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大學教授萬錦堃見到這樣的例子:一位研究生為了完成必須在核心刊物發表論文才能畢業的任務,靠賣血交納了「版面費」。
片面追求論文「量」的增長,勢必影響論文的質量。為了評職稱或者拿到科研項目經費,有的大學老師也加入了抄襲造假的行列。
大量排隊等待發表的論文,使學術核心期刊成為一種稀有資源,為發表文章而交納「版面費」成了公開的秘密。據有關人士透露,以一篇4000字左右的論文為例,普通學報所收的「版面費」一般是320元—700元,普通中文核心期刊上升至800元-1200元。」
褚先生是一家音樂舞蹈藝術類雜誌的副主編,他們的雜誌不屬於核心期刊,但是因為屬於權威部門主管,這些年已被許多院校公認為「核心期刊」。凡是在該雜誌上發表的論文,無論是研究生畢業還是教師評職稱,都反映「很管用」。
一開始是60多頁,後來擴到80多頁還是不夠用,現在擴到了120頁。去年一個頁碼收1000元版面費,今年提高到1500元,還是有很多論文積壓幾個月都刊發不出來。對提價的原因,褚的解釋是由市場決定的。「一本雜誌如果每期只能刊發50篇論文,卻有1000篇等著刊發,當然要提高價格。」
「現在核心期刊出現一種怪現象,即核心期刊的副刊——專門刊登碩士論文,每篇文章登多少字需要多少錢,都是規規矩矩明碼實價。」據中國科學院院士何祚庥估算:現在國內在讀博士、碩士研究生近80萬,按規定每個人要在「核心期刊」上發一篇論文才能畢業,計算下來全部論文數量相當驚人。
核心期刊(SCI,即《科學引文索引》)之所以被稱為「核心」,是因為它刊發的文章在質量上一般都是上乘的,轉載和引用率都比較高。因此,許多高等院校便作出硬性規定:教師評定職稱、研究生畢業,都必須拿出在核心期刊或其他公開發行的專業期刊上發表的論文作為依據。
數量有限的核心期刊,在龐大的需求面前顯得力不從心。面對僧多粥少的局面,許多核心期刊不再以論文質量為核心,而是根據付費的多少來確定是否刊用。對這種給錢就刊用,不給錢即使優秀的論文也不用的「核心期刊」,有學者指斥為「文化妓女」。
論文以數量論英雄
目前,在全國眾多高等院校,各種以數字指標為核心的考核體系已經成為行政部門管理的重要基矗這種考核與每一個人的利益「掛鈎」:對個人來說,直接涉及畢業成績、職稱、科研經費;對單位和各級領導,則意味著政績和升遷。這些量化評價標準主要包括,在核心刊物上發表過多少文章;出版過多少著作;獲得多少、什麼級別的學術獎;承擔了多少、什麼級別的研究項目等等……
中部某高校規定,有資格申請教授職稱需具備以下條件:獨立撰寫並出版一部15萬字以上高水平學術專著或參編21世紀課程教材和研究生教學用書,並具備下列條件中的一項:1.以第一作者身份在國內外核心學術刊物上發表8篇以上學術論文,其中在CSSCI核心庫來源期刊上發表5篇以上學術論文; 2.以第一作者身份在學校認定的人文社會科學一類期刊上發表1篇以上學術論文;3.以第一作者身份在學校認定的人文社會科學二類期刊上發表2篇以上學術論文。
「想晉升教授,如果沒有幾篇在核心期刊上發表的論文,你的工作再出色,能力再高,也是白搭。」北京理工大學一位教師認為,論文以數量論英雄的考核體系,是論文粗製濫造、催生網上論文「槍手」的主要原因。
不合理的核心期刊評價方式滋生了種種學術不良現象。為了增加論文數量,有些學者在國外的刊物上一稿多投,然後又翻譯成中文拿到國內刊物上發表。據報導,一位工業大學的教授,竟然一稿十幾投,甚至連論文的題目都不改。
片面追求論文「量」的增長,勢必影響論文的質量。為了評職稱或者拿到科研項目經費,有的大學老師也加入了抄襲造假的行列。
北京某重點大學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教授,批評有些學生拼湊論文應付畢業,是對自己的未來不負責。有學生說:現在有的老師不是也在抄襲剽竊嗎?面對學生的反問,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嚴肅地告訴他們:「一個老師的造假行為,比100個學生造假影響還惡劣。」
有什麼樣的教師,就有什麼樣的學生。學生造假,老師可以批評可以教育,老師造假,還有什麼臉面在學生面前講課?
過去,對於很多即將畢業的研究生來說,發表論文是一大壓力。現在,隨著網絡的發達,什麼樣的論文,都可以通過網絡從論文寫手那裡獲得。「別看平常教室裡看不到人,畢業的時候照樣能寫出漂亮的畢業論文。」某大學學生會主席說,現在沒有畢不了業的。「只要肯出錢,要什麼論文有什麼論文,要在哪發就在哪發。」據稱,有專門的論文掮客從撰寫到發表提供一條龍服務。
有學者把論文量化稱之為中國的一大特色。據報導,國外不是這樣,副教授就可以成為終身教授,業務上沒有固定約束,即使幾年不發文章,教授們仍然可以按自己的興趣目標,潛心研究,做出真正原創性的成果。
因為評價體系的不合理,德高望重的上海交大晏才宏直到去世時,他的職稱還是講師。北京師範大學教授陸善鎮說,陳景潤在10年內沒有發表過一篇論文,而且其最重要的論文也是發表在國內學術刊物《中國科學》的英文版上。按照目前的評價標準,陳景潤難以當上教授。但陳景潤卻是赫赫有名的教授、聞名世界的數學家。
目前的狀況是,由於網絡造假服務的極大方便,在大量「垃圾論文」的背後,誕生了大批名不副實的專家、教授。甚至有的名片上有好幾個職稱。
從清華研究生不滿學校教育而退學到吉林大學45名博士生導師落聘下崗等事件,社會輿論越來越尖銳地將矛頭直指當前高校的人才和學術成果評價體系。
專家認為,對於一篇論文、一項成果乃至一個學生的好壞,最有發言權的是學者和教授,應該把學術評判的標準和權利交還給專家,建立合理的學術評價體系。
可是,在一個浮躁的氛圍當中,誰還有那麼多的耐心和精力?其實,量化式的學術評價體系,並不是一無是處,關鍵是不能教條主義,濫用無度。
賣血交納「版面費」
「現在老師們的壓力很大,每天為完成考核東拼西湊寫文章、編書,還要走關係、託門路發表。」首都師範大學物理系一位教師感到很無奈。
大量排隊等待發表的論文,使學術核心期刊成為一種稀有資源,為發表文章而交納「
版面費」成了公開的秘密。據有關人士透露,以一篇4000字左右的論文為例,普通學報所收的「版面費」一般是320元—700元,普通中文核心期刊上升至800元-1200元。」
目前,我國大多數普通高等院校要求碩士研究生在校期間必須發表1篇以上學術論文,否則不能參加畢業論文答辯。
清華大學教授萬錦堃見到這樣的例子:一位研究生為了完成必須在核心刊物發表論文才能畢業的任務,靠賣血交納了「版面費」。
有限的核心期刊面對巨大的論文市場,在利益的驅使下,一些核心期刊已經演變為「給錢就刊」的「論文期刊」。
「我們的雜誌每一個頁碼都是鈔票。」效益這麼好,褚先生卻一點也不高興。他說,自今年年初雜誌已經承包給一家廣告公司,由他們負責聯繫稿源,並負責審稿。凡是他們轉給編輯部的論文,都是收了費用的。他們雖然也有幾個外聘編輯,基本都是些外行,只是把文章語句修改一下,對文章的質量他們根本就判斷不出有沒有問題,至於樂理、指法等專業的術語,他們基本上一竅不通。褚先生把這種反差形容為「一年級小學生看大學生的課本」。
因為收了費用,不管文章質量怎樣,編輯部也得編發。褚先生感到很苦惱。100多頁的雜誌大部分由公司說了算,褚先生只有20個頁碼可以自己約稿,其他幾個編輯,除了基本工資外加5個頁碼的收入提成。
「都是付了費用的,有沒有質量好的論文不收費呢?」褚先生承認確實有的論文有水平,但還是得花錢。否則排隊等候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特別是急著評職稱,那就必須花錢。「當然也有不交費的,那要看跟頭兒的關係。」
「我們的雜誌好的論文也有刊發不了的,因為論文太多,人家都花錢了,你就得排隊,其實不花錢永遠也排不上。有的人要求的比較急,願意多出錢,哪就得安排先發。」
一位要好的美術類雜誌的編輯告訴褚先生,他們的論文質量都是比較高的,好多都是美術學院的老師和小有名氣的書畫家,名義上不收費,通常他們會用字畫作交易。
有一份藝術類雜誌,每季度出一本,刊發論文的門檻很高,文章寫的好,不花錢也能發表。「好多老師託我在那本雜誌上發稿,一個頁碼願意出5000元,甚至更多,但是人家要求很嚴,給錢再多質量不行也不發。」
願意出這麼大的代價是否划得來,這讓人很納悶。
「你想想,老師發了論文,評上了職稱,這點錢很快就能賺回來。」據他了解,假如原先一節課180元,拿到職稱後,一節課就可以變成280元。一個老師一般都帶十幾個學生,一節課也就一小時,十個學生就是2800元。「現在的家長都搶著讓孩子學藝術。」他認為,在教學領域,教藝術的最火,藝術老師都很有錢。
現在大多數報刊都是市場化運作,自己養活自己,對於發行量少的報刊,收錢發文章,也是一種無奈。
「但是不能走極端,不問質量給錢就發,報刊一旦脫離了辦報宗旨,不能為讀者提供優質的精神食糧,早晚還是會被市場淘汰。」北大一位學者對當前學術界的浮躁現象進行了批評。(中華網)
(責任編輯:黃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