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年初的鹿特丹電影節上,
一部名為《聖誕快樂,義烏》的紀錄片掀起了「中國熱」。
西方觀眾們在大屏幕上驚奇地看到,
他們數十億人每年最重要的這個節日,
之所以能開心地度過,
原來全靠這座本地人口不足80萬的中國小縣城:義烏。
片子的導演名叫馬拉登·科瓦切維奇,
來自塞爾維亞,
這個東歐小國曾經是前蘇聯社會主義陣營的一部分,
因此他對中國有著特殊的感情。
「我小時候也戴過紅領巾,
我的國籍給我的拍攝帶來了莫大的幫助。」
導演馬拉登·科瓦切維奇
2020年12月,一條視頻採訪了導演馬拉登,
並回到義烏,重訪了他拍片時訪問過的那些人,
「別看我們做了這麼多聖誕用品,
但我們從來不過聖誕節。」
自述 馬拉登、吳英
撰文 魯雨涵 責編 石鳴
義烏為全世界輸送了80%的聖誕裝飾
12月14日,義烏下了2020年第一場雪,我們在雪中抵達了這座「世界工廠」。
在金福源聖誕市場外面,一棵巨大的聖誕樹矗立在漫天的雪花中,頗有聖誕氣氛。進了市場裡面,受疫情影響,雖然每個店鋪都擺滿了紅紅綠綠的聖誕裝飾,但是整層樓幾乎看不到客人。
我們詢問店鋪老闆是否記得兩年前,有一個外國人來這裡拍過紀錄片,立刻有人回想起來:「是的,他們當時幾乎每家店鋪都去問了一圈,也到我的工廠裡拍了。」
《聖誕快樂,義烏》的故事從兩個打工妹一邊給聖誕球上色,一邊討論放假回不回老家開始。一個半小時中,紀錄片一共展現了五組家庭的日常生活:
一對中年夫妻,曾經是農民,現在在工廠打工做聖誕用品,為了供兒子以後上大學。
一對青年夫妻,開了一個聖誕帽的手工作坊。因為人手不足,他們只能把工程外包給附近的村民,讓他們幫忙。
年紀稍長的一家三口,開了一家聖誕用品工廠。雖然生意很成功,但他們還是住在員工宿舍裡。父親在努力打拼,讓工廠更加穩定,希望未來可以給女兒提供她想要的生活。
年紀稍輕的一家四口,夫妻倆是溫嶺人,現在在義烏安了家。他們做聖誕球的新工廠即將建好,媽媽決定不再做生意,給兩個即將上小學的兒子做陪讀。
一對姐妹,姐姐在外地上學,妹妹留在義烏的家裡學做生意,學校放假的時候,姐姐才會回到義烏,姐妹倆肩並肩在聖誕用品工廠裡幹活。
除此之外,影片還拍攝了一群在工廠打工的年輕人,一邊為感情煩惱,一邊對未來感到迷茫……
義烏國際商貿城一區三層節慶用品區,今年早早換上了春節裝飾
這些人之間有著不同的親密關係:父母、夫妻、姐妹、朋友、同事,展現了中國人最關心的幾個問題:房子,子女的教育,感情和婚姻,代際衝突等等。
導演馬拉登來自塞爾維亞的首都貝爾格勒,讀書時代輾轉了美國、塞爾維亞、英國、南非和澳大利亞,曾經是一名動作片導演,後來轉型開始拍紀錄片。
在拍攝了兩部關注本土的紀錄片之後,他將目光放到了遙遠的中國大陸。生在一個前社會主義國家,馬拉登對中國有一種天生的親切感。「西方人覺得很陌生的東西,我都很熟悉,我小時候也戴紅領巾。」
他在中國有一個專業的製片團隊,和拍攝對象的溝通工作,基本都是由中國的製片團隊完成的。拍攝期間,除了他和攝影師,團隊裡的其他人也都是中國人。
全程跟隨拍攝的製片人楊毅告訴一條,除了前期調研,每次正式拍攝之前,他們還會進行4-5天的調研,整理成厚厚的文檔,發給馬拉登。為了調研得更加深入,他甚至跟著採訪對象回了安徽老家。
很多聖誕裝飾都是手工製作而成的
「影片裡一共出現了35個人物,但實際拍攝的至少是這個數字的兩倍。」導演馬拉登告訴我們。
在楊毅的幫助下,我們獲得了部分當時拍攝對象的聯繫方式,逐一進行電話回訪。有的電話已經換了號主,有的人已經離開了義烏,工廠已經被拆了,大部分人還留在當時的市場裡,生活沒有發生什麼改變。
馬拉登則驚嘆於他親眼目睹的「中國速度」, 「拍攝這部紀錄片的過程,其實也是我探索和了解當代中國的過程。」
以下是馬拉登的自述:
我一直想拍一部和中國有關的紀錄片。既要展示中國人真實的生活,又能讓西方人有所共鳴,聖誕節是一個再好不過的切入點。
手工製作而成的聖誕帽、聖誕樹、聖誕球,被裝進巨大的貨櫃,從義烏的小作坊運往世界各地
聖誕節是西方最重要的節日。中國雖然沒有慶祝聖誕節的傳統,卻是最大的聖誕用品出口國。這些聖誕用品都來自於一個浙江省的縣級市:義烏。
義烏為全世界輸送了80%的聖誕用品,大部分西方人卻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我覺得我有責任把義烏的故事拍出來。
義烏萬豪酒店,義烏街頭隨處可見異國餐廳、娛樂會所和豪華型酒店
我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多豪車
2017年,我第一次來到中國,為《聖誕快樂,義烏》做前期調研。
在義烏街口等紅綠燈的時候,我們坐著一輛簡陋的麵包車,周圍環繞著瑪莎拉蒂、法拉利、奔馳、勞斯萊斯……我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多豪車,感覺是在《速度與激情》裡才能看到的場景。
我甚至在義烏街頭看到了波赫的傳統餐廳,店裡的牆上貼著塞拉耶佛的圖片。全世界都找不出幾個地方有波赫料理——波赫是一個很小的國家,是塞爾維亞的鄰國——你卻能在義烏享受到波赫美食。
後來我才知道,義烏是貨真價實的「國際化大都市」。這裡有13條中歐國際鐵路線,貨運火車可以直接通到倫敦、馬德裡等城市。
義烏國際商貿城的一角
義烏180萬人口裡,30萬都是外國人,其中有相當一部分長期生活在義烏,為短期來做生意的外國商人提供各種服務,經營夜店,酒店,還有各種外國餐廳。
義烏擁有全世界最大的小商品市場。大家形容這裡有多大時都說,「如果每天逛8小時,每個商鋪停留3分鐘,走完整個商貿城需要一年零五個月」。
好在聖誕用品的區域沒那麼大,整個市場裡只有一層的一個區域是和聖誕相關,為了找到適合的拍攝對象,我們走遍了市場裡的每一個聖誕商鋪,詢問能不能去他們的工廠裡拍攝。
大部分人都欣然同意了,我們最後選了十多家工廠。紀錄片的正式拍攝從2018年開始,從5月拍到10月,橫跨了整個夏天,這也是義烏每年製作聖誕用品最繁忙的季節。
因為我聽不懂中文,我的翻譯也經常聽不懂他們的方言,所以拍攝的時候,我會讓攝像機運轉很長時間,讓他們自由對話。全部拍完之後,再去選擇有代表性的人物和有情節性的對話片段。
我拍到了兩個年輕人一邊打撞球,一邊聊自己的感情經歷。他們的上一段感情都很失敗,一個是因為性格不合,另一個說自己被女方「騙了」。兩個人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以後談戀愛要小心,不能對女孩子「太老實」。
打完撞球之後,他們一起去了一家KTV。其中一個剛失戀的年輕人一邊唱情歌,一邊偷偷地抹眼淚。像這樣的橋段就非常有趣,很能展現這些年輕小夥子的性格。
其實他們平時很少去KTV,一年可能就去一兩次,晚上基本都在員工宿舍裡休息。我們也是為了紀錄片需要,才特意請他們去KTV,記錄下他們偶爾的娛樂生活。
中國的「廉價勞動力」,已經不再廉價了
來到義烏的第一天,我在一家工廠大門外看到了一張招聘啟事,上面工人的薪資水平讓我嚇了一跳。他們的普遍工資,是塞爾維亞工人的好幾倍。
我在工廠看到的年輕工人,幾乎人手一部最新款的蘋果手機,這在塞爾維亞和其他東歐國家是不可能的。
中國所謂的「廉價勞動力」,已經不再「廉價」。那時候我才意識到,大多數西方人對中國的設想早就過時了。
馬拉登和拍攝團隊在義烏
為了拍這部片子,我們半年內去了四次義烏,幾乎每次都會遇到一些「變故」:有的工人上一次拍攝還在,下一次就辭職回老家了;有的工廠之前還運轉得好好的,幾個月後就搬到了別的地方。
這讓我非常驚訝。我知道在北京、上海這樣高速發展的大城市,每天都會發生各種各樣的事,但我沒想到義烏這麼一個小地方,變化竟然也如此之快。
紀錄片中,在工廠裡做聖誕球彩繪的女工
年輕人的想法和他們的父輩也不一樣了。我的片子裡拍了一個年輕人,和年紀比他大的同事吃著燒烤聊天。他抱怨自己在工廠打工又受氣,賺得又少,他打算辭職,自己去開一家奶茶店。
年紀稍大的人已經成家,當了父母,所以他們更追求安穩。
我們遇到了一對中年夫婦,他們在義烏開了一家工廠,生意已經非常成功,卻還住在簡陋的員工宿舍。按理來說,他們的收入足以他們買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但是在中國人的傳統觀念裡,攢錢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尤其是他們還有一個在讀書的女兒。
他們希望把廠子做得更大一點,賺更多的錢,以後才能過上穩定的好日子。但是女兒卻覺得父母的這種觀念太過時了,等到過好日子的時候,他們都已經老了,現在開心才更重要。
因為工廠人手不足,工廠老闆把做聖誕帽的工作外包給了附近的村民
還有一對年輕的夫妻,以前都在醫院工作,男的聽了家裡的話學醫,但是實習第一年就發現,當醫生有太多束縛,做得非常不開心。女的則是因為手受傷了,不得已放棄了之前的工作。於是,他們從溫嶺來到義烏,開了一家工廠,做起了自己的生意,雖然很辛苦,但是可以不再受制於人。
現在最讓他們頭疼的是兩個兒子的學習,男的覺得,要是孩子的學習不好,他們倆賺再多的錢都沒用。所以女的決定不再在工廠裡幫忙,她要在家給兒子做陪讀,直到他們上小學。
在和他們接觸的過程中,我才切身地體會到,為什麼說中國父母是全世界最關心自己子女的。
新年快樂,義烏
我不會講中文,但我對中國並不陌生。直到1991年之前,塞爾維亞都是一個社會主義國家。現在,塞爾維亞仍舊是全世界為數不多的、來中國不需要籤證的國家。我直接買了一張機票就來中國拍攝了。
大部分塞爾維亞人信仰東正教,我們的聖誕節並不在12月25日,而是在兩周後的1月7日;我們的新年也不在1月1日,而是在1月13日。我們擺聖誕樹,掛聖誕裝飾,其實是用來慶祝新年的。
我還在想等電影在塞爾維亞上映的時候,要不要翻譯成《新年快樂,義烏》。
福田市場裡,聖誕用品和春節用品被擺在一起
我們對聖誕的這種矛盾心理,其實和中國人很像。那些在義烏做聖誕生意的人,其實並不理解「聖誕」背後的含義。他們平時會去廟裡對著佛像祈福,春節前夕要練習舞獅,給孩子講神獸「年」的傳說。他們在聖誕節賺到的錢,是用來過年的時候和家人團聚的。
有一位專門做聖誕用品的工廠老闆在片子裡提出了一個困擾他很久的問題:「西方人過聖誕時,到底在慶祝什麼?」
事後回想起來,我的國籍給整個拍攝過程帶來了很大的便利。尤其是在面對年紀稍長的拍攝對象時,他們似乎對我有一種歷史遺留下來的親切感。
整個拍攝過程中,給我印象最深的,是這些工人在鏡頭裡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思鄉之情。聖誕節在西方是合家歡的節日,但是在義烏打工的很多人,常年不能和家人團聚。
當他們在陰暗、閉塞的工廠裡,製作著代表喜悅、團聚的聖誕用品時,我隱約能感受到他們也在思念著什麼,或許是他們千裡之外的家鄉、家人、愛人、朋友……這種淡淡的愁緒一直籠罩著整部影片,也為影片奠定了基調。
在影片最後,兩個打工妹在湖邊清洗衣服上的染料,一邊感嘆著:「工作實在太累了」。湖中央,一個小男孩突然從水下鑽出來,慢慢遊向遠方。
你可以從其中讀出很多隱喻:儘管生活很艱難,我們依然可以找到一個角落,享受片刻的自由和愉悅。
《聖誕快樂,義烏》在鹿特丹電影節上首映
很多人都說,這不是一部典型的「西方視角」的中國紀錄片。所以我也希望這部電影可以早日在中國上映,我很期待中國本土的觀眾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我希望未來不論在哪裡,人們看到聖誕樹上掛著的聖誕裝飾時,也能感受到這些物品背後活生生的人。他們和你我一樣,都在生活裡奮力掙扎。
12月14日,義烏下了今年第一場雪
《聖誕快樂,義烏》拍攝於2018年,那個時候,義烏國際商貿城人來人往,擠滿了世界各地的外國商人。兩年過去,又經歷了疫情,2020年義烏的聖誕市場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帶著這個問題,一條在今年的聖誕前夕去義烏進行了實地探訪。
義烏國際商貿城,當地人也叫它「福田市場」,是聯合國認證的「全世界最大的小商品交易市場」,近年來也成了中外遊客必來的打卡點。
市場一區三層的節慶用品區,專門經營中西方各個節日的裝飾用品。
雖然距離過年還有將近兩個月,大多數店鋪已經開始賣春節裝飾。不足十平米的店面,掛滿了旋轉的燈籠串,閃爍著喜慶的紅光。但是當這些店鋪連成一片的時候,畫面就顯得有些詭異和魔幻。
店鋪老闆告訴我,他們會根據節慶日更換店內的商品,今年因為外國商人缺席,聖誕訂單驟降,他們不得已從10月開始就就換上了春節用品。
一條在這裡回訪了導演在2018年拍攝《聖誕快樂,義烏》時接觸過的人物之一:吳英。她在福田市場三樓開了一家專賣聖誕彩帶的店鋪,她向我們講述了近幾年,尤其是疫情影響下,越來越難做的聖誕市場。
以下是吳英的自述:
吳英在店鋪裡接受一條回訪
不要小看一家不足10平米的店鋪
福田市場裡聖誕商鋪大概90%是出口的,剩下10%留給國內。別看現在大多數店鋪已經開始賣春節裝飾,往年這裡可都是聖誕用品。
做聖誕生意的,一年的流程大致是這樣:3月到10月處理外貿訂單,其中6月到9月最為忙碌,大多數歐美訂單會在10月份裝箱完畢,11月份開始轉成內銷,做國內市場的生意,年末就會陸續有次年的外貿訂單進來。
我的店只賣聖誕彩帶,並且100%做外貿市場。買家大多來自歐洲和美國,這幾年南美的市場也越來越大,巴西、智利的訂單越來越多。
不同買家的要求不同,大超市要求的款式多,質量好,但是數量少;小商販要求的款式少,但是數量非常大,可以是前者的好幾倍。
不同國家的喜好也不同,北美、西歐要求精緻、美觀,甚至還要用料環保;南美和其他小國家的客戶就只有一個要求:看著熱鬧。
吳英主要做聖誕彩帶的生意
今年因為疫情的影響,訂單總數少了很多,但是單個訂單的金額更大了,可能是因為散客不敢自己來下單了。
福田市場的店鋪一般比較小,但是別看他們店面就幾平米大,一天可能能賣出去60個柜子(指運輸貨櫃),每個柜子100萬,你想想能賺多少錢。
我舅媽的店在金福源花藝聖誕市場,就在福田市場的馬路對面。
金福源和福田市場不一樣,主要是做國內市場,可能60%內銷,剩下40%是出口的。還有一些尾單會賣給國內的電商店家,他們要的量都不大,十幾、二十個的也能賣。
一般來說,每家店只賣一類產品,背後都是有工廠做基礎的。我是賣聖誕彩帶的,後面是一家布料工廠;我舅媽是賣泡沫製品的,比如雪花、貼紙等等,後面就是一家泡沫工廠。那種什麼都賣的店鋪,反而最不受買家的歡迎,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它肯定不是專業的。
國際商貿城每天五點半關門,四點開始就空無一人
反正我們也不過聖誕
從我小時候開始,我爸媽就在義烏做聖誕裝飾。我還記得那時候,店裡到處掛著聖誕的掛件,亮閃閃的,好看極了。到了現在,市場裡賣的聖誕飾品,還是三十年前的那一批,看多了覺得也不過如此。
這兩年開始,因為針對聖誕節的一些限制,國內的聖誕市場越來越不好做了。很多店鋪在做聖誕的同時,又新加了春節和婚慶的業務,還有人開始做萬聖節和復活節的生意,這兩個節日在國內也越來越火了。
特別是今年,疫情對我們外貿訂單的影響很大。往年三月份就開始接單了,今年到了六月才開始有國外訂單,整年的訂單數和去年比少了近一半。
就我們所在的福田市場和金福源,以前全都是老外,今年他們都進不來,市場裡也很冷清。
你看我的手機,全都是外國人。現在全都用微信聯繫,我們把照片和價格發給他們,他們就直接在微信裡下單,也不需要很複雜的對話。
《聖誕快樂,義烏》劇照,一個農村婦女抱著一大堆聖誕帽
現在大部分工廠都面臨一個很嚴峻的問題。70、80後還在堅持傳統的生產模式,但是90後、00後卻很少有人想留在義烏做這一行,哪怕父母的工廠做得再好,他們還是更想去大城市闖一闖。結果就是工廠招工越來越難,人工費也越來越貴。
加上義烏今年拆了很多工廠,很多工廠搬到了附近的東陽、浦江,我的工廠也在今年被拆了。因為義烏想轉型,隔三差五就會通知工廠停水停電。
義烏很多工廠被搬遷到了城市外圍
剩下的工廠一般有兩個趨勢:一是用自動化機器代替人工,二是尋找其他的新路子。
我有一個朋友,今年開始做商場裡的「美陳」,也就是那些網紅打卡裝置,靠這個挺過了疫情的影響,甚至比去年賺得還多。
對我們這些只做聖誕的廠家來說,以後也要想一些新花頭,新的材料,新的設計,新的樣式,才能在同行裡有競爭力。好在只要外國還過聖誕節,我們的生意就不會斷。
至於聖誕裝飾做成什麼樣都無所謂,反正我們平時也不過聖誕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