還是會懷念舊日的網絡空間,相熟的讀者在文末評論區蓋起高樓,盛況一如天涯論壇。他們討論不負責任的小學老師帶給自己的童年陰影,聊起文中出現的雞兔同籠與工程問題,互相安慰,互相調侃。曾經她有機會認真回復每一條評論,在內容簡介欄上寫下「內有H」,以測試點擊率是否會上升;她還一度熱衷發微博,甚至以「……(未完)」「最後一條:……」為格式連載日常段子。
她確實感激「作家」這個身份帶給她的一個好處:大家的關注和催促將她變成了一個更負責任、更有頭有尾的人。
2017年5月28日八月長安在蘇州鳳凰書城舉辦籤售活動如今她的微博粉絲越來越多,大號到了121萬,小號也漲到39萬。這裡已不再是從前可以隨意表達的半熟人平臺,它摻雜了工作事務,還需承受他人的審視與解讀。早年她曾在微博和演講上說起自己的工作糾紛和出版官司,但是為了不引起新的風波,如今這些都已沉到很深的水底,她主動迴避,不復重提。
高考結束後她作為市文科狀元接受媒體採訪,被塑造成一個「用好課堂四十五分鐘」「從來不上補習班」的好學生樣本。2015年的時候,她去《天天向上》錄節目,節目組給她的設定是,「任何一個細節都能展開兩百字描寫的、感情細膩的作家」。但這些聚光燈下的時刻,都算不上她創作生涯的重要環節。她無法為自己的成名尋找一個戲劇性的時間點。前IP時代的作家未曾經歷網絡造星的過程,那時候的一篇小說在女生宿舍裡口耳相傳,最終反過來改變了她自己。
那年冬天背著五套樣書回到寢室的劉婉薈常常覺得,北京的馬路寬到她好像永遠都過不去,建築方正廣大,一切都在襯出她的小。如果沒有背包裡那五套《你好,舊時光》,身為普通人的她,原本可能不會成為八月長安。
(文中圖片來自採訪對象)
新媒體編輯|李番 張漫溪
責任編輯|張煒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