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的話——
鎮江西津古渡,位於市區內的雲臺山下,是依附於山腰棧道而建的一處歷史遺蹟。西津渡古街是鎮江文物古蹟保存最完好的地區,是鎮江的歷史文化名城「文脈」所在。
鎮江西津渡,曾叫「蒜山渡」。三國時期,諸葛亮和周瑜曾在山上共同謀劃抗拒曹操而得名算山,後來諧音為蒜山。唐代叫「金陵渡」;直到宋代才改為「西津渡」。西津渡的名字含義明確——「西」表明方位,位於城西;「津渡」即為渡口的意思。
古渡殘陽,昔日的醉人畫面依稀尚存,充滿了現代感的新西津渡已成為鎮江旅遊的地標......
坐船從「鎮揚汽渡」上岸後,登著自行車沿平坦的「長江路」一路往東騎行,不遠處就是著名的金山寺。從金山公園到西津渡很近,大概只有1.5公裡。
發現今天的金山寺公園很熱鬧,大門口處擠懣了身穿黃褐色服裝的和尚,還有尼姑。
瞧:這位頭髮早已經花白了的和尚,正心無旁騖地專心擺弄著手機。
悄悄湊上前一瞧,我去!人家正在發微信呢。
這邊更開眼了——瞧:路邊一輛小車開過來,兩個和尚尼姑說笑著開門登車。
此時此刻,金山古寺大門前,明媚的陽光下,一片佛門子弟與人間世俗和諧相處的氣氛。
此情此景,不由人感慨百端:現今眼目下,滾滾紅塵早已經吹進了清靜的千年佛門。
西津渡到了,原先滾滾江水就從這塊巨石旁流過。
清代以後,由於江灘淤漲,江岸逐漸北移,渡口遂下移。當年的西津古渡,距現在的長江江岸已有300 多米距離。
遊人到西津古渡,若沒有一定的歷史和地理文化知識,也應請一名導遊進行講解。不然,遊玩西津古渡的意義便會大打折扣。
因為,眼前除了一條石板古街、眾多仿古店鋪、飛簷雕花客棧、一座元朝的古塔......還有一些洋人留下的老房子,還有幾隻不怕生人的貓狗,你可能什麼也沒看到。
於是,不明就裡的你,便會追問——
萬裡長江在哪?說好的古渡口又在哪?
不就是古渡口嗎?不就是留下幾首古詩詞嗎?
萬裡長江的大小渡口多了去啦,憑什麼就應該這個渡口最有名氣?
讓歷史往前翻——鎮江西津古渡的重要性,直到東晉南遷,才開始體現出來。當年,中原戰火瀕繁,大批北方難民逃往江南。其中有個叫祖逖的好漢,率親族宗黨幾百家一同南遷。祖逖後來被朝廷任命為徐州刺史,但沒人沒錢沒裝備,就是個光杆司令。朝庭發給他一千人的食糧和三千匹布,讓他自己渡江去招募軍隊。
對此,祖逖不畏艱難,從西津渡出發了。船行至長江中間,面對浩瀚江水,他敲著船槳說:「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復濟者,有如大江!」
他的意思是說,如果不能收復中原,我就不再回來了。這便是著名的典故「中流擊楫」。
其發生地,就在鎮江的西津渡。
西津渡的渡江航線形成很早。宋代,這裡是抗金前線,韓世忠曾駐兵於此抗禦金兵南下。千百年來,發生在這裡的重要戰事有數百次之多。三國時期,這裡曾駐有孫權的東吳水師;唐代以後這裡更是專門派有兵丁守衛巡邏。
宋熙寧元年(1608)春,大睡治家、詩人王安石應召赴京,從西津渡揚舟北去。舟抵瓜洲時,即景抒情,寫下了著名的《泊船瓜洲》詩——
「京口瓜洲一水間,鐘山只隔數重山。
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
從三國時期開始,西津渡就是著名的長江渡口。自唐代以來便是漕運重鎮,交通咽喉。西津渡做為當時鎮江通往江北的惟一渡口,具有極其重要的戰略地位。
當年,著名詩人陸遊途經西津渡,曾目睹渡口大批船隊每日運送上千士兵到對岸揚州的壯觀景象,為此感嘆不已。
歷經了1300多年的歷史興衰,這裡逐步形成了繁華的西津渡商業文化街市。清末以後,由於河勢的變遷,國勢的衰敗,西津渡不僅退出了津渡功能,繁華的街市,同時也失去了昔日的輝煌。
建國前後,一些單位進駐這片街區,開廠辦校,興建廠房,街區受到一定程度的損壞。但是它活化石般的風貌卻得以基本完整地保存了下來。西津渡古街的文化內涵在於它的津渡文化、宗教文化和民居文化。
唐代詩人張祜,夜宿西津古渡小山樓,登樓眺望長江,感慨之下信筆寫下《題金陵渡》——
金陵津渡小山樓,一宿行人自可愁。
潮落夜江斜月裡,兩三星火是瓜洲。」
詩中的「金陵渡」,就是西津古渡。此詩至今讓人回味回望,遊子的心情總是這樣惆悵濃烈。
西津古渡依山臨江,風景峻秀。李白、孟浩然、張祜、王安石、蘇軾、米芾、陸遊等歷史名人,都曾在此候船或登岸,並留下了許多為後人傳誦的詩篇。
元朝時,義大利著名旅行家馬可. 波羅從揚州到鎮江,也是在西津渡登岸。
待渡亭,是一座暗紅的亭子。在我看來,這一座待渡亭便是前世今生的紅塵擺渡——渡的是來來往往的塵緣與劫;遠遠地來,開悟地去。
傳說當年乾隆皇帝也曾經在這座待渡亭裡停留。大臣們怕皇帝寂寞無聊,特地備下漁具讓皇帝釣魚消遣。那天乾隆皇帝的運氣好得出奇,頻頻有魚兒咬鉤,所以收穫頗豐,乾隆爺自然十分開心。
原來手下人暗中在水下布下一張大網,網裡放了一大群魚,乾隆一而再再而三地得手就不足為怪了。
當年,王安石在南京為官,過江去看朋友。青衣布帽,安靜地坐在待渡亭裡,眼望著浩浩長江,詩情湧上心頭——
「京口瓜洲一水間,鐘山只隔數重山。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
清代詩人於樹滋所寫的詩,更道出了西津渡口終日人來舟往的繁忙景觀——
糧艘次第出西津,一片旗帆照水濱。
穩渡中流入瓜口,飛章馳驛奏楓宸。
西津渡古街全長約 1000 米,歷經唐宋元明清五個朝代,整條街隨處可見歷史蹤跡,是鎮江歷史文化名城的「文脈」所在。白牆黑瓦朱窗,珍藏著古渡多少動人的故事。至今仍能清晰地看到沿街的「民國元年春長安裡」,「吉瑞裡西街、「德安裡」等題額。
據老人們回憶,過去,短短的幾百米長街道上有各式店鋪150多家。林林總總的店鋪,再加上救生會和救火會,簡直就是一個完整的小社會。
由於這裡的重要性,民國時期這裡還曾設立過一個警察分局。
青石板路面上那深深的車轍足以證明這千年古渡、千年老街當年的繁華。那錯落有致的小樓、翹閣飛簷、窗上的雕花……無不娓娓訴說著「千年古渡,千年老街」的滄桑。
走在這條被車輪磨礪出深深印轍的青石板路上,耳邊仿佛傳來了千年的歷史回聲,令人不禁激發出無限的思古之幽情。
不僅如此,西津古渡還是宗教與世俗、人文與自然的和諧交融,本身就是一部令人玩味無窮的歷史長卷。古街上由東向西的四道券門石額上的題刻就是我們明白無誤的提示。題刻分別是:「同登覺路」、「共渡慈航」、「飛閣流丹」、「層巒聳翠」。無疑,呈現的是原汁原味的歷史風情和風貌。
過街的元昭關白石塔,就矗立在通道的上方,讓所有從它身下魚貫而入的人們心生敬畏,700年的風雨滄桑寫就了它在江南地區獨一無二的地位。
昭關石塔高約5米,分為塔座、塔身、塔頸、十三天、塔頂五部分,全部用青石分段雕成,是我國惟一保存完好、年代最久的過街石塔。
我從它身軀下經過,心中默禱對家人和自已的祝福。
全國唯一保存完好的跨街石塔,其正式名稱叫:昭關石塔;又因其外形像一隻瓶子,又稱「瓶塔」,建於元末明初。石塔臺座的東西兩面橫額上有相同的刻字,左右分別鐫刻著丹徒、鎮江的知縣、知府等題名。它橫臥在小街中間,給這條臨江古鎮增添不少古樸的雅趣。
在狹窄的小街上,來往行人每從塔下經過,便經歷一次頂禮朝拜。
西津古渡是長江之「子」,它誕生在長江與運河交匯處的黃金水道上,被稱為 「江南第一渡」,有著獨特的地理位置。古時渡口檣帆如林,渡人南來北往,積澱了深邃的文化內涵和豐厚的歷史遺存。
......過往的歷史煙雲已散盡,西津渡的渡口功能也漸漸消失。
如今,古渡不再,但西津渡承載的歷史與厚重的文化,卻燦燦永存。
臨古街的山坡上,有一座紅色的磚瓦建築,這就是鎮江「英國領事館」舊址。第二次鴉片戰爭期間,清朝被迫與英國籤訂了《中英天津條約》,鎮江闢為通商口岸。1864年英國開始在雲臺山上建築領事館,1888年初,鎮江洋捕毆斃華人,群眾憤怒焚毀了領事館及巡捕房等。1889年清朝賠償重建,於1890年竣工。現存舊址就是當時重建的建築。
此時,高高的石階上鐵柵欄門緊鎖,人去樓空。三層小樓的建築風格與古街建築有著明顯不同,不知道樓內又是怎樣的一番天地?
真想進去看看。
飛濺的思緒跟著腳步走進了深遠巷子,心隨每塊青石板回到千年以前。感覺不是行走在古渡的街道,而是在一座天然的歷史博物館裡散步。從英國領事館舊址側面的石階上去,在兩面深灰色牆形成的甬道裡走,時光就這樣悄悄地切換了。沿著一段石階拾級而上,腳下便是有名的五十三坡。當初它是通向渡口的唯一通道。
古街上的建築多為明清時期的遺蹟。靠近頭道券門的木結構店鋪已經適應了現代商業氛圍,成為了當地古玩字畫的交易場所,熱鬧的休息日,店鋪連同券門外的階梯都成了市場。
平常日子裡則人跡寥寥,惟有店鋪門口的竹椅、木凳和時不時竄出的京吧狗......透露出寧靜中的生機。
沿山道繼續下行,穿過一片老式建築,便出現了一片高聳壁立的石崖——這就是蒜山石崖。當年,石崖之下即為滾滾長江,石崖也成了扼守江岸的屏障。
這個山坡上的臺階,連通了西津渡的山坡上的小碼頭街和山坡下的老碼頭文化園。
明清以來,隨著長江地理環境的改變,西津渡的渡口功能逐漸削弱了,但它的歷史風貌卻得以保存下來。進入老碼頭文化園,街道很安靜。沿著小路前行,窄窄的小路兩邊是高的灰牆。
路邊的酒吧,舊瓶裝新酒,舊的環境裡經營外來形式的業務,結合得很好。最顯眼的就是這個戲臺了,據說定期還有演出。
西津渡是一個「黃金點」。一條青石徑,兩串紅燈籠,鋪成開一路人間煙火。明清的遺存風格,兩層閣樓玲瓏精緻,雕梁畫棟。古水井、青苔痕,庭院深深。
鱗次櫛比的小商鋪,飄出一股醋味,一抹茶香,一陣酒氣。封火牆錯落高聳,青藤蔓纏纏綿綿,老人在街邊讀著報,貓和狗嬉戲打鬧,穿著紅背心的姑娘們笑聲如鈴……
瞧——惟妙惟肖的「小媳婦騎驢進金山寺上香」的雕塑
身板兒結實的船夫塑像——
瞧:這個推小車的人和小車是雕塑,前面的階梯和小巷則是一幅畫, 效果極為逼真。
千年沉醉於滾滾紅塵之中的西津渡,得益於百年前長江地理變遷的驚濤駭浪,江灘淤漲,岸逐北移至300米之外。從此,走出了車水馬龍的喧囂......
燈紅酒綠的街道,把曾經的鄉愁羈旅,愛恨情愁都掛了起來,像紅紅的燈籠,照明的功能褪卻,裝飾的意味如火如荼。亭亭如蓋下,漢白玉的浮雕,記述西津曉渡;南來北往,影影綽綽,繁忙歸於靜寂,歸去來兮。
漫步在初冬微風、安靜清涼的西津渡,遠處仿若有金山寺的梵音蕩漾而來,詩情畫意躍然心間。青磚黛瓦、石階巷道、屋宇閣樓、朦朧人影……
只餘下四個大字兒——安靜、簡約。
這是旅舍,明清江南特色的民居,從門口的留言看,它很對背包客的胃口。
漫步遊走在古街上,細細觀賞古街建築,大都為江南明清時代民居特色。磚木結構,飛簷雕花的窗欄多數油漆成朱紅色,給人以「飛閣流丹」的感覺。
層層深院,進進房屋,相互通連,又自成一體,鱗次櫛比。
西津渡小碼頭遺址,有一處玻璃罩下不寬的路面,展現著鎮江千年路面的變遷。玻璃下,依稀可見昔日碼頭各朝代的路基,展現給遊人觀看。
歷代道路的路面,一層疊壓一層,像一本歷史書一樣,一頁頁地翻開。
千年路面透出一種滄桑,使人有「唐宋元明清,一路看到今」之感。
徜徉在古意盎然的街區,仿佛閱讀一篇懷鄉的散文,恍若走進了多年繾綣在夢境中的家園。
千百年來,有多少遊人從這裡起程,揚帆去遠方,追尋自己的理想和抱負。
又有多少故人從這裡上岸,投進沉浸在甘甜芬芳的家鄉懷抱。
今天的西津渡,也許還在等待。猶如隔壁金山寺裡,那個「許仙和白娘子」的美麗傳說。
它在清晨霧靄中,在炫目日頭下,在蒼茫暮色中,靜靜地等待——長江對岸,瓜洲古鎮裡的那位紅衣佳人,何時能夠渡江飄飄然而來.....
手扶欄杆,遠眺船帆,思緒如白雲蒼狗。人生代代無窮,皇帝妃嬪、達官顯貴、販夫走卒都在此千年唯一的渡口,苦苦淹留,江月年年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