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月 21 日晚上,隨著開幕影片《塗樣人生》的播映,第二屆上海酷兒影展拉開帷幕。今年酷兒影展的主題為「 Generation · Q ·世代 」,通過電影、論壇、派對和亞洲短片競賽的形式,探討酷兒影像在不同時間和空間中的多元化更迭呈現。
影展從第一屆的 8 天縮短為 6 天,但活動從去年的 11 場增長為 13 場。 6 天內,影展放映 8 部長片以及 3 場短片展映。
總策展人 Ting 在開幕式上說:「希望通過一系列不同時期的酷兒影片作為窗口,讓觀眾產生一系列的觀察和比較,從而去討論一個『變』——酷兒群體的變、酷兒群體環境的變,和酷兒影像的變。」
開幕影片《塗樣人生》是 2018 年柏林國際電影節泰迪熊獎最佳長片。電影講述了巴西南部省會阿雷格裡港的一個叫佩德羅的男孩的生活。導演 Marcio Reolon 說,電影試圖講述一個男孩的恐懼以及欲望的碰撞。
電影《湯加可人歡樂多》( Leitis in Waiting )在豆瓣上還沒有條目,是一部記錄湯加 Leitis ( Leitis 是當地對「跨兒女子」的稱呼 )與這個南太平洋王國裡日益興起的宗教原教旨主義和偏見狹隘進行搏鬥的故事。影片由移居夏威夷的美國導演 Dean Hamer 和 Joe Wilson 拍攝,他們專門從夏威夷飛來和上海的影迷進行了對話。
「亞洲短片競賽」單元,在 8 部入圍短片中頒發了 6 大獎項,來自日本的《遲暮的納西瑟斯》獲得了最佳影片和最佳劇本獎。
23 日的論壇主題為「見證酷兒迭代,衝破二元壁障」。論壇由《湯加可人歡樂多》的導演 Dean Hamer 和 Joe Wilson 、影評人秦以平、「酷兒說」、「跨兒說」和「女眾不同」聯合創始人沈樂琦以及華東師範大學社會發展學院教授魏偉參與討論。
圖片來自上海酷兒影展
影展的選片人之一老於表示,這個主題有三層意思:酷兒電影中對酷兒角色的迭代,通過電影看到這些年來酷兒生存的變化,以及酷兒電影中「酷兒」的概念是怎麼一步步深入和擴大的。
「去年因為是第一屆,所以非常鮮明地想要說『我們就在這』,選擇的也大多是跟亞洲有關的影片。」但今年影展想要探索的是酷兒形象在過去近二十年時間中經歷的迭代更替,選片範圍也更加廣泛。
我們和本次影展的選片人老於聊了聊酷兒與電影。
圖片來自上海酷兒影展
Q:好奇心日報(www.qdaily.com)
Y:老於(應被訪者要求,採用「老於」的稱呼)
Q:怎樣理解本次影展的主題「Generation · Q ·世代 」?
Y:我們的主題有三層意思。
首先是酷兒電影裡面對於酷兒角色的各種 generation ,在電影裡可以看到老人、中年人、年輕人等等,比如《戀老症》裡面的角色就是老年人。
還有,是通過電影可以看到這些年來酷兒生存環境的變化,比如《面子》是十幾年前的片子,關於一個十幾年前的二代移民和一代移民之間的關係。一代移民保持了非常傳統的東方習俗,他們的交友圈子也基本都是華人。二代移民可能已經非常西化了,但她在跟一代移民(家庭)社交的圈子交往、接觸的時候,還是一個明顯的中國家庭小孩的心思。這是十幾年前的酷兒形象,他們的一些苦惱還是「我怎麼跟我媽出櫃?」到開幕影片《塗樣人生》是 2018 年的影片,他拍的是這個時代的年輕人,他苦惱的地方不在於怎麼出櫃,這已經不是他的一個問題了,他的問題是他自己作為人的一個生存狀態。他要面對的問題,首先是作為酷兒得到尊重,其次是他怎麼在這樣一個很浮躁的社會裡面,用他想到的方法掙錢。
第三個層面,比較早的酷兒影片和比較新的酷兒影片中,他們對於酷兒的概念是怎麼樣慢慢擴大的,或者說是對它的理解是怎樣一步步深入的。展片《男生女相:華語電影之性別》是一個非常好的類似於總結性的片子,它講述了「用九幾年的眼光看 30 年代、 50 年代、 70 年代影片中的男性形象和女性形象」。今天你會用新的眼光去看以前的電影,這也是一個迭代。
以前我們常說酷兒電影肯定是一個 LGBT 的電影,是有同性情誼的在的,大家以前都說「同志片」。現在說酷兒電影,它可以不是 LGBT 的。對於酷兒的定義,需要更廣地被看待。酷兒其實是在挑戰主流觀念的一些人。
《霓虹牛》的主角就是一個當代巴西農村裡的養牛的牛仔。但這個牛仔想成為一個女性內衣設計師。他對一個推銷香水的人說,我知道怎麼用,我也知道這個牌子,我雖然是個牛仔,但我品味很好。這裡面還有一個場景是他和孕婦的一個性愛場景。這些都是非常酷兒的,一直不斷在挑戰觀眾對於角色的習慣性的印象。
Q:酷兒電影在討論的問題上,在過去幾十年之間有怎樣的變化?
Y:酷兒電影它可以分很多,一種就是顯而易見的,比如說 LGBT 題材的,它一定是酷兒電影。還有一種,比如《霓虹牛》是沒有 LGBT 的,但它是一個酷兒電影,它討論的是一個邊緣性的、與主流社會有差異的一些人群。在西方的酷兒理論開始發展起來的 80 、 90 年代有非常多這樣子的解讀。
關於 generation (世代),第一是想要給大家分享新一代年輕導演的作品。那個 generation 就不單單只是一個新的 generation ,以前那些已經年長的酷兒,他們也應該被大家看到。同時也想讓大家看到一些可以挑戰對於酷兒這個概念的電影,它不僅僅只是個 LGBTQIA 的總稱。
我們的目標之一,是希望做一些 education (傳播)的事情。因為 LGBTQ 這個概念也不是生來就被知道的,它也是慢慢的被傳播( educated )進來的。很多時候,在一個主流環境裡,少部分被邊緣化的人群是很難被看到的。LGBTQ 在爭取權益的時候,爭取的不只是自己的權益,而是想要去掉「邊緣化」這件事情。
Q:電影作為酷兒的一種傳播方式,它的好處在哪?
Y:電影是比較直觀的,它會有一些對於傳統性別刻板印象的一些挑戰。觀眾看了之後,可能會想思考什麼叫做酷兒電影?
電影相對於其他的藝術形式,是比較新的,在現代人的生活中是比較容易得到,以及比較容易貼近的。
Q:為什麼「亞洲短片競賽」如此熱門?
Y:我覺得因為這個單元的片子比較新,而且除了影展未必能看到。另外,我相信很多人都會覺得短片不是長片的一部分,也不是縮短的長片,它是完全另外的一個藝術形式。短片的創作跟長片有非常大的區別。觀眾可能想看新的片子、想看年輕導演的片子。有些觀眾可能希望可以從中學習到點什麼,他或許本身也想拍電影,或者對短片製作非常感興趣。
Q:亞洲的酷兒電影跟西方世界的酷兒電影,他們探討的主題有什麼不同嗎?
Y:每一個電影都不一樣,不可能概括性地說。只能說,因為我們是一個在上海的影展,也就是在亞洲的酷兒影展,所以我們非常希望可以推出更多亞洲的影人。因為西方世界的 LGBTQ 這一類的影展其實很多,他們有很多的機會被看到。但亞洲比較少,非常想讓大家可以看到更多新的亞洲電影作品。
Q:在選片內容上,除了契合這個 Generation 的主題之外,還有什麼標準?
Y:希望大家可以看到 LGBTQIA 這個群體裡面各方面的東西。酷兒的定義是非常廣泛的。如果一個 drag queen (變裝皇后)實際上是一個喜歡女性的人,他是 LGBT 嗎?這個就很難講,但他肯定是酷兒。我們希望可以讓大家看到,如果身邊有直男喜歡穿女裝,這是一個很酷兒的事情,不要覺得這個人很奇怪。而且你千萬不要有一個刻板印象,喜歡穿女裝的男性一定是 gay 。
(Q:在選片的標準上,想要打破大家的刻板印象嗎?)
不是說要打破大家的刻板印象。我們選的肯定是對這一個角色的理解非常深刻的片子。酷兒這個題目你要把它廣泛開來,除了要打破一個關於性別的刻板印象,以及對於 LGBT 群體的刻板印象以外,他可能還是一個雙重身份,比如說酷兒和軍人,酷兒和原住民,他們是一個雙重的酷兒身份。《面子》裡面的角色就是一個雙重的酷兒身份,是酷兒和移民。在選片上,人物基本都是一個雙重的酷兒身份。
(Q:為什麼想要選雙重身份?)
因為這個東西本身就不應該狹隘。
現在的社會,人們要面對的困難並不是只有他的性取向。他的一個困難除了性取向,還有很多環境帶給他的。作為一個人,他可能有別的地方的煩惱。
《湯加可人歡樂多》是一個非常深刻的跟社會議題有關的東西,東加王國的 Leitis,在東加王國傳統文化裡原本是被好好接受的,一直以來在本國文化中都是習以為常的一群人。在皇室都支持他們的情況下,為什麼反而他們生存的環境不好了?在 19 世紀的時候,西方殖民者基督教傳進來了,一個外來的宗教慢慢在那邊植根,變成一個他們社會的主流,反而跟他們幾百年來自己本土的原住民的傳統產生了違背,這是一個非常大的社會議題,不單單只是這一群人在性別上面臨的問題,這是一個文化的衝突問題。
題圖由好奇心日報(www.qdaily.com)拍攝