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日長,每天中午小憩一會,定使人神清氣爽,睡前讀詩一首,別有情致,不妨堅持。
《居洛初夏作》
四月晴和雨乍晴,
南山當戶轉分明。
更無柳絮因風起,
唯有葵花向日傾。
——宋·司馬光
四月天氣,清明和暖,一場夏雨,剛剛下過,天光重又放晴。正對著「我」門戶的南山,也由雨中的模糊、不清晰,逐漸變得越來越明晰,越來越明亮。在這樣的季節裡,再也沒了柳絮因風繚亂飛舞,只有葵花,金燦燦的葵花,一直向著太陽傾斜著自己的初心和身姿。
粗略地讀一遍,這首詩確實很像一首純粹的景物詩。一切都是四五月份該有的樣子,花謝盡了,柳絮飛殘了,幾株向日葵,佔據了作者視線的中心。杜甫說:「葵藿傾太陽」,這也是葵花的本性啊,它本來就是要向著太陽傾斜的啊,又有什麼好懷疑的?又有什麼好深究的?
然而你若真的這樣理解,那你無疑又大錯特錯了,要知道司馬光可是《資治通鑑》的總審稿人,而《資治通鑑》是教那些帝王們如何治國理政的千古不二史書,司馬光雖不是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權力掮客,但基本的政治素養和覺悟卻是很高的。那麼說了這麼久,這首詩究竟要傳達給讀者一些什麼呢?
它想傳達一種政治忠心,它也想表明一種政治態度。葵花不是向太陽傾斜嗎?而我司馬光就是一株葵花,我也日夜向著皇帝你傾斜。雖然我蒙受了冤屈,被迫退居洛陽,但我這一顆忠心,始終不曾變得分毫,此心可對日月,可鑑天地。表明一種絕不妥協的態度。
我同王安石之爭,是一種政見之爭,絕非小人的權力之爭。我從根本上認為太祖、太宗之法,可傳萬世,絕對正確,需要變革嗎?根本不需要,變革只會搞亂這個本來還算正常的國家。所以我怎麼可能像那些柳絮,東風來了,就隨東風狂舞,南風來了,又去追逐南風,我只有自己的老主意,絕不會隨波逐流,絕不可能首鼠兩端,做一個可恥的無根草、騎牆派。
不知道遠在汴梁深宮大院的趙家皇帝,聽到司馬光的這番表白沒?即使沒聽到,又有何關係?他司馬光就是要堅持他自己,即使全天下的人都不理解,他也要堅持他自己。退居洛陽十五年後的司馬光,後來終於等到重掌朝綱的機會,他果然也兌付了自己的誓言,廢新法殆盡。
言為心聲,不知道是古文人在這方面做得登峰造極!還是後人偏要剝絲抽繭,找出個隱喻意來。總之,與當時的封建集權社會制度有一定的關係了!有話要說,卻無法直接說給統治者。只好借文字或表情、或排憂、或抒憤了!
每日一詩一風景,也是生活樂事一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