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網10月25日訊 10月23日,2018中國東營黃河口詩會「大河之舞滄海之戀」黃河口駐地詩人命名儀式暨詩歌朗誦會成功舉辦。黑龍江詩人趙亞東以組詩《在大河與大海之間》成功入選中國首批黃河口駐地詩人,並獲頒聘書。他也是東北地區唯一獲得此項榮譽稱號的詩人。
趙亞東(右二) 圖片來自鳳凰網黑龍江
趙亞東、羽微微、辰水三位獲得此項榮譽稱號的詩人同時也是參加2018中國黃河口詩歌訓練營的營員。今年8月,他們在東營學習和採風之後所創作的反映東營人文特色的詩篇經過主辦方的認真評選,脫穎而出,成為成為全國首批「中國東營黃河口駐地詩人。」
圖片來自鳳凰網黑龍江
趙亞東: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結業於魯迅文學院高研班(詩歌班)作品載於《中國作家》《十月》《詩刊》等報刊,獲得《詩探索我》中國詩歌春泥獎、海燕詩歌獎等多種獎項。
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青年詩人趙亞東一直筆耕不輟,從1998年起就在《人民文學》《詩刊》《青年文學》《中國作家》《星星》等國家和省級文學期刊發表作品。迄今為止,他已經在全國各類文學報刊發表詩歌三百餘首,出版過《土豆燈》《石頭醒來》等詩集。近年來,他更是佳作不斷,並於2015年入選了有中國詩壇「黃埔軍校」之美譽的「青春詩會」,還在2017年獲得《詩探索》中國詩歌春泥獎等獎項。這次成為首批中國黃河口駐地詩人,趙亞東將積極深入東營經濟社會發展的第一現場,在大河與大海之間寫下真摯的詩篇。
據了解,中國東營黃河口駐地詩人是根據中國詩壇的最新發展態勢和中國詩歌與社會日趨密切的關聯度而設置的地域性詩人榮譽稱號,這在全國文壇屬於首次。著名作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東營市作家協會主席陳謹之告訴記者,東營市近年來以「黃河口文化」為內核,以為打造黃河入海口文化旅遊目的地為突破口,連續舉辦「黃河口詩會」、「中國詩歌訓練營」、「黃河口詩歌大賽」「黃河口駐地詩人」等一系列在全國產生重大影響的文學活動,並以此為契機,團結來自全國各地和世界各地的作家、詩人來為東營代言,為黃河口抒情。
黑河信札
(1)
離開你已經有些日子了,卓卓
在千裡之外,這個邊陲小城
我驚訝於這寒冷的空氣可以輕易地
把一個人折斷。
那清脆的聲音比我的骨頭還具有質感
我還聽見了一些陌生的鳥鳴
穿過古老的水域時
曾注意過我的存在。
我不敢伸出手,在雪地裡
舞蹈的魚兒就可以點亮
小城裡的每一雙眼睛
在一條舒緩的林間小路上
我學會了微笑,真心的
學會想念。"我終於開始像一個人了"
卓卓,我知道該怎樣在最短的時內
愛上一個毫不相干的城市,愛上
那些清雪的女子和她們
回家時小心翼翼的腳步
卓卓,當你從睡夢裡醒來
我依然在千裡之外
手捧你淘氣時一臉的怪笑。
依然在往指甲裡種植松針和寂寞
在冰河裡找到那些上遊的花朵
"遺忘真能使人衰老"孩子
我能帶給你什麼,陌生的炊煙
透明的星辰,以及那些
我還沒來得及愛上的街道
我不知道自己能否穿越時光的隧道
還給你一顆孩子般的心靈
日子都有一張共同的臉
在遙遠的黑河,一把椅子的安穩
足以讓我懷想一生
手電筒的光柱,晃若前世的
某一條道路,在那裡我丟失了你
卓卓,我的孩子
我還沒有放棄自己的右手
我知道,我們的心還會真正的相遇
(2)
我已經開始脫髮了
但我並沒有感到驚慌
像一堵老牆上那些乾枯的舊瓦
我會感到一點點可惜
但是它們終究會落下去的,卓卓
我正在嘗試換一種活法
像穿江風那樣,可以隨意的
住進哪一個角落,可以
讓人們隨意的嫉恨和刻骨
卓卓,在這條古老的江上
透過敏感的冰面
是一層一層的呻吟,悄悄湧動
不是哭泣也不是抱怨
當我把夢放在一個房間的漆黑裡
你的頭頂一定升起了最後的月亮
我依然會祈禱,卓卓
為那些過去的日子,也為我的過去
讓它們永遠安睡吧
讓我在更遠的地方和你靠的最近
我更該提到你的母親,她累了
雨使城市變得模糊,若近若遠
我羨慕你們,永遠
有一顆簡單的心,做著
最簡單的夢。她曾經提到過我
在一此與故人的談話中
冬天不知不覺的來了
馬停止了嘶鳴,那個在午夜
敲響更鼓的老人
和她流著一樣的血。他們
計算著前世,天堂,虛無的死亡
我們之間沒有距離,卓卓
原諒這個永遠在路上的人
原諒他對一些仇恨無限的愛
(3)
你胖乎乎的小手現在放在哪裡
卓卓,我知道,在同一個城市
我們永遠感受著不同的溫度
像一朵花,在不同的土壤裡
會流淌異樣的芬芳。
你知道我在深深的自責
那年我急於長大,對於
你的母親,我卻吝嗇一切讚美的詞語
卓卓,我的孩子,直到今天
我仍舊不能逾越一隻手的高度
在秋天,我仰望一株麥子
像仰望你心中清淨的天堂
我還想知道,此刻你淘氣的腳丫
正對著誰微笑。夜晚的靜
並沒有表示懷疑。我在這裡寫信
和自己立下字據
我知道他們很輕,可以
輕易地被一些水泡浮起來
水泡,寂靜,下沉的懸念
卓卓,我真希望他們瞬間就破滅
哪怕在明天,在我們
即將相聚的日子。
卓卓,我親愛的孩子
多年以後,你會看見這封信
和透明天空裡的雲彩
它們是那樣乾淨,像你小時候
臉蛋上害羞的紅。卓卓
我們已同樣的速度奔向你
在春天到來的時候
在木犁悄悄返青之前
(載於《青年文學》2004年11期)
祭外婆帖
想起外婆,就想起一個光腳的老太太
就想起她幹棗一樣的乳房
想起那年秋天,她把我背在背上
爬三十裡的山路,趟過兩條湍急的河流
再上兩個陡坡
去一個叫光明的小學校
她總是埋怨,自己和自己慪氣
她總是說自己的皮膚還是不夠硬,說自己的骨頭還是軟
她的十根手指都彎曲著,裂著口,流著血
從她十五歲做別人的媳婦
一生改嫁四次,育有四子四女
她的最後一任丈夫,是一個姓吳的殺豬匠
他們生育了我的母親,我的最小的舅舅,然後
外婆再次變成了寡婦,一個命硬的女人
她去雪地裡摳凍甜菜,手指都磨爛了,淌著血
她去深山裡採野菜,差點被黑熊撕成爛了
她就剩一把老骨頭了
除了這把老骨頭,她就剩一口氣兒,除了這口氣
她就剩下那麼股子志氣了。我的外婆
她除了這些就什麼都沒有了
她也不是一個女人了,我的外婆
除了戶口薄上標註的性別,她已不再是一個女人了
她一直活到八十歲,我的外婆,她得過類風溼
身體佝僂著,臉都快貼到地了
她得過胃癌,胃切得就剩下一小點了
她得過肺結核,肺子像一個漁網了
她得過無數的病,她死過多少回,她明明是咽氣兒了
可她還是掙扎著活過來了
她不怕死,她不敢死,她死不起
我的外婆,一直等到房前屋後的樹木都長到一人高了
一直等到我十六歲了,一直等到我去外地讀書了
她終於鬆了口氣,她說這回她什麼都不怕了
她平生第一次梳了頭髮,可是她的頭髮沒幾根兒了
她平生第一次吃了蘋果,可是她的牙齒掉光了
她平生第一次穿上了的確良的白色小褂兒
我的外婆,那麼平靜地躺在自己燒熱的火炕上
媽媽說她只是睡著了
從那時候起,我認為死神,是一個很善良的人
(載於《北方文學》併入選《中國最佳詩歌》)
我愛你
用一堆金黃的穀子
用麥田裡低飛的麻雀
用我在鄉村全部的家當
用山坡上的牛羊,用溪水中的鴨鵝
用我的五分地
用我的方言,用我的黑面孔
我用這些愛你!
親愛的,如果你想像麻雀一樣
低低地在田野上飛,如果你
想像牛羊一樣懶散地在草原上親嘴
如果你能扶起木犁杖
在方言裡耕,在鴨鵝的歌聲裡種下小米
親愛的,如果我用這些愛你
那麼,你的心
會不會像大地一樣
微微地起伏一下
(載於《詩刊》)
民工
站在工地的樓頂,每次你都想跳下去
我們都喊你老於
在農貿市場,我遇見你
左手一袋大米,右手一袋子衛生紙
牛仔褲裹住了你發福的中年
塑料涼鞋裡,五根腳趾被水泥燒得面目全非
在建築工地,你攪動水泥和沙子
有時也被男民工們調戲
你用鐵絲綁緊褲子,用皮帶勒緊胸
你還要留下一半的腦子,想兒子
他在山西讀大學,他需要你的匯款單
他已經有了女朋友,這是你今年來唯一高興的事
你的男人,醉酒,賭博
幾頓拳腳,又把你唯一的高興打死了
每次在樓頂,你想跳下去
但你都會轉身,你想等兒子念完這最後一期
你還想最後再給自己賺夠一口紅松棺材的錢
(載於《詩刊》)
醒來的人
在靠窗的一面牆上
他低沉的咳嗽聲讓鄰居感到不安
事實上,他是膽小的人
他睡過去了,佝僂著
他在睡得很深的時候
還提醒自己要謙卑,彎下腰
他的咳嗽是不可原諒的
窗臺上的花已經很久沒人澆水
恍惚中他知道自己犯錯了
在嘈雜中保持沉默的人是可恥的
他繼續做夢,發燒,嘴唇上
堆積著整個時代的火泡
他更加不能原諒自己,他醒了
他看見廣場上,角落裡,沙發底下
連他變形的手指縫裡
都擠滿了人,但他一個也不認識
(選自趙亞東詩集《石頭醒來》)
瓦房村的落日
瓦房村的落日
被高高的天線劃開一道血紅的口子
它每一次下沉
都讓我想到人世的晚景
和那些剛剛
沉到地平線下的人們
它每一次徹底隱去面孔
都讓我手足無措,瓦房村的落日
我從不奢望再升起
(選自趙亞東詩集《石頭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